闲散慵懒的周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慌张凌乱的星期一让人措手不及。
房间凌乱不堪,何灿小心翼翼地越过跳绳,溜冰鞋,网球拍,还有一大堆薯片的包装袋来到小美的床前。小丫头昨晚游戏打嗨了,很晚才睡。现在这个点起床对她来说绝对痛苦。何灿摇了好久,才把流梦口水的她叫醒。何灿找了连衣裙给她套上,小丫头发了会呆,突然叫起来:
“小姨,今天星期一,学校规定要穿校服的。在衣柜第二层。”
“还有红领巾呢,红领巾在沙发上。”小美只管坐在床上当发令官,嘴一张,何灿赶紧东奔西走去寻宝。
“在哪儿呀,沙发上没有呀”何灿费力找半天也找不着,有点急了,开始发牢骚:“都小学生了,自己的东西怎么自己不放好”。
小美委屈地赶紧出来自己找,在小书桌的隔板里翻出了红领巾,她把红领巾胡乱系上,嘴里嘀咕:“我妈在家的时候,头天晚上就帮我准备好了。”
“我又不是你妈?!”何灿忍不住呛了她一句。
“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呀?走了好多天啦,她不会是不要我和爸爸了吧?!”小美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你外婆生病了,你妈要回去照顾她几天,估计这个星期五能到家。怎么啦,想你妈啦,你平时不是最讨厌她吗?”何灿飞快地帮她扎好马尾。
“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妈妈啦?”小美两眼圆睁,非常生气的表情,“你再这样非旁我,我就要告诉我妈妈啦。”
“非旁你,什么意思?”何灿拿着蝴蝶结头花站在原地想了二十秒钟,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诽谤,对吗?”
“啊,我想想”小美站在原地很努力地想了十秒然后不确定地点点头,“应该是吧”
“我说刘美欣呀,刘美欣,你妈教育你多少次了,认字不能只认半边,不认识的字要查字典。你说说,你都闹了多少次笑话了。还非旁呢,记住了,是诽谤,诽谤!今天晚上回来写十遍。幸好没让你妈逮着,否则就不止十遍了。真是的,查字典有那么累吗?懒家伙!”
收拾完小美,何灿抓了个桌上的馒头,往里面塞了点榨菜丝,扭头对还在厨房里忙的刘建斌说:“姐夫,今天星期一主任大查房。我先走了。小美弄好了,等会你送一下。”
小美前脚看着何灿走了,后脚赶紧来厨房找爸爸,不停地催“爸爸,爸爸,快点,要迟到了。今天要进行升旗。不能迟到的。”
“快去先把蒸蛋吃了,你妈下的任务”刘建回头看了小丫头一眼,“快点吃,不然遇上堵车,我们都要迟到了。”
小美想说什么,看了看爸爸的脸色,顺从地赶紧吃早饭去了。心想叹了口气:这些大人呀,一忙起来,脾气都不太好。
星期一永远让人手忙脚乱。
何灿逼着自己把手里的东北大馒头一口不剩全吃光。走到医院门口,看见卖早点的,又买了一杯热腾腾的豆浆,边走边喝,到科室一看,走廊里早已是人头攒动,已经有人在骂了:什么破医院,医生还不上班?
何灿瞧了那人一眼,心里回骂道:我们这破医院,你有本事别来呀。这样阿Q精神了一下,心里痛快多了,抬头看了看科室墙上挂着的钟,刚刚八点差一刻。她赶紧把复合维生素片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下。
战斗正式开始了。
换上白大褂坐在诊室里。何灿就像坐在自己的碉堡里,很快患者和家属就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这一包围基本上要持续到中午了。
叫号器几分钟地响一次,病人在科室里有序出入。何灿很快进入状态。
正给一腹泻患儿开医嘱,突然感觉腿上热辣辣的,低头一看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拿着他的小JJ朝她腿上泉水叮咚尿得正欢呢。
“谁家的孩子呀?”何灿皱了皱眉头叫了一声,正撒得欢的尿线戛然而止,孩子惊了一下哇地一声吓哭了。
肇事孩子的家长正低着头看手机呢,根本没注意到自家小子正在干坏事。
家长连忙把孩子抱起来,笑嘻嘻地骂:“哎呀,你是自来水龙头呀,开关自如。要嘘嘘怎么不和爸爸讲呢。快对医生说对不起,对不起!”
“真是开张大吉呀,”何灿郁闷地看了看裤子,赶紧到值班室把湿裤子换下来。然后又艰难地穿过挤满了人的走廊回到诊室。这一折腾,起码又少看了两个病人。何灿有点心疼。
走廊的饱和度分析今天准时下班几乎是不可能呀。要不要早点定个盒饭。纠结着,何灿重新在她的宝座上坐下来,开始问下一个孩子的病情。
“孩子哪里不好呀?”何灿刚一开问,身边围着几位老人家竟是同一家的,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同时回答:
“孩子感冒了,咳嗽,还流鼻涕,”“还不是洗澡的时候洗久了,”“明明是你给孩子孩子穿的太少了,怎么怪我洗澡洗久了,”
这些老人家互相埋怨,可能耳朵背,说话简直是扯着嗓子在吼。嗓门大得根本听不见何灿的问话,“好了!安静点!”何灿实在忍不住了,提高嗓门,眼睛依次扫了一圈,这几位这才住了嘴,重新安静下来盯着何灿。
这小孩子爸妈也够缺心眼的,敢让两边的老人在一个屋檐下带孩子,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
“大家轮流说,好吗?你,你是孩子婆婆还是外婆,你先说,”何灿指了指其中一位老人,“她说的时候,其余的家属尽量保持安静。”
白大褂里的电话响了,何灿一听,是老妈的专属铃声,赶紧接了,压低声音快速地问“上班呢,什么事?”一屋人屏声静气竖着耳朵听医生接电话。
妈妈作为医属,当然知道女儿上班接电话的难处,很自觉地把话压缩了快速地说“今天晚上你小荷妹妹七点的飞机,别忘了。没别的事,好了,挂了。”
何灿看了看通话时间:十五秒。不禁苦笑了一下。这医生当得,都没亲情味了。
何灿瞧着一屋子的脑袋,只发了一秒钟呆,又开始埋头听诊,问病史,开单子……渐渐就听见叫号器在呼36号……又不知过了多久,又开始呼61号……
“何医生”正忙着,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何灿抬头一看,竟然是张一鹏。
何灿心里涌起一丝说不出来的情愫,有点激动,甚至有点慌张。再仔细一瞧,张一鹏旁边站着个奶奶,怀里抱着个小孩。心里瞬间有点小小失落,“张一鹏,等会呀?现在病人有点多。”
“没事,我们是72号,还没到呢,你先忙;我不急。”他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站到一旁了。应该好多天都没刮胡子了,他嘴上的胡渣都冒出来了,比平时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何灿重新开始看病人,闹哄哄的诊室依然喧闹不堪,何灿烦糙的情绪却莫名其妙消失了。张一鹏默默注视的眼神,何灿心情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歌词里写的那样,全世界只剩下了你。
张一鹏终于走了,何灿花很大的力气用来平复内心的甜蜜而慌乱起伏。
下午一下班,打了的急冲冲地赶往机场。
“这边,这边”何灿定睛一看,一个带着眼镜,留着短发,穿着运动装的女孩冲着何灿摆手。
何灿努力把脑海里的童年那个穿着花裙子,扎着可爱蝴蝶结的小女孩同眼前这个长满青春痘,戴着厚厚啤酒瓶盖眼镜的女大学生联系在一起,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女大十八变,一个樱桃小丸子就这样变成了小四眼,中国的教育真的不敢看呀。”
两人打的来到了学校,拉着箱子进了校门。因为已经晚了,接待的人都撤,新生直接到宿舍楼报道。
何灿一下内急,赶紧找地方解决。结果找了很久,才到教学楼里找到卫生间。
卫生间里正唱歌呢,接到小荷打来的电话:“姐,我们系里有接新生的,我先跟他去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怎么行,我得把你安顿好任务才结束。”
“那好,你就自己找到女生楼来吧,我在女生楼门口等你。”
何灿出了教学楼,跟上晚自习的同学打听了女生楼的方向,就赶过去。
走到一排黑乎乎的树荫下,一个看起来是高个子的男生背着小荷的运动背包,拉着箱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就是弱不禁风的小荷。
何灿赶过去,对男孩笑笑,“谢谢你呀,我来拉行李箱吧。”男孩看起来微微有点吃惊,小荷连忙给他解释,“这是我姐姐,这个是我们系安排接待我们的,担心我们晚了找不到路,所以特地过来的。”
“学校安排的真周到。”
“姐姐,休息休息,还是我来拉吧,这点对我小ae。”
“那麻烦你啦!”何灿想仔细看了看男生的长相,天太黑,男生戴副黑框眼镜,又穿件黑T恤,说完话就低着头疾走。
两人优哉游哉跟着男生往前。何灿小声地问“哪碰上的这么个帅哥?”
“我在喷泉边等你呢,他主动过来问我,没想到我们是一个系的,他大三。”
“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为什么别人不帮,偏偏帮你,又是背包又是拉箱,这么卖力”
小荷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你真坏!”
前面是一条分叉路,男生向右拐个弯看不见了。只听见箱子的轮子在地面上哗哗地响动。
何灿和小荷慢慢晃到分叉路口,四下一看,顿时傻了眼,奇怪,那个男生哪里去了?箱轮的声音也消失了。
何灿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一受惊吓就乱跳的小心脏又开始加速……陌生的校园,漫漫无边的夜色,只看得见路边昏黄的路灯,路灯旁黑压压的小树林散发着恐怖的气氛。
何灿越想越觉得不对,旁边的小荷更是一脸茫然。何灿赶紧瞪大了眼四处找,结果在路旁的小树林里发现一个黑色的狂奔的身影。啊,小偷,不,劫匪!他已经把箱子扛在肩上狂奔。
何灿拔腿就要追,却被旁边惊恐万状的小荷拦下了,“姐,别追了,别追了,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去报案!啊!姐!别追了!”
何灿把她的手一甩,什么也没说就开始狂追。小荷原地愣了两秒,没办法最后也开始跟着何灿往前追。短跑从来都是何灿的强项,身轻如燕的她很快她与劫匪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啦。
那男生边跑边回头看,很快就出了小树林,来到一个大操场。
眼看快追上了,慌乱中劫匪突然把箱子往她们一扔,快速跑过操场手脚并用翻过围墙跳到外面的大街上了。
何灿蹲在地上,气喘如牛。短跑是她的强项,而长跑从来都是刚刚及格。
小荷终于慢慢赶上来了,人已经歪歪倒倒的了,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姐,姐,……东西丢了就丢了……你胆子太大了……要钱不要命。”何灿仔细一想,糟了,背包还在那小子身上!懊恼不已。
等稍微平静下来,小荷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姐,还好这个歹徒不是穷凶极恶;否则,我们俩就不好说了!姐,下次别这样了,姨妈会担心的!”
何灿瞪了她一眼,“你属耗子的!这么胆小!就是你们这些人不争气,才把这些家伙惯坏了!你姐我还打过小偷的!”
小荷看着何灿的眼神好像何灿是个外星人。
想起自己当年在菜市场追着小偷的事仿佛还是昨天。
想当年一个月生活费才四百。一天上街买东西,卖水果的老大爷悄悄提醒何灿,钱被偷了,就是前面那黑夹克。何灿气得,也没多想,冲上去追着偷钱的小偷就打,一米八的大个子愣是吓得抱头鼠窜。
当年真的是穷呀。跟现在这些小家伙已经不是一代人啦。现在的孩子真是当钱财如粪土!
何灿慨叹着带着小荷和她失而复得的箱子到学校保卫科立了案。原来近几天这类恶性案件已经发生好几起了,专门针对新生。
折腾了一圈,走到女生楼门口,小荷就死活不让何灿进去了。
“女汉子你就隐身吧,求你啦,我自己能行!”小荷做磕头求饶状。
何灿笑了,“好吧,反正我的保镖任务完成了”。
校园里静静地,只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操场上散步。操场四角的椅子上坐着几对大学生情侣,趁着夜色浓情蜜意的。
站在大学的操场上,回想当年大学里天天坐在自己身边暗恋自己的男孩,当时因为爸妈离婚而对恋爱异常排斥,无情地拒绝了他;固执的男孩五年里也一直没有谈恋爱,毕业后他直接参加了工作,而她又读了研,两人再也没有联络过……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找到自己的爱人了吗?
现在想来心里满是遗憾,其实他是个挺优秀的男生,只是在不对的时间里遇到不对自己。
夜晚的凉风卷起何灿的裙角,她心里突然想到张一鹏,心里有点无助,甚至有点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