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葛云菲便赶了过来,“昨夜本来要跟你开个玩笑,琴姐姐心地那么好,我又怎么舍得划花她的脸呢?”
秦楼有些尴尬,想起昨夜说过的那些话,也放不下脸皮道歉。葛云菲拉着琴真手道:“昨夜把琴姐姐关在这里委屈你们了,本来姐姐,嘻嘻……还想在这里多关你们几日的,不过现在我们山寨有事,对不住了秦公子!”说着朝秦楼顽皮的眨眨眼,正如一个没有心机的小姑娘,若非亲眼看到,又有谁相信她便是昨夜那个只身一人抢掠一船的大盗?
秦楼心知她所说的有事必是昨夜自己偷听得来那些,然而偷听别人的话毕竟不好,自己也不便说开,于是道:“多谢葛姑娘在此照顾了我们两人一夜!”
葛云菲朝琴真告状道:“琴姐姐,你看他挖苦人家哩!”
琴真笑着道:“你又没跟他讲明,也不能怪他!”
葛云菲把琴真拉出去,俯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惹得琴真一阵格格笑声,秦楼也没有试着运功偷听。
女人间的闺语,男人最好是不要听的。
葛云菲带着两人去大堂之上,土牢到大堂大约有二十多丈的距离,若是他们昨夜在那里讨论,秦楼竟能听到,便是自己也吃了一惊。
彭金刚是那种言语很稳重的人,话语也不多,倒是莫五年纪尚轻,在堂上跟几人调侃,不过饶是如此,堂上气氛还是比较沉重。
葛云菲带秦楼、琴真跟诸位寨主引见。
“这位是大寨主彭金刚,使双斧,人送绰号巨灵斧。”秦楼施礼,彭金刚略点头。
“这位是二寨主万有成,二哥脾气暴躁,爱说脏话,大家都叫他撼天雷,他说话心直口快,若得罪了秦公子,还请包涵!”
“这位是三寨主张万里,也是这里唯一一个读过书的人,负责打理这里帐务。”
“这个是老五莫五,他爹是上任寨主。”
秦楼一一见过诸人。
莫五指着葛云菲道:“这个是四姐女诸葛葛云菲,她可是能人哩!”
葛云菲佯怒道:“老五别瞎说!”
莫五最是兴奋,拉着秦楼手道:“听四姐说大哥是秀才,不如在这里住些日子,教我读书识字吧!”
莫五是前寨主莫山的儿子,自幼在山寨长大,山寨中多是莽夫,能写自己名字的都不多,更何况教他识字,是以听说秦楼有学识,便生出拜师之意。
张万里道:“小五不要胡闹了,莫忘记现在是什么时日。”接着道:“小孩子不懂事,秦公子见笑了。”
秦楼微笑道:“莫寨主坦诚率真,若非我有事在身,倒也想收这个徒弟。”
三寨主万有成道:“既然如此,待今夜老子把那些狼子狼孙狼崽子们杀干净了,在要小五行拜师之礼,至于授艺嘛,等秦公子把事情办完了,再来不迟!”
“这个主意不错!”莫五道。
葛云菲笑道,“二哥,你难道听不出秦公子只是客套之词么,秦公子马上就要举试了,哪里有空闲教咱们小五?”
秦楼连忙道:“葛姑娘莫要如此说,在下确实有事要办!”
一直沉默不言的彭金刚道:“山寨中难得来了客人,我们本应好好招待,不过我们大敌当前,我们实在不宜久留二位,这就请罢!”说着便要手下取来一块黄金。
秦楼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秦楼虽是平民,却也不会平白无故受别人钱财,大寨主如此做法,倒要我看不起了!”
彭金刚这才命人收起,“那我派人送二位下山罢!”
两人正要离开,却见一名手下飞速跑了进来,“寨主,天……狼宗的人已经聚……在山下,要大寨主午时前……交出宝物,否则……否则便攻……攻上上来……”
万有成过去便是一巴掌,“宋平你小子平日嘴巴这么灵光,今日吃了黄莲,放屁都这么不痛快!”
彭金刚呼退报信人,看着秦、琴二人,“我们山寨惹了麻烦,恐怕要连累二位了!”
秦楼心道怎么如此倒霉,第一次离家便遇到这么多麻烦。
不过他也不是怕死之人,之前救俞绍南如此,现在如此,恐怕将来也是如此。
“大寨主,你们可是忌讳那个天狼宗?他们究竟是何人?”
葛云菲道:“天狼宗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人组织,他们的头目叫做狼王,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他手下杀手不计其数,尤以狼女、狼公子武艺最为高强,他们做案从未失手过,是以很多朝中权臣都雇佣他们来排除异己。前些日子京中一些大臣被刺杀,人们都怀疑他们可能是朝中某人在幕后操纵的。这些年来,天狼宗杀了不少人,结下不少仇家,是以他们都行踪诡秘,却没想到这次竟大举攻山。”
秦楼本不想说出自己偷听之事,但此刻自己困在山上,能多了解一些,便能多一分活命筹码,于是问道:“那么山寨劫的长空镖局的镖又是何物?”
此言一出,几位寨主露出警惕之心,秦楼于是把昨夜偷听的话说告知众人,葛云菲奇道:“土牢离这里二十多丈,秦公子竟然能听得到我们讲话,难道秦公子身负武功?”
秦楼知道一时半刻讲不清楚,“可能是夜里比较清静,几位的谈话才能传这么远罢!”
彭金刚深吸一口气,道:“老四告诉他罢。”
葛云菲道:“不错,我们昨日的确劫了长空镖局的镖车,车里只一些玉器,并无什么名贵东西,这镖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事,要知镖局都爱面子,讲信誉,若他们派人送上礼金,赎回镖货,也可理解。却不知为何,昨天半夜,我们竟接到天狼宗口信,说要我们把镖货交出。天狼宗臭名远扬,做案出名的心狠手辣,不留活口,所以我们一接到传话,心知一场死仗难免,却没料到竟来得这么快,连累了二位,都是我不好。”
万有成道:“奶奶的,老子贱命一条,天狼宗算个鸟,要他们上来就是,大不了跟他们拼命。”
张万里大声道,“好,召集兄弟们,大家跟他们拼了,我几年没动刀枪了,却不知这玩意儿还灵不灵光,走!”
秦楼心道天狼宗这么厉害,这批乌合之众,又如何跟那些斗勇?于是拦着道:“大家不要冲动,这事要从长计议!”
万有成一瞪眼,“怎么?你小子怕死?他奶奶的,就算你是四妹请来的朋友,老子也照样敢把你阉了,教这个小美人当寡妇!”
秦楼心想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便望向葛云菲,葛云菲道:“秦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彭金刚也示意众人安静,秦楼心知要他们信服定要说出一番道理,他整理一下线索,沉思片刻,道:“天狼宗人多势众,而且做事狠毒,我们如此下山跟他们拼命,无异于以卵击石,天狼宗平日跟山寨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兴师动众,如此大动干戈,必事出有因,大当家可否把那批镖拿来看看!”
在当时,读书之人并不多,这些人均是草莽大汉,见秦楼说话文绉绉的,听得自己半懂不懂,也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便听了他话,把镖货拿来。
正如他们所说,镖货不过是些玉器,这些山匪不懂鉴赏,自然分辩不出玉的好坏,琴真却一眼看到了那块泛着绿光的人形的玉佩,这块玉佩跟自己那块心佩是同一种玉,“啊……”
众人纷纷望向她,琴真拿起玉佩,上面也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他们便是为了这块玉佩!”
“什么?”
众人看着这块毫不起眼的玉佩,有些不相信。
“这块玉佩便是玄元四佩中的人佩,难怪他们会如此紧张。”
然而这里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听过玄元四佩,琴真只知道是心佩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对玄元四佩也不甚清楚,自然无法解释,不过众人已知道他们来目的,为了这块佩,已经足够了。
秦楼问道:“这次不同于江湖厮杀,大寨主,山寨中有多少人马可用?”
“大约有一百来人。不过有二十多老弱妇女,能打仗者也不过八十人左右。”
“大哥,还跟这个穷书生罗嗦什么?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大家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走,跟他们拼命去了!”
秦楼忍不住说道:“你这么冲动,便是死了,也没有人说你是英雄!”
万有成怒目道:“你说什么?你恐怕连只鸡都没有杀过,你懂个屁啊!”
秦楼心道大敌当前,你竟然如此不冷静,嗓门比锣鼓还大,怪不得叫撼天雷,此刻他无时间跟他辩论,冷冷道:“江湖争斗,拼得是力气,但是现在却不同于一般争斗,你若一味胡来,只会要大家死的更快。”
“操你奶奶,老子先宰了你再说!”说罢拿起大刀便要杀他,莫五和葛云菲拉住他。彭金刚喝道:“老二,冷静一些!”
接着跟秦楼道:“秦公子,这里你学识最高,大家既然在一条船上,山寨被困于此,我们便请你做军师罢!”
秦楼读过兵书,对行兵打仗也颇有体会,但是真的实战,却是第一次遇到,心中既兴奋,又不安,然而若不想和他们死在此地,恐怕只能答应下来,于是道:“我有个条件!”
“公子请说!”
“要我答应,必须要山寨中人都要听从我的调遣,便是几位寨主也如此。当然,除打仗外,这里还是你们说了算!”
万有成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子?哈……”
彭金刚瞪了万有成一眼,道:“好!”
“大寨主如此信任秦楼,秦楼定当赴汤蹈火!”
“好!”彭金刚大声道:“自今日起,秦公子便是我们山寨的军师!”
这时又有手下来报:“启禀寨主,有十几个兄弟偷偷跑下山了!”
未战先有逃兵,秦楼知道,这个军师不是那么好当的。
※※※
秦楼等人登上山顶,望着山下天狼宗兵马,问道:“上山的路有几条?”
葛云菲道:“这条路是唯一一条,山后面是悬崖,可说是易守难攻,官府来围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水源和粮食呢?”
“山上自有泉水,山寨中人以虽打劫为生,粮食倒也储了不少,若封了山路,在山上支撑一月没有问题。”
秦楼若有所思道:“若是官兵,他们只需守住出口,困住我们,我们必败无遗,不过江湖帮派争斗,不似沙场,贵在速战速决,免得惹上官府。尤其是天狼宗这些杀手,在江湖上恶名远播,结仇也多,所以不会拖延太久,我们唯一取胜之计,便是跟他们拖延。此刻初春,他们不宜火攻,这仗我们胜算很大。”
“天狼宗下面有多少人马?”
“大约一百多人,但是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武功要高出很多。”
诸人听秦楼述说,似有道理,也纷纷认同。
万有成道:“那我们岂不要做缩头乌龟?”
秦楼道:“你也可以这么说。”
“去你奶奶的,要是传出去,老子如何在江湖中混?”看到众人纷纷投以责备目光,万有成一甩头,走回山寨。
葛云菲连忙跟了过去。
秦楼把彭金刚带到一旁。
“大寨主,我人微言轻,还是你代我说罢!”
彭金刚点点头。“秦兄不妨直说。”
“山寨中弓箭不多,非到不得已,不能乱用。这一百多人,可作如此安排:老幼妇女去准备石块,防止敌人强行攻上,命一部分人去准备砍一些桐木,若有桐油便涂上桐油,还有准备一些泥水。这些是用来防止敌人来攻,另外安排一些人手仔细盯着敌人动静,派人守住水源,防止他们下毒,在寨中设立路障,没有命令,不许四处行走。”
彭金刚叹道:“秦公子不愧读书人,要是我们,早豁出去和他们拼命去了。看来四妹把你带来,是老天来相助啊!”
秦楼道:“大寨主不要如此说,我也是自救而已。若能解除这里危机,那块玉佩,我劝大寨主还是还给长空镖局罢。”
彭金刚道:“想不到我们这次劫镖竟然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彭金刚布置完毕,众人皆去准备。
秦楼和琴真回到彭金刚为二人准备的一间客房。
“秦楼,方才你那从容若定的样子,便像将军一样!”琴真似乎完全不知道危险来临,还有心情开玩笑。
秦楼深吸口气,望着琴真道:“琴真啊,我好害怕!”
琴真问道:“怕什么?”
秦楼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呆呆的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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