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银蝇的女帝 > 第十一章——盟友还是敌人 中
    “莉昂公主万岁!法兰克万岁!这次我们大获全胜,非但消灭了那么多伪政府走狗,新加入了那么多战友,还缴获了那么多军械补给、特别是最紧缺的粮草!”

    “哈哈哈!我们应该更主动出击,只要再来几次胜仗,复国指日可待!我们不能总打游击,要尽快争取进行大战役!一口气夺取胜利!我们进行的是正义的复国战争,法兰克王国的正统将由我们恢复!”

    “喂,等等!你在说什么?你们这些吉伦特斯派的贵族骑士,我们积聚在莉昂公主和霞菲元帅的旗帜下战斗是为了把侵略者赶出家园,可不是为了恢复什么无能王室的正统。法兰克王室成员中除了莉昂公主,那些放弃王室责任的王公贵族们、包括女王在内都什么也没干,我们凭什么让他们来夺取胜利的果实!?”

    “住口!你又在说什么?你们这些雅格宾派的平民骑士,身为骑士岂能如此非议君主!君主无论犯下什么错误始终是君主,臣下背逆君主就是大逆不道,神圣的王权和正统的体制都是不可侵犯的!莉昂公主应该及早迎回路易丝女王陛下,尽量争取本国的王公诸侯站在我们这边,这样才能堂堂正正地打起复国的王旗、莉昂公主才能重新恢复公主的名号、我们才不会继续背上‘叛军’的污名!”

    “哼,贵族只知道维护什么王权和正统,我们雅格宾派不单要赶走侵略者,还要推翻腐朽无能的封建体制,建立全民自由平等的新祖国!竖起革命的断头台,砍掉投敌女王和所有贵族的脑袋!为了自由和民主,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哼,草根只懂得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吉伦特斯派不单要赶走侵略者,还要恢复法兰克王权的正统、改革社会弊端、结束诸侯林立的情况,建立中央集权制的强大祖国!自由?民主?你们知道有多少罪恶在其名下滋生吗!”

    “死贵族!敢决斗吗!?”

    “死草根!拔剑啊!”

    法兰克抵抗组织核心——莉昂“叛军”的根据地里,为庆祝胜利而召开的宴会原本正处于一片激昂热烈、众志成城的气氛中,但由于抵抗组织中的两大派别再次无法容忍对方的见解而变成了吵架大会。虽然双方的火气都不小、但总算还没真动手。可是,这种因为骨子里的“阶级分歧”而导致的误解和仇怨已不是一二天积累下来的了,即使是抵抗组织的领袖莉昂公主和老英雄霞菲元帅都无法消除。

    早在法兰克被条顿帝国吞并前,国内王权长期处于弱势、诸侯大贵族轮流把持朝纲的局面就使这个国家内部十分不团结,而有着根深蒂固的血统贵族主义(与条顿帝国的实力贵族主义正好相反)观念的统治阶级与草民间的矛盾更日积月累。在法兰克骑士军官中,也分成贵族子弟出身的吉伦特斯派(主要从贵族军校吉伦特斯毕业)和平民子弟出身的雅格宾派(主要从平民军校雅格宾毕业)。

    说起吉伦特斯派,首先要讲清楚它虽是贵族子弟组成的、但并不代表大诸侯大贵族的利益。因为在法兰克王国,大贵族子女基本都以各种借口逃避了兵役,所以吉伦特斯派中的成员大多都是中、小贵族的子弟,主要代表了作为法兰克中产阶级的精英阶层。他们相对接近民众、了解民间疾苦、明白国家腐败的体制需要改变,因此主张以消除弊端和强化中央集权的方式对法兰克的政治体制进行改革。不过,吉伦特斯派虽然主张改革社会的不公正现象和体制,但也坚持拥护王权,反对激烈变革(暴力革命)。

    至于雅格宾派,则主要代表了作为法兰克底层社会的草根大众。他们大多为求出人头地而就读军校、靠成为骑士军官在战场建立功勋改变命运。而在血统贵族主义的法兰克王国,他们的仕途往往要比贵族子弟艰辛,加上从出生开始就受到的种种不公正待遇,他们对国家统治阶级的怨气和不信任感也更深更重。雅格宾派的思想和行动都带着强烈的草根特性,这种特性使他们在如何改变国家弊端的问题上更进取、更积极,但也更过激、更具破坏性。一部分雅格宾派成员还暗中与曾经分布在大陆全境的极端恐怖组织“为了清净公正的世界”有密切往来,在他们看来,进行改革需要的时间太长、成效太慢,不如彻底革命痛快。如果不是法兰克王国被条顿帝国吞并了,也许国内已爆发革命。

    当条顿帝国军占领法兰克,最上层统治阶级投敌叛国或苟且偷安的时候,吉伦特斯派和雅格宾派的军官们在民族存亡的大前提下暂时摈弃了互相之间的成见、带领各自的士兵团结在莉昂公主和霞菲元帅的麾下并肩战斗。

    但是,吉伦特斯派和雅格宾派虽然在振兴国家、捍卫民族尊严的立场上是一致的,却在如何达到这个目标的问题上有着几乎完全不同的想法。两派也都各自坚信只有自己的方法才是真正的救国救民之道,一旦外部矛盾稍减,争论不休的吵闹就会响起。眼下,才刚打赢了一次胜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难局面稍稍缓解,两派就又开嘴仗了。

    秘密走访法兰克,希望在短期内与莉昂公主结成联盟的伊莉安娜,之所以在眼下局势和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还没正式行动,除了考虑自己的“条顿公主”身份能否被对方承认(虽然实际上伊莉安娜从来都没享受过什么公主的权利),还有就是顾虑到莉昂领导的抵抗组织有着复杂的内部矛盾,虽然莉昂“叛军”在军事指挥上很有组织性、但政治结构方面就薄弱甚至脆弱得很。

    或者说,莉昂公主在担当“救国英雄”方面很有魅力、也很有个人实力和军事才能,但在政治方面就比较偏弱了。相比之下,目前已与伊莉安娜结为实际同盟的西西里亚公主蕾娜丝和耶和华大主教希萌,一个虽也不善政治、但己方内部矛盾并不复杂,另一则是从小在勾心斗角的凡迪岗教廷中长大、熟知政治游戏的规则。至于伊莉安娜,看看自由城邦同盟在黑暗时代也不断顽强发展壮大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号称“以独裁捍卫民主,引导人类进化”的大小姐总帅的政治手腕如何了。

    莉昂“叛军”根据地隐藏在法兰克南部荒野中罕无人迹的深山之中,位于山顶高峰的悬崖峭壁之上。原本这里曾经是大型山贼团伙的老巢,在附近一带荒凉后呆不下去就自行散伙了,莉昂他们就是在这个山贼土匪都呆不住的地方藏身练兵,一有机会就把队伍拉下山开展攻击。连绵几个山头的土堡山寨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借着天然的屏障难以被发现、而且也十分易守难攻。

    “天空的王女”莉昂公主此时正驾着自己的爱龙——智力和力量都强出普通飞龙一倍以上的风属性飞龙“自由之风”、急急忙忙地飞往作为临时总司令部的最后也是最高的一道山寨。这座山寨的地形比前面几座更加险要,简直直入云霄,故此莉昂“叛军”按城堡的规格将这里修筑改建后,特别取名为“天空城”。

    刚从变成吵架大会的庆功宴上回来的莉昂忧心憧憧,抵抗组织的内部矛盾日趋复杂尖锐。看起来可能还得感谢条顿占领军和贝当伪政府的存在,否则她手下这两派人就不是光用嘴吵、而是快动手互相厮杀了。

    莉昂是原法兰克女王路易丝德菲力浦的第三个女儿,路易丝女王是标准的深闺贵妇,即位以来连内宫的宫门都没踏出过一步,国家大事全由几个大贵族世家包办,偶尔在中间摆出王室的立场圆圆场,基本就是个被高高供起来的摆设女王。

    路易丝生过三个儿女、其他两个男孩一个是白痴、还有一个是畸形,都早早死了。暗地里有流言说此乃路易丝女王和来历不明的异教徒男人私通的报应。法兰克王国以耶和华教为国教,女王的夫婿是教廷指派的,为的是确保王族血统的正统性和政教合一。

    传播那种流言的人虽被杀了许多,但那种流言却仍有市场——因为流言中,路易丝女王私通的异教徒男人是曾在法兰克闻名一时的自由龙骑士,据说此人是有着远古神龙血统的龙人。按照传说,龙人与人类结合要受诸神诅咒,生下的男孩必为残废、只有女孩才不在诅咒之内。而就在莉昂出世的那天还发生了件人所共睹的怪事,两条苍蓝色的巨龙盘旋于首都新马赛城上空,将一枚龙卵留在王宫中,龙卵自动孵化出的就是与莉昂亲如手足般的爱龙“自由之风”。

    可能是觉得这些事有政治上的宣传价值,当时的法兰克朝廷把此事说成“神龙赐予我国一位龙骑士公主,连坐骑都已准备好了”,教会在妥协下默许了此事。但路易丝女王似乎天生就很忌讳这个“不详的”女儿,连王宫都不让她呆,直接转手送给当时在朝野已有相当名望的霞菲元帅抚养。霞菲元帅像抚养自己孩子那样把莉昂养大,还亲授兵法。莉昂也不负栽培地在九岁那年就驾着“自由之风”上天翱翔了,以后更是亲自创立了法兰克、也是欧罗大陆首支飞龙骑士团。

    此刻,莉昂急于讨教应对组织内部矛盾之策的对象,正是镇守在“天空城”中的霞菲元帅——这个对她来说即是老师也是爷爷的老人。

    “天空城”的名字很美、令人有仙境之感,但实际上却是个一般人很难适应的地方。这里空气稀薄、气压又高,常人初到这里都会有头晕眼化、呕吐恶心的反应。霞菲元帅和原青龙近卫骑士团的飞龙骑士、以及百来名身体强健的骁勇步兵就坚守在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最终防线上。

    降落在“天空城”后,莉昂一路赶往霞菲元帅的指挥部。说是指挥部,其实只是个空荡荡的土屋,除了墙上的作战地图和法兰克王国军军旗外就再无任何摆设,器具也只有几张石凳和一张石桌而已。莉昂心中一阵酸苦——守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年轻人都很不好受,而霞菲元帅更是个年近八十、身带伤病的老人。

    “是莉昂殿下吗?老臣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里有老臣守着就行了,殿下作为全军领袖应该把精力集中在前面主持大局,没事不用老来探望老臣。”

    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中,在卫士搀扶下,一个曾经纵身挺立万军丛中、现却连走路都需要别人帮助的老军人出现在这个简陋的指挥部里。看见老元帅那张满布皱纹、强忍病痛折磨的老脸,莉昂难过地低下头,赶过去悄声问候道:

    “霞菲元帅阁下,您还是搬到前面去休养吧,您何必带病亲守这里……”

    一边问候,莉昂一边小心地从卫士手中接过老元帅虚弱的身子,小心扶到石凳上。一阵猛烈的咳嗽后,霞菲元帅苦笑着答道:

    “老臣这把老骨头,难道自己不清楚?已经没治好的可能了,拖一天是一天罢了。到前面去,难道想让军兵弟兄们看老臣这往日威风八面的大元帅今天像条垂死的老狗般等死的德行?算了吧。不过只要老臣多活一日,就会为公主殿下多分一天忧、替法兰克王国多尽一份忠。殿下还是把这次伏击敌人运输部队的前情后果,仔细地讲一遍给老臣听听,让老臣看看殿下的指挥能力又进步了多少。”

    莉昂不敢再多说什么,擦去泪珠,仔仔细细地把她这次战役从头至尾的经过对霞菲元帅说了一遍。接着,也提到了胜利后举行庆功宴时,吉伦特斯派和雅格宾派再次爆发口角冲突的事。霞菲元帅留神地闭目聆听着,时而疑虑、时而喜悦、时而紧锁双眉,最后则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缓缓地说道:

    “都怪老臣伤病在身、没有及时询问。公主殿下,请您立刻回到前面,把所有在这次行动后新加入我方的民间人都集中起来仔细查问,其中必有敌方借机混入的间谍。那些粮草物资,还有维希男爵等人都是诱饵……希望我们的行动还不算晚。至于我军的内部矛盾问题,还是先处理了这件事再说吧……”

    花容失色,一分钟都不敢耽搁的莉昂忙着答应了一声后便要离去,霞菲元帅却在此时又叫住了她,很犹豫地考虑了片刻后低声说道:

    “莉昂殿下,老臣本不该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叫住您,但只怕老臣这残躯病体支撑不到和殿下下次见面了。请容老臣进一言,我们即使能化解此次危机也难以发展,必须与其他势力联盟才可抵抗条顿帝国和其幕后的恶魔王势力。老臣想了很久,大陆群雄林立,目前殿下最理想的联盟对象却只有一个人。可是,如与此人联盟,必然会引起我军内部和不少国民的反对声,就得看殿下有没有决心做此决定了。”

    忍住再次涌出的泪珠,莉昂公主坚毅地点了下头,道:“我并不适合当什么公主。我宁愿当您的孙女,以骑士的身份在您麾下战斗。我相信您的判断,会按照您的话去做。”

    霞菲元帅欣慰而痛苦地笑了笑,然后严肃地轻轻说出一个名字:

    “条顿帝国的‘废弃公主’,自由城邦同盟总帅,暗之王女‘银蝇姬’——伊莉安娜冯里奇特霍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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