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旁的伊苓听到马丁的呼喊，几个跨步便到了被心口的钉子禁锢住动弹不得的李小彩身后。
“右肩侧臂以下三寸!肚脐以上一寸半!颈部大动脉!”
马丁一边紧紧与李小彩贴在一起，用力按住那根钉子，一边大声叫道。
少女将手中的三根钉子按照马丁所说的部位，麻利地一路在李小彩的身上插入。
每插入一根，李小彩就会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尖叫，脸庞被剧烈的疼痛所扭曲，张开的小嘴里，暴露出来的尖利犬齿已经狠狠咬破了嘴唇。
在马丁的眼中，伊苓插入的三根钉子，成了李小彩身上的三个孔洞。妖魔体内的黑色气息被具有镇魔效用的桃木钉（实际上只是就地取材，从一旁棺材上抠下来还能保留完整的普通棺材钉）穿透。
要害被刺穿的结果，就是力量的大幅削弱。那些黑色的气息——也就是李小彩力量的源泉，在量上已经大大削弱，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不到。
他也能感受到，面前少女挣扎的力度正在慢慢减小。
然后马丁拿出来剩余的两根桃木钉。
伊苓帮着从后面锁死了李小彩的关节。
于是马丁终于能腾出手来。一手再度按住李小彩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握紧长钉，毫不留情地插入妖魔少女的额头。
发出犹如热刀插入奶油般的“噗嗤”一声。
李小彩“啊”了一声惨叫，显得有些后劲不足。虽然依然饱含着痛苦，却似乎已经没力气大声嘶吼了。
一点殷红以钉子为中心，慢慢扩散开来，仿佛浸入水中的薄纸。
少女的兽瞳慢慢回复原形，露出难以抑制的惊恐情感。
“……你……你在做什么……”李小彩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但她的眼神很快平复下来，凶光闪烁。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要……”马丁喘着粗气，一边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似乎没看到李小彩正在不断退化缩短的血色手爪，慢慢地、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的下腰。
“马丁先生，小心!”在二人后方的苏南莲高声惊呼。
——“我要……”马丁的声音戛然而止。
马丁手中的最后一根长钉不知何时，已经绕过少女的脑袋，从后方的后脑勺插入，一直穿透喉咙，尖头从前面的喉骨处暴露出来。
妖魔少女举起的猩红利爪，则是被身后的伊苓用力拉住。
虽然只有短短一秒后，李小彩就能挣脱伊苓的束缚，但在这一秒之后，少女的身体就像一滩软泥一般倒了下来。似乎再也无力挣扎。
六根桃木钉都已经钉入了李小彩的身体之中，马丁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他眼中，少女体内的黑色气息，已经完全被六点镇压，变得若有若无。
——不过很显然，他还是高兴早了。
下一秒，原本平静下来的黑色气流，再度犹如汹涌波涛一般，被点燃的燃气般爆发式的膨胀，然后涌动、暴动。
李小彩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来可怕的气流，一瞬间涨开。
马丁因为已经放开了李小彩的肩膀，所以并未面临暴流的直接冲击，只是向后退了两步。
但是还在牢牢锁住李小彩关节的伊苓，却很有可能被击伤内腑，或是骨骼破碎……
李小彩轻松地挣脱了伊苓关节技的束缚，但她同样低估了少女的灵活度和神经反应速度。
伊苓只是在力量还未暴涨开来的一瞬间抬步后撤，然后一脚踹在了李小彩的侧腰，远离了黑色气流的波及范围，自身毫发无伤。
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李小彩似乎下意识地想要用什么方式停滞在空中，也许是张开羽尸们特有的翅膀……于是她不断地调整姿势，但僵硬的躯壳限制了她动作的灵活性，最后妖魔少女还是摔在了地上，勉强用手爪保持住自己的平衡。
马丁看到这一幕，眼中划过一丝恍然。
“……李小彩，你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完全体’，对吧？”马丁说。
李小彩的眼睛里露出少许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拥有翅膀是所有羽尸共同拥有的特征……虽然各自的形态有所不同，但作为经历过‘仪式’之后最‘完美’的个体，你也应该能飞才对。可是刚才，你却表现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的情况。”马丁回答。
“……另外，既然仪式的名字就叫做‘羽化’，也和道教所说的羽化成仙是两回事，那么之前我就在猜测了……或许除了提升体内的‘气’这一点是参受到了道教的影响（也即提升体内的阳气成为仙神羽化的思想），还应该与某种昆虫性或鸟类的自然变化有关——这一点也许是来自当地的原始崇拜习俗。”这次是一旁的苏南莲进行了补充。
“长出翅膀……飞翔……这应该是关键性的证据……”
“……所以，”马丁做出结论，“你想吃掉我的眼睛，然后补充原本不足的力量，达到完美的状态？”
“……猜的不错。基本正确。”李小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用轻松的口气回答道。
“但那又如何呢？”李小彩微笑着说，“即使是现在，我也依然比你们强。”
“你肩膀上的伤口那么深，可没办法靠自愈能力等它缓慢恢复。如果不及时包扎的话，马丁先生，你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接着她张开了双臂。
“……况且，最重的砝码，本来就不是我或者你们。”
从洞穴外边传来无数“簌簌”的声响，仿佛夜间海面的波涛起伏。
就像昆虫的触足轻轻碰触地面，仅有一只的时候，这种摩擦声几乎微不可查。然而当成百只上千只汇聚起来的时候，声音的浪潮便如同梦境最深处的梦魇。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幽绿色的兽瞳，在黑暗中一一亮起，不怀好意地盯视着马丁他们。
一百多只面目狰狞长着翅膀的死尸怪物，从少女身后仿佛混沌般涌动的黑暗里，缓慢地攀爬在石壁、地面或是从头顶倒悬下来的钟乳石上，露出自己的利爪和獠牙。
——像是在拱卫着它们的女王。
这看起来是个绝境。
李小彩之所以会被三人重伤，最大原因是太过大意。她觉得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足以摧毁马丁他们的意志。
然而正如她所说，她真正的砝码并非自身，而在于她能够完全控制的羽尸们的能力。她就像女王蜂统领着整个蜂巢的群蜂一样，领导着这些由死尸转化而来的怪物，这或许是一种刻入生物基因深处或是灵魂本能的上下级序列，无法逆转，无法排除。
——马丁当然深知这一点。
羽尸们的弱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小彩自己。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很明确。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吧。”马丁咕哝了一句。
就在这时，妖魔少女脸上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咦……咦……这……这是怎么了？”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马丁。
眼光里全然是不可思议和疑惑。
“……我到底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被苏南莲和马丁改变过的羽化仪式祭坛，在作为仪式受体的李小彩踏入其中一会儿之后，再度开始运作。
——随即，妖魔少女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凄厉惨嚎。
她纤弱的身体猛然蜷曲起来，露出曲线优美的脊背。
然而那上面正发生着某种诡异的变化……皮肤上一处诡异的凸起，不断增殖，接着猛然爆裂开来。
鲜血乱飚，在那里，一团被血液染红的组织缓缓张开来……或者说，舒展。
——这时候马丁才看出来，那是属于李小彩的羽翼。
沾染着血色的羽毛一根根被无形的力量抚平。
在低着头半跪在地面上的少女背后，是完全伸展开来的羽翼。一半是红，一半是灰，有种妖异的美感。
黑色的长发披洒在柔弱的肩膀上，遮住少女的面容。
随即，又一次的、程度却比之前加深了数十倍的嚎叫，从妖魔的口中放出。
这一次，已经是超过人类耳朵接受范围内的声波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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