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职业都是神圣的,舒不知还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少年,可他有一颗金子般闪亮的心。
……
夜已深,雨后,皓月当空,繁星满天,甲板上外头是一望无际的萧瑟海。
不晓得苑福一家三口后来在汪夫人的寝房里面会如何温情或是尴尬,舒不知只知道他将苑相随母子带回临津城的事情终于看到了希望,因为这艘楼船总算是返航了。
“舒不知,刚才你做的还真不错。”他唯一的搭档弄潮儿心情明显很好,竟然破天荒的开口夸奖他。
“这还用你说?我一直都很棒。”虽然这辈子被夸的次数不多,但舒不知从来都是用这种自信满满的态度应对。
“真是后悔夸你……”弄潮儿无语,“既然船已经开始往回开了,我们不如跟汪夫人他们三个人抱成团,以防万一。”她的话说的很明白,苑无悔无奈返航的原因,就是船上七个高手,有四个一起全力坚持的结果。弄潮儿建议他们两个跟苑福和苑相随组成同盟,再加上汪夫人手中的灵器“摘心琥珀”,硬实力的保护下,他们必可平平安安抵达临津城。
舒不知没有马上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根“书之第二页”香烟,于船侧的围栏上轻轻一蹭,烟便被很好看的点燃了。
弄潮儿之前见过他抽烟,但这次还是同样觉得被点燃的纸卷很奇怪。
舒不知把烟轻轻叼在嘴中陶醉的吸了一口,闭上眼享受着灵气滋润的美妙感觉。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弄潮儿看到的是一对无比明亮的瞳孔。
“返航是我们上船之后的主要矛盾,现在已经基本上被解决。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转移,我们需要把重心放到第二件事上了。”他说。
就算把弄潮儿弄死在潮水里,她也听不懂什么叫主要矛盾,次要矛盾的理论,幸运的是她已经逐渐习惯了面前这位高大男孩的胡言乱语,于是她抓住了舒不知话语里的重点:“这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舒不知吐出一个浑圆无比的烟圈,然后凝视着自己的作品在漫天晚星的光芒里越飞越高,他回答:“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官人,既然是要混官场,那么我就要当一个好官。别忘了苑景的死因还没有查明。一个好官是不会任凭凶手逍遥法外的,所以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找到那个杀人凶手。”
弄潮儿摆弄着沾着些许雨水的头发,皱着眉头道:“船上一共有七个高手,除了我们两个,恐怕只有一个苑相随还好对付些,但我觉得他肯定不是凶手。”
舒不知同意,苑相随虽然曾经一出手便制住弄潮儿,但是他的性格里缺乏斗志,缺乏成为一个杀手的基本条件。
弄潮儿继续说道:“苑无悔、苑之鱼……就算是兄妹吧,再加上苑福,他们四个人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不过你知道有一种情况叫做‘力所能及’么?那四个人恐怕都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了的。”她看着舒不知认真的建议,“我欣赏你想当一个好官的愿望,但是你要明白,即便你感动了我,全心全意的陪你一起拼命,恐怕我们还是打不过他们任何一个。”
舒不知点头,他也认真的回答:“说的不错,有很多的官,其实他们都是很聪明很优秀的人,就是因为‘即便知道谁犯了法,我也没有能力对付他’的这个借口而放任了那些坏人,我懂得什么叫‘力所不及’,但更明白什么是‘此消彼长’。”
“同‘拿人钱财’一样,既然我当了官,那就要做当官的应该做的事。比方说是苑无悔杀了人,那么我就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然后再把他抓住。即使别的官都不这么想,我却坚信只有这么想才是对的。”
这时候他手中的“书之第二页”香烟刚好燃至烟蒂,舒不知将这截明亮的烟蒂用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潇洒的一撮,香烟便化作一团灵气消失在他的指尖。舒不知望着远方漆黑的海,坚定的说:“就让你们看看小爷我是怎么做公务员的。”
弄潮儿永远都不会明白“公务员”是什么意思,也没法理解舒不知那无产阶级的先进思想,她只知道对面这家伙今天看起来居然也挺帅的,虽然每次他画龙点睛的一句话都是习惯性的不靠谱。
……
楼船的底舱里,昏暗的煤油灯下,孤孤单单只有一个人。
苑三觉得自己是这艘船上最倒霉的人,没有之一。虽然他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什么过人的修为,但是十年前,他是苑家第一任护院总管,那是他人生最风光的时候,直到苑无悔的到来。他也很男人的跟苑无悔决斗过,只是结果很悲伤,他只男人了一瞬间就被打败了。
从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凡人跟带星武者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巨大,巨大到只是那失败的一瞬间,苑三便失去了自己对未来的所有希望。因此他没有离开苑家,而是苟延残喘的当了苑无悔的副手,谁都明白,他这个副手跟狗腿子没什么区别,包括他自己。
但是很多人失去尊严,都是为了能更好的活着。苑三这十年来已经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已婚的早过而立的中年人,他的老婆孩子都在临津城,他们都知道苑三在临津最大的商人之一的家里当护院副总管,那是个听起来很有头脸的名字。因为保持了这个头脸,他们一家三口这些年过的一直都不错。这些曾经是那么的美好,如果苑景没有决定举家离开临津城的话。
十年都没有离开临津,也没有离开过妻儿的苑三从上了船心情就不太好。当他带着一群兄弟,在绝对不会吃亏的时候堵到了擅自登船的舒不知和弄潮儿,以为暴打二人一顿可以释放出心中的压力,可惜那两个家伙竟然在这一百多人无比熟悉的楼船上把他们玩的滴溜溜乱抓,衣服边都没沾到。然后苑三就被众人敬仰的无悔总管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顿,心情变的更不好了。
哪知当那些带星武者修炼者们狗咬狗的时候,苑无悔居然把他推到了前台,非要他证明汪夫人遇刺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无论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让他在那些非凡的修士和武者面前作证,简直就是要他的命。以他十年来跟苑无悔的共事经验,他相信那个家伙在杀掉自己的时候不会甚至都眨一下眼睛,其他的高手估计也一样不会拿他的命当回事。于是他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压力巨大的情况下,他选择跟自己的狗腿子们在人家看不到的情况下,嘲笑一下乱伦的兄妹俩。
说句实话,如果有两个人违反了这世间基本的道德伦理,他们不应该被嘲笑么?不但应该,而且应该被关进监狱,尤其他们是倭国皇族,对青少年有着极强影响力的两位。可惜倒霉这种事,就像是旧社会贫苦家庭里的孩子,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还都是阴性的。
苑三竟然被看见了。
他觉得自己对社会反面教材嘲笑没有错,但是这反面教材自身的能量太过强大。在苑之鱼赤裸裸威胁要杀死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自从苑三离开临津城,离开老婆孩子之后就觉得自己非常孤独,而现在他简直孤独的要死。因为他身边的人,包括那些曾经是他的狗腿子的下人们也都不敢再跟他呆在一起,除了那七位高手,所有船上的那一百多人都只是凡人而已,他们自己都当自己是蝼蚁。在实力面前,一切正义感或同情心都苍白的几乎不存在。
在苑三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候,他遇到了舒不知。
“副总管,方便问你几个问题么?”舒不知用21世纪警察的问话当做开场白。跟别的高手不一样,这位舒大人对待凡人从来都是很平等的态度,其实跟他一样的还有苑相随,只不过因为站队的原因,那位可怜的公子从小就被苑三欺负。
“舒、舒大人,小的只是个下人,您就放过小的吧。”当苑三看到又有一位高手盯上了自己的时候,几乎垮掉。
“别害怕,作为这艘船上唯一一个官人,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和义务。”舒不知仍然用很现代的话修饰着第一次当探长的开场白,“汪夫人出事的时候,你真的跟苑无悔在一起?”
苑三知道对方会这么问,他拿定主意的一口咬定,“舒大人,无悔总管当时真的跟小的在一起检查底舱。”
显然他的糟糕状态下说的话并没有让那位新探长相信,舒不知不知可否的微微一笑:“你说的话将会成为呈堂证供,请对你话语的真实性负责。我们的船马上就要返回临津城了,那里有正规的衙门,也有最先进的问话系统,夹棍、老虎凳、刺指竹签,鼎汉十大酷刑一应俱全。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等到那个时候才开口。”
苑三的脸瞬间惨白,他知道官府衙门深似海,一个小小的商人家护院副总管是很难挺过来的,他嘴角哆哆嗦嗦的道:“大人,你们都不是凡人,可为什么要难为小的呢?苑无悔这么说真是可恨无比,简直是断了小的的活路啊。”
舒不知挠挠头皮:“怪之怪你跟错了主子,站错了队。不过说道到刑嘛,我没有现在亲自动手已经不错了,毕竟我的记忆力一直很好,刚刚登上这艘船的时候,那个领着一百多号人手持凶器追杀我的人,可不是那么难以认出来的,对么?”
苑三觉得自己身体飘飘然摇摇欲坠,他说:“舒大人,就让我回到临津再说吧,毕竟你们谁想杀我,都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简单。但是非要我说假话的话,苑无悔马上就会杀了我。”
摆了摆手,舒不知说道:“随便你,反正我已经猜到了你的答案。”言罢他转身向出口走去,突然他又回过头问道:“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得罪苑之鱼?”
听到这句话,苑三差点没哭出来,他已经要崩溃,突然有些失控的大喊:“那个倭人本来做的事情就违背了世间伦理道德,我就是看不惯他跟自己的亲妹妹睡觉!我就是看不惯他明明不占理却还自以为是的样子!舒大人,你说我错了么?”
舒不知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道理不错,但是不应该用嘲笑的方式。听说你从苑相随小的时候便一直欺负着他长大,这次你碰到硬茬,恐怕是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太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