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银蝇的女帝 > 第三十四章——无欢王子的故事
    小木屋内的石桌上,一壶粗淡的山野红茶已经倒空了一半。望着在窗外嬉戏着的小镇儿童、沙休正在回想着自己过去人生的点点滴滴。

    这里是矿山小镇在山林中藏匿老弱病残的地方,原本作为伐木时休息的场所、现场成了紧急避难所。镇上的孩子、老人、孕妇和病人都集中在此,除了有几间简陋的房屋还有些生活必须设施。成年人惦记着镇上的亲人们、大多愁眉不展,而还不太懂事的孩子们则像郊游般兴高采烈。因为外面在搜捕儿童、这些小孩最近都被父母关在家里憋坏了。

    “……我的女王来了……”

    缓缓地说着,沙休含笑地看着窗外远处。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却也像在和对面的客人说话。

    在这个外貌三十多岁、衣着朴素的褐发学者对面,另一位貌似比他年轻几岁的眼镜青年学究正在出神地用刻刀修正着手中人偶。随着几笔巧夺天工的刻画,人偶唯妙唯俏的美貌和体形就被勾画出来。

    “你不紧张吗?知道你在过去两年内做过什么事,你的女王——我那位年轻合伙人伊莉安娜大小姐也许会宰了你的。”

    停下手中的特殊爱好、伸手整理了一下灰白色短发,眼睛青年学究淡淡的问道。

    “理查德学长,如果我真的该死、那么能够死在她手上将是我最大的幸福。与蕾娜丝女神苦恋的你、应该充分理解这一点。”

    举起手中的搪瓷茶杯、抬手给自己加了杯温度恰好的红茶,沙休平淡地回答。

    “不愧是我最器重的学弟。说到该死,我们两人真是有相似之处。不过,如果你该死的话、我简直该坐穿十八层地狱了。”

    说完,理查德薄薄的嘴唇上露出冷漠的笑意,继续埋头于手中的宅男艺术创作,小心翼翼地把用粉红丝锻缝制的可爱小内衣套在新制成的蕾娜丝人偶娃娃身上。

    沙休想笑、却激烈地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咳嗽得像要把心、肝、肺等内脏全部呕出来那样痛苦。等咳嗽完,他似乎已经咳掉了半条命那般、不住地靠在椅子上喘息着。

    理查德皱起了眉头、摆正了一下鼻梁上的超厚眼镜,然后站起身把身上的墨色礼服斗篷披到沙休身上。沙休疲惫地闭起双眼。但一个让他期待已久的声音淡雅地响起在屋外、他随即又睁开了眼睛。

    “我可敬的老师至少得到了当‘悲剧的救世主’的良好感觉——不被人理解、一身背负所有罪名、像殉难的圣者般为拯救愚民而被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越是受折磨就越显得神圣伟大。”

    大门被缓缓打开,伊莉安娜冰冷地微笑着出现在门口、美丽高贵得如同恶魔女王登场。长长的对视中,她和久违的恩师兼初恋情人以眼神默默地交流着。

    淡然一声长叹、如同在说“你又何必如此?”般,伊莉安娜缓声说道:

    “老师,您知道吗?来这里的路上,一开始我真有想杀了您的冲动。”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冲动。一别四年,你已不是我们分别时的小女王、无论身心都已成长为真正的女王了。虽然现在你连公主的桂冠都没被赐予,但你在不远的将来会用双手为自己戴上众王之王的女帝皇冠。”

    沙休苦涩地说着,然后又是一阵咳嗽。这种既折磨他自己又折磨旁人的咳嗽结束时,他一头褐发隐隐地发白了一片。

    “……我的时间真不多了……抱歉这么晚才叫你们来,有些事我不得不在分析清楚后再确定。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失去绝大部分力量的身体崩溃得比我想象中还要迅速。”

    一丝痛苦和悲哀从伊莉安娜的眼中流露出来、但只有几秒种就被冰结消失。看到这种反应的沙休露出欣慰和满意的笑容,低头叹道:

    “好、好得很,你果然选择了无情无义的帝王之道、却也在内心深处保持了人心中高贵良好的一面。即懂得理解别人的悲哀、能将这种悲哀化作自己的力量,又坚定不移地踏过悲哀者尸体在王道上前进的人才能最终踏入梦想城堡。比起你,我的心实在太脆弱了点、也太心急了……”

    伊莉安娜伸出手、抚着沙休消瘦的脸庞,语气依然平静地说道:

    “我亲爱的沙休老师,似乎你有许多事都对我隐瞒了。不过无所谓,至少在你剩下的短暂生命结束前、你有充足的时间把你想告诉我的话说完。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地从这种痛苦的磨难中解放出来了。”

    睿智的青年学者含笑点头,伊莉安娜身后的卡妙却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这是真的吗?沙休先生你只剩下了不多的日子吗!?那么,我,我想问您,今天我遇到的那些‘强化人类’、真的是您……”

    “是的,他们都是按照我当初的研究材料开发的量产型强化兵。而其中,应该还有两个人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孩子。爱玛、站在那里的人是你吗?吉里特呢?”

    沙休肯定地回答了卡妙的问题,然后转头向正站在卡妙身旁、犹豫着是否要跟着进屋的深褐发女骑士询问。

    “……很久没见了,沙休先生。我是爱玛,吉里特刚被伊莉安娜公主殿下制服、还在昏迷中……我想,他不见您比较好……”

    带着复杂的感情,爱玛向沙休微微鞠躬、忍住泪水地回话。沉重的苦笑中,沙休垂首叹息了一声。

    “是啊,那孩子还在恨我吧?这也难怪,站在你们的立场、我的确是利用并抛弃你们的叛徒罪人。我只庆幸,你们的成长总算让当时绝望的我看到了一点希望。”

    回首望向伊莉安娜、再看看对面的理查德,沙休擦去嘴角咳出的血迹、慢慢道:

    “你们都是在我生命中起到决定性影响的人,一位是我最亲爱的学生、一位是我最尊敬的学长。卡妙、爱玛,你们留下来,有知情权的你们就一起听听我的故事吧。”

    外貌最多三十几岁的青年学者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开始叙述——

    “我不知道我今年实际到底多少岁了。我出生在先文明远古诸神战争时期的一个小国王室,是理查德学长当年在国立魔法学院的学弟、从小就有着与魔法不同的超能力。开始,我和别人都以为这只是一种魔法天赋,但逐渐地我终于发现这与魔法完全不同、是人类蕴藏在体内灵魂深处的一种不知名力量。

    我起初对这种力量很恐惧,因为自幼就被教导要遵奉神族的我和许多人一样认为人类是不应该具有‘不安分’的力量和思想的。于是我自小郁郁不乐,被别人称为‘无欢王子’。

    但是,在我遇到身为见习神之使徒的人类、却居然爱上蕾娜丝女神的理查德学长后,我的想法完全变了。是的,人类的七亲六欲和追求美好的梦想不应被等同于犯罪yu望,而我拥有的特殊力量可以为人类的独立自我进化开创未来。

    我在全世界流浪、与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秘密联合起来找寻对抗神族的方法。这些人都是和我有着相似能力的人,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有着让人类独立进化的梦想、于是我们便称自己为‘新类型人’。所谓‘新类型人’的定义,在开始时就确定为‘进化了的新人类’而不是简单的‘超能力者’。

    可是我们中出现了将此力量用在恶途的败类。暴露行动的我们,在神族和魔族的操作下遭到了全世界的唾弃和剿杀。除了我以外所有的同伴无一幸免。

    理查德学长在此时也因研究禁断的尸灵术、偷走了亚瑟神族的‘贤者之书’而遭到神族通缉,我们这两个天涯亡命鸟在命运的安排下走到了一起。虽然理查德学长本身不是‘新类型人’,但他具有人类革新进化的思想、而对蕾娜丝女神执着的爱情也让他不惜与神魔对抗。我们开始合作、互相帮助提高各自的潜力,终于在艰苦的研究和锻炼中得到了不惧怕一般神魔的力量。

    不过,我们的力量还远远不能与神魔展开正面对抗。于是在诸神战争末期的‘诸神的黄昏’中,我们暗中协助亚瑟神族中的‘火与恶’之邪神洛基起兵造反对抗大神奥丁、并把当时的所有神魔都卷入其中。我们的计划是让神魔们在互相斗争中灭亡或削弱力量,然后再引导人类走向自我进化的未来。

    但是,命运却在玩弄嘲笑着我们、这个计划一开始就被至高神耶和华与地狱大魔王撒旦洞悉并控制。于是,许多远古神族和魔族都灭绝或隐退了、包括亚瑟神族在内。而自命为上帝的至高神耶和华乘机控制了整个西方世界,撒旦也乘机排除了许多异己分子,如不是之后他们狗咬狗的斗争导致两败亏伤、世界从那时起就被卑鄙无耻的神魔占据控制了。

    之后,理查德学长为追寻蕾娜丝女神的转世灵魂而去了其它时空。我虽然是‘新类型人’,但并不拥有和理查德学长那样的时空跳跃能力、也不可能像他那样靠控制身体的时间流动来保持肉体。不过,在‘贤者之书’中有一种‘无限转世’的奇术、可以使灵魂不断保持着记忆转世投胎。我便以此术不断‘活’在人间。

    靠着积累的智慧和特殊的能力、我在世界各个国家担当官职。我并不眷恋权力、而是要借此消灭神魔派到人间的使徒并促使人类革新。在我担任古罗马帝国的护民官时期,我认识到了‘民主’将最终取代帝制独裁成为人类未来社会的结构。真正的民主制度将最大限度地发展人类进化,于是我便开始研究发展此理想。

    就在那时,逐渐恢复力量的至高神耶和华派使徒耶稣来到人间蛊惑世人。我设计消灭了其,但其在死后露出使徒本性、反被愚民当作神迹。而这也是至高神耶和华在之后的长年岁月里囚禁人类思想的计划。

    之后又发生过许多许多事,先文明时期终于在神魔暗中控制的人类互相杀戮中结束了、世界被毁灭了一次。而在人类文明逐渐复苏的后文明时期的现在,先文明时期远古消失的神族又逐渐出现、神魔企图再次控制人类。而人类则毫无察觉。

    我要实现的民主思想只是人类社会的理想结构,最终为的还是人类进化发展。但是我太心急了,忍不住想把在先文明时期发展了很久才完善的民主制度一下子在后文明时期建立起来。我教育辅助过不少领袖人才,也亲自尝试过领导群众,但由于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和人民觉悟还未足够、结果一次次都失败了。

    见到你的时候,我预测不出你的未来、这让我很担心有着无限潜力的你究竟会把信任你的人带往何处。所以我本来想留在你身旁、慢慢看着你成长。

    但我却偏偏在那时预测到了一场大灾难即将降临、已不容许我慢慢等待。于是,我和那些‘yu望的亡灵’合作了、我并不相信他们那种‘靠复活伟大的地狱七君主来打破神对人类的囚禁拯救世界、带给人类进化发展’的说法,但我需要借助他们的各种力量来在短期内得到‘进化了的新人类’。至于结果如何,你们都看到了。我的努力只是加速了大灾难的来临而已。

    我想方设法毁掉两年多建立的心血和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只是不希望我的梦想结晶和那些孩子成为被恶魔使徒们利用的杀戮道具。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毁灭掉最关键的设施、就被上位恶魔使徒们联手击成重伤,并丧失了大部分力量。如果不是再次遇到理查德学长,我已经死了。

    接下来就是这两年在此小镇上苟延残喘的日子。我利用这段时间整理各种资料、准备应对那场大灾难的对策。我一直在观察你在新罗马的革命,你干得很出色也很务实。

    屋大维的西新罗马帝国则在恶魔使徒们的操纵下开始大量制造强化人类部队,我知道后却无力阻止。而由于体内眠有蕾娜丝女神灵魂的那位同名公主落入恶魔使徒之手,理查德学长也投鼠忌器。

    现在,虽然还有许多事我尚未查明、但我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这是我未完成的‘无欢王子’诗篇的剩下部分、希望对你们有用……”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沙休的讲述,说到这里、他从身边取出了一束羊皮纸。

    就在伊莉安娜准备伸手接过沙休手中的羊皮纸时,没有丝毫的预兆、两股极强的波动自地底和天上同时传递过来。伊莉安娜和理查德两人的身上同时形成一道耀眼光芒,在屋内的空间形成防御壁、险险地挡住此偷袭。而屋外的方圆几百新罗马公尺内,一切都化为乌有。

    回过神的卡妙推开拦住其的爱玛、发狂似地要往外冲——避难的村民都在外面。伊莉安娜转首拉住了这个莽撞的少年。

    就在她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场内已起突变。

    理查德反手取走沙休手中的羊皮纸,随势往他后心口上一按、一个漆黑的光球从沙休心口透胸而出。

    当泉涌般的鲜血从沙休口中急速喷出时,理查德已抽身而退。其在伊莉安娜出手前利用瞬间产生的时空转移方阵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沉痛的话声响在空中。

    “对不起,伊莉安娜。如果我不这样做、控制了那位公主的恶魔使徒们就会对她体内的蕾娜丝女神不利。沙休、我说过了,你我都是该死的人、只是我比你更该死。为了蕾娜丝女神,我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自己和你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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