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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尘埃落定
1
走出法院，孟岩松，柳叶和胡斐三个人并肩穿行在宛城的巷道之间。
夜幕降临，城市在多年前已经失去星光，旷阔无比的黑夜里只剩下忽明忽暗的霓光，微小如盒的车河融着一盏盏等距的路灯，拉出丝一样的火线光弧。
“为了庆贺胜利，也为了报答你两个人的深情厚谊，我今天要请客，请你两个好好搓一顿！”胡斐兴奋得满脸潮红。
“好呀，难得我们胡斐请客，柳叶，走，咱两个就好好宰她一顿如何？”孟岩松调皮地冲胡斐笑着说。
柳叶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路旁，胡斐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孟岩松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两个人异口同声：“怎么了？”
“好难受，头晕，恶心，可能是这一段太拼命了的缘故吧。应该没事！”柳叶掩饰着病痛说。
胃一阵痉挛，一股粘液从柳叶的口中，鼻孔里喷涌而出，憋得她的脸彤红，眼泪也成串成串往流了一脸。
“叶子姐，都是我不好，让你操劳过度，这一段时间你没日没夜只顾跑我的案件，看把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胡斐真诚而又动情地说。
“没事，我没事。”柳叶摆摆手，故作轻松。
孟岩松从来没见过柳叶这么虚弱过，她的脸色苍白的似一张透明的白纸，眼皮有些浮肿，走起路来脚步象飘浮在空中。
“柳叶，今天趁我在家，你什么也不要说了，乖乖地去医院做全面检查，我要看检查结果。”孟岩松用不容置疑的口气直视着柳叶说。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医院”胡斐说。
柳叶知道孟岩松的脾气，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看来今天不去医院是不行了，她怕一旦孟岩松见到了她的化验报告单，会承受不了那么沉重的打击，更怕因此而影响他的工作情绪。
孟岩松拦了一辆黄白相间的计程车，胡斐搀扶着柳叶坐后排，孟岩松挨着司机坐前面，他们飞快向乳腺癌专科医院行驶而去。
胡斐搀扶着浑身酸困、疲惫不堪的柳叶走进了急诊室，孟岩松跟在柳叶的身边，急的满头大汗。
“柳厅长，你是怎么回事？说你多少次了，让你住院化疗，你怎么满不在乎呢？你知道你的病有多严重吗？”
专家门诊部的李医生正好值夜班，抬起头看到了柳叶，神情十分严肃地批评她。
她又扫视了一下跟在柳叶身边的孟岩松：“你这爱人是怎么当的，都乳腺癌晚期了还没事人似的？！她根本就没有按时来医院化疗过，你怎么也不管一管？”
“李医生，你、、、、、、这、、、、、、”柳叶欲言又止，满脸羞红。
孟岩松只感觉自己仿佛是十冬腊月被人剥光了衣服扔进了冰窟窿里了一样，浑身冰冷，他嘴唇颤抖着，嗓子堵着似的发不出来一丝声音。
“医生，你说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按时来医院化疗过？”
李医生拉着孟岩松去了办公室，她拿出柳叶的化验报告单，拿出一张一张光图片让孟岩松看。
孟岩松看到图片上大面积黑块，李医生说：“看，这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乳房的每一根毛细血管，如今已经没有抑制她病疼的药物了！”
“怎么会这样？医生你说怎么办？她才1岁啊！”孟岩松几乎哭出了声。
“住院吧，不能再拖延了。”
孟岩松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疼痛难忍。
“柳叶，跟我回北京吧，咱去北京找医疗先进的乳腺癌专科医院治疗，你不能再这样拼命工作了、、、、、、”孟岩松沙哑着嗓子，拽着柳叶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岩松，谢谢你，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的病，我心里清楚，没那么严重，你别听李医生吓唬你。”柳叶安抚孟岩松说。
“叶子姐，你就听一次劝吧。我知道你一直在硬撑着呢！”胡斐也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岩松，我答应你，等我去法院交接好手续，我立刻来住院，这样行吧！”柳叶凝视着孟岩松的脸说。
“那好，我会陪着你的，我也回北京请长假。”
“千万别请假，你、、、、、、”柳叶听孟岩松要回北京请假，急得又开始呕吐起来，憋得流着眼泪，话也说不囫囵了。
“你别急，叶子姐，我来医院伺候你，岩松哥，你安心回北京讲课，多出几本书，我和叶子姐比什么都高兴。”胡斐最了解眼前的这两个人，她说的话也最中肯。
柳叶觉得这样安排最合适，就顺从地点了点头，三个人开始分头行动。
2
辞别柳叶，孟岩松回孟家庄看望年迈的父母双亲。
小镇的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个餐馆里欢笑声声，杯光交错。
回来的路上，他走进芦苇荡中的小径，高大茁壮的芦苇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犹如森林，晚风吹拂，苇浪翻滚，瑟瑟作响。
走出芦苇荡。天已经全黑了，黝黑的天幕下是一家家忽明忽暗的灯火。
柠檬色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空，远远近近的乡村在夜色里显得很遥远，幽静，象是一池结了冰的湖水漫无边际。孟岩松神情黯然地伴着月亮走，想起柳叶的癌症晚期，他的心悲凉的揪扯着疼。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的淯水河畔，时隔多年，在相同的季节和天气，他又站到了相同的地方！
还是那棵桃树，
还是淯水河畔，
还是那个时刻。
他顿时泪飞如雨，恍惚和悲情把他带到了从前。
柳叶欢蹦乱跳，凝神屏气扑蝴蝶的镜头，柳叶穿着鞋子跳进河水乱摸，哭喊着“松哥、松哥”的画面，柳叶娇羞地依偎在他怀里的镜头，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回旋。
一个1岁的单身男人就要永远地被扔下了。仿佛世界重新变得蛮荒，蛮荒的世界里将会剩下他一个人。
柳叶，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他竟又要失去她了，而且这次将会是阴阳两隔，天上人间的生死之分啊！老天，你怎么那么狠心！得不到她的人，难道连看她一眼的权利也要被剥夺而去吗？问什么？
他禁不住泪雨滂沱。
看望过父母，在家没呆上一天，孟岩松就把柳叶开车送进了乳腺癌专科医院，住进了病房，胡斐收拾一些换洗衣服，和父母交代完一切就立刻赶到医院，她要时时刻刻照顾着柳叶，回报柳叶对她的深情厚爱。
3
安排妥柳叶住院的一切事宜，孟岩松依依不舍地坐上了飞往首都北京的飞机。
北京市，天安门广场上很多老人和孩子在放风筝。蓝天上，凤凰伫立，老鹰翱翔，沙燕翩翩起舞。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位老者放的数十米长的五彩大蜈蚣，悠然起伏，飘飘欲仙，引起广场上的中外游客个个翘首望天，拍手喝彩。
孟岩松无心观看外面放风筝的悠闲景致，在天安门广场拦了一辆计程车，一路向北京政法大学进发而去。
《震醒睡在政府身边的法律》经过行政学院出版社的极力推荐，引起了国家的重视。孟岩松被邀请到中央党校给中、高级干部宣传《政
府信息公开》案例。
中央党校的大礼堂里坐满了一个个红光满面、德才兼备的中、高级干部们，孟岩松在激扬文字，讲述着《政府信息公开》的一条又
一条案例。
党校的教务处主任又专一把孟岩松的讲义制作成了录像，并刻成光碟，便于学校领导和学生们及时回放，反复研读、学习。
孟岩松的教学日程也被安排的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隙。他像一颗璀璨的新星，在法制的轨道上冉冉升起，并开始正常地运行。
窗外是三伏加一秋的雨天，空气里飘荡着丝丝缕缕的清寒，胡斐身穿乳白色小披肩，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呆看着灰黄的路灯下，零落不堪的花朵在滴雨里，一瓣一瓣无声的坠落，听着窗外夜色里。时紧时疏的雨滴声夹杂着柳叶病痛的呻吟声，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三个月来，她亲眼目睹了柳叶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全部经过，她的心跟着柳叶病痛的呻吟声而一阵阵抽搐，疼痛。
刚进医院时，柳叶的头发还能长长的披散着，尽管脸色惨白，但这些依然遮掩不住她的美丽容颜。而如今，长期的化疗，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稀疏的头顶几乎能看清白色的头皮里那一根根黑青色的脑神经血管，惨白的脸色夹着暗黄，眼泡浮肿，脸部的五官几乎变了形，手上，额头，面颊上长出了许多暗灰色的斑影。
这切不说，这些只是身体外部的变化，每天化疗，她的免疫系统越来越弱。稍有风寒，就会感冒，吃的又少，本来就单薄的她几乎瘦的皮包骨头了。每次化疗的时候，胃部一阵阵痉挛，疼痛难以忍受，她在病床上来回翻滚，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往外冒，干裂的嘴唇都咬得血肉模糊。
每次不停的呕吐，喝口水也吸收不了，那种煎熬真让人恐惧害怕。
胡斐眼里噙满了泪水，但是，她不敢当着柳叶的面流泪，她怕柳叶支撑不住而崩溃。
“爹、娘”柳叶折腾得筋疲力尽了，散了架的她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反复嘶喊着。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清醒的时候，她就对着胡斐轻声细语:“菲菲，我又看见我爹娘了，
俩个老人象活着的时候一样。他们来喊我了，想让我随他们一起而去。”
胡斐听后就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安慰柳叶说：“可能是你太想念他们的缘故吧！”
但是胡斐也清楚，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即使阴阳两隔，也会有感应。难道柳叶姐她、、、、、、胡斐不敢想了。
神智清醒的柳叶，默不作声，静静地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恍惚间，她又一次回到了十六岁的青葱岁月。
她躺在长满野草和各色小野花的软绵绵的淯水河畔，看宽阔碧绿的麦田，麦浪起伏，看金灿灿的油菜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双臂伸成扁担，两腿叉呈剪刀状的孟岩松，挤着眼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发癔症。她就开始依偎在他身旁，缠着他，耳鬓厮磨，她要他抱，要他驮，小儿女情态毕现。
而他，看着她娇憨可爱的俊美样，什么都由着她。
有时，他也会恶作剧，逗得她急的又哭又喊。
盛夏天，酷暑难耐，他一个猛子扎进淯水河，呆在河水里个把钟头不露面。她看见河水起了一层涟漪后又恢复了平静，看不见他的踪影，她就急的哭起来，喊叫着：“松哥，松哥，你在哪里？你别吓我！”这时他趁机从后面抱紧了她，她脸上的泪花还在流，却用小手抠他，捶打他，他越发的抱紧了她，直把她箍得娇喘微微，满脸羞红。
他和她开始追逐嬉闹，那欢快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淯水河的上空。
那是雕刻在她记忆深处的初恋时光，是他和她牵手一起走过的青
葱岁月。
想到自己不久的某一天将要离开这个人世，离开自己牵挂的心上人，她就忍不住泪水流湿了枕头。
天亮时，胡斐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惊恐，她站在医院的僻静处，拨通了孟岩松的电话。
“松哥，你快回来吧，我怕叶子姐她撑不了多久了、、、、、、”胡斐哽咽着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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