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端午节刚好连着周末。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刘莹莹一起去近郊玩两天，可一想到要花钱，她找了个理由委婉决绝了。
放假这几天，可是妈妈挣钱的时机，她留在家里多多少少能给妈妈搭把手。春夏是病人择期手术的高峰时期，因为天气适宜，手术伤口恢复得快。
这段时间的小长假，段红梅和医院其他护工看护生意也就特别好。她和其他护工几班倒轮流看护，几天下来能把女儿一个月的伙食费挣回来。
还没到家，莹莹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去菜市场买点排骨和藕，回来炖上。她在照顾病人，一时脱不了身。
莹莹的电话是刘东老婆淘汰下来的旧手机，有六成新，刘东对换手机比换衣服还勤的电子产品控的老婆一点也没有办法。他长期把老婆的换下来的手机拿到科室送人，科室的清洁工，护工，人手一个。大家常常抢先预约，下一个，我先定下了，孩子外婆还差一个。
莹莹接了电话，赶紧到菜市场去买东西。买完了，回家洗洗炖上了。接着拿出课本，开始写作业。
这个女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未来靠什么，她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刻苦和努力，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偷懒的资本。
段红梅一回来，就看见汤煨在锅里，女儿在一旁已经开始学习了。
“妈，回来了，我给你盛饭。”莹莹赶紧起身给妈端上饭菜，她看着妈妈吃得香甜，很高兴。
“妈，我弄得还好吃吗？会不会淡了点？”
“味道刚好。好吃，比妈做的还好吃。”段红梅笑呵呵地女儿也喂了一块排骨。
“妈，你实在太累了；要不，我去帮你照顾一天病人。”莹莹提议。
“这怎么行，你还学习呢？”段红梅直摇头。
“就一天，不会耽搁学习的。妈，一天两百元呢！就当我给自己挣点书费。”莹莹撅着嘴，尽力想说服妈妈：
“而且不就是照顾一下老年人吗？喂喂饭，擦擦脸，接下大小便，很简单的。去年暑假我还不是帮了半个月，人家还表扬我呢，说我这个护工的素质很高。”
段红梅低头想了想，这两天实在人手不够，都推了两个看护了，女人帮帮忙也好。终于松口了，
“好吧，你既然乐意就干吧；不过得有合适的女病人再去，我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可不能去照顾那些糟老头子，有些老头手脚可不干净。”
第二天，莹莹就穿上妈妈的蓝色工作服上岗了。这次照顾的是外科的一个老婆婆，昨天刚刚做了肠梗阻手术。婆婆的儿子照顾了一整晚，回去了。
妈妈把莹莹领到病床前，做了简单的交代，就离开了。
“婆婆，你好，今天我来照顾你。”莹莹轻声给病床上躺着的老人打招呼。
老人因为刚做了肠道手术，虚弱不堪，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刘莹莹赶紧端来洗脸水，试了试水温，轻柔地给婆婆擦脸擦身体，又把便盆塞到老人身下接小便。她把尿量记住，她又把去开水房把热水打回来。
这间病房共有三张床位，不一会病房里的这些个家属都混熟了。
大家都对莹莹很感兴趣：“你看这个孙女真不错，人长的斯文，干起活来这么麻利。”隔壁床的卷发阿姨盯着刘莹莹直夸。
“阿姨，我不是奶奶的孙女，我是护工，来帮忙照顾奶奶的。”莹莹笑着整理着床头柜；
“啊，这么小就当护工了，真能干！小姑娘真乖，你这么小，怎么不读书呢”
“我在读书呢”莹莹拿棉球蘸了水给老人润润唇，笑着说，“我妈在医院里干活，这几天她忙不过来，我刚好放假就帮她干点。”
“还是闺女好呀！”阿姨很是感慨，“我家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一天只知道打游戏。别说帮我干活，自己的内裤从来都不会洗。哎，一点也不懂事。早知道生个闺女就好了。闺女是妈妈的小棉袄呀。”
莹莹把老人解了的小便端到卫生间倒掉后，把接便器的底部用纸擦干净，放到床底下。然后开始收拾床头柜。
“我看小妹妹又干净又利落，应该以前就干过吧；”另一床的病人家属，一个六十多岁的奶奶在问；
“对，我去年暑假干了一段；熟练工。你们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妈妈，她比我专业多了，绝对让你们放心。我就是她带出来了。”莹莹吐了吐舌头，给妈妈打广告。
奶奶输着液很快又睡着了。莹莹看她液体还很多，给旁边床的家属打了招呼，赶紧跑回儿科病房。
“啊，莹莹，放假了。”何灿拉住穿工作服的刘莹莹，“跑这么快干嘛？又去挣钱了？”
“对，今天在外科。我抽空回来把排骨热上。”莹莹笑着说，“等会妈妈就可以吃了。”
“这孩子，也太懂事了吧。”何灿看着莹莹的背影，发了一会呆。
“自古以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知什么时候刘东从背后冒出来。
“懂事不说，关键学习还那么好，从没让段姐费过心。”何灿继续感慨，“我姐一天为了小美把吃奶的劲也用上了，小美的学习还是就是那样不上不下不温不火。这不，我姐急得又给她报了一个补习班。”
“父母天天盯着给孩子的作用力是相反的。”刘东摇了摇头：“要让学习成为一件让孩子喜欢的事，而不是让孩子厌恶的事。你姐这样是适得其反。段姐一天哪有时间盯着莹莹，莹莹没有电脑，没有ipad，不能打游戏，也没有多余的钱去逛街，花在其它地方的时间少了，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自然就多了。看看书，做做题，就成就了她良好的学习模式。一个成绩好的孩子就这样产生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怎么还不生孩子呢？”何灿扭过头来看看刘东冒了一句；
“嗯？”刘东被何灿跳跃的思维弄晕了，笑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有小孩，小孩子绝对被培养得很优秀。一个优秀的孩子背后必须有一个懂教育的家长。像我姐这样智慧拔苗助长毫无教育理念的人就是在糟蹋孩子。”
莹莹吃了饭，正在一楼等电梯，突然她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这边走过来，她定睛一看，怎么看着像她的班主任张老师。他好像也注意到了她，边走边往她这边瞧。
莹莹一激灵，像老鼠见了猫，赶紧往楼梯间闪。一路往上冲，冲到外科，自己都听见心脏咚咚地跳得像打鼓一样。
“还好，差点正面相撞。”莹莹吐了吐舌头，松下一口气来，朝病房走去。
“婆婆还睡着呢。”隔壁床的家属朝她笑了笑；莹莹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看了看婆婆，又观察了一下液体，开始拿起盆准备把搽脸的毛巾洗洗。
一转身正瞧见背后一个人，她手里的盆差点掉了下来。
来的人正是她想躲也躲不开的班主任张老师。
原来他的妈妈正是莹莹手上照顾的婆婆。
这么巧的事也让她撞上了。
莹莹呆在原地，心里一急，嘴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老师放下手里的水果和饭，仔细看了看刘莹莹，尤其是她身上穿的那件不合身的蓝色工作服。
“刘莹莹，你跟我出来一下。”张老师朝刘莹莹招了招手。刘莹莹低着头忐忑不安地跟着张老师出来了。
走到角落里，张老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刘莹莹，“刘莹莹，怎么回事？给老师讲讲。”
莹莹低着头想了一下，没办法，只好招了，“老师，我妈妈是医院的护工，这几天她太忙了，我帮她干点活。”
“你不是说妈妈在外面打工吗？”张老师想起之前的那个家访电话；
“我家就住在医院的杂物间里；不能让你来，所以让妈妈编了这个谎话。对不起。”莹莹朝着张老师深深鞠了一个躬；张老师的眼睛一下湿润了，拍了拍莹莹的肩膀：“这孩子，家里这么困难，怎么不和老师讲。”
段红梅也知道了莹莹碰到老师的事。她挺内疚的，摸着莹莹的头，安慰莹莹“孩子，没事，老师知道了也不丢人；我们靠双手吃饭不丢人。”
莹莹笑了，“知道了还好点，我心里比以前踏实多了。妈。你不知道张老师直夸我呢。他没想到我成绩这么好，回家还这么乖。他说不会告诉班上的同学。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