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时代的夜晚,对于这片原为“蜜糖和牛奶的草原”、现为“枯草和苦水的荒野”的法兰克南部大地来说、是被漆黑寒冷的死神所支配的死亡世界。
不单在这里,如今的欧罗大陆各地的许多地方每当此时都是亡魂怨灵、不死生物、魔兽鬼怪等等在白天还有所收敛的魔物大肆出没活动的欢乐时光。而随着黑暗时代中每日太阳现身的时间不断缩短,这片大陆、或者说这个世界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日子也不断逼近。人类被黑暗的非常世生物所取代的那一天,正如倒计时般在“滴答滴答”的读秒声中到来。
现在,大多数人类在迎来第二日迟到的阳光前,就只能像在黑暗中颤抖的弱小生物那样躲在聚居地里互相祈祷渡过漫漫长夜。在这种时间内跑到这种荒野中,对于普通人来说等于是自杀行为。
当然,仅仅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莉昂公主所领导的“叛军”无论是吉伦特斯派还是雅格宾派,几乎都是有着丰富战场经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余生,对付一般的魔物没什么太大困难。而在第一时间内从根据地出发追捕奸细的五十来骑轻骑兵更都是百里挑一的马上高手,带队的队长也是曾多次出生入死浴血战场的干练骑士。
这些人对此地地形也远比初来乍到的那几个奸细熟悉,所以出发后没多久就咬住了逃敌的尾巴。如果知道莉昂出动了龙骑士还亲自来参加追捕,这些法兰克骑兵也许还会觉得他们的公主有点小题大做了。
只是抓几个鸡鸣狗盗之辈的奸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就算敌人事先预备了接应奸细的援兵,也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据地周边一带的山区荒野都是抵抗组织的控制范围。除非那几个奸细可以摆脱追捕、逃到条顿占领军或贝当政府的势力范围。而眼下,那几个奸细的骑术虽然不弱,但只要快马加鞭就能很快赶上。
“追上了!恩——!?”
大约追出了离深山根据地有几十新罗马公里的距离后,冲在最前面带队追捕的法兰克骑士队长眼看就要追上目标,就在他要挥剑砍向目标时,让他身后骑兵惊诧莫名的事发生了。
一根平地突起、像是用人类腿骨加工而成的骨枪自下而上地在法兰克骑士队长的战马马肚子上捅了个窟窿,还顺势猛力地扎进了他的下胯,直直地穿透天灵盖而出。人马都被串在一起的法兰克骑士队长当场丧命、他的战马却没有立刻倒下,而是痛叫着发出嘶鸣胡乱狂奔起来。
同时,在那些后续赶到、想要救助队长的骑兵周围,枯黄的土地猛地裂来,一张由白森森人骨组成的骨网迅速从地下升了上来,并如同有生命般合围起来,仿佛一朵白骨构成的大型食人花。
五十多名骑兵中大部分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落入了死亡陷阱中。靠外的十几名骑兵刚发现不妙,就被骨网粘上了。只要一接触,便连人带马变得僵硬发黑,转眼间连生命带灵魂的能量都被吸干,化为木乃伊般的干尸。
“是亡灵还是不死生物!?”
“都不像!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异的!但肯定不是荒野中自生自灭的不死怪物!”
“跳出去!快!”
匆忙间,剩下的骑兵们纷纷拼尽全力地跃马跳出骨网形成的包围圈,但只有一半成功脱险,余下的也成了白骨“食人花”的肥料。
此时,被追捕的那几个奸细似乎也被吓呆了,连他们也想不到计划此次行动的上司——条顿秘密警察局驻法兰克分局局长、“狼狗上校”莱因哈德安排接应他们的会是如此怪物。这几个人都是“盖世太保”中的老资格密探,却从未见过这般情景。
(我们条顿秘密警察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秘密武器”?)
他们一时忘了逃跑,而侥幸跳出死亡陷阱的法兰克骑兵却没忘记他们。勒马回首的法兰克骑兵们直接杀向他们——只要杀死这些奸细,就不怕根据地位置泄露。那张围上的骨网还没张开,也没有新的骨枪出现,这点间隙时间已足够。
可是那张刚合上的骨网却在一瞬间分解般散成一堆“零件”,像自动组合那样在空中形成一排密集的骨枪,而后如倾盆大雨似地直射向那些法兰克骑兵!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太意外,即使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也在此攻击下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在战场上往往只要“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足以丧命。几乎连呼叫都来不及,法兰克骑兵们连同其战马都被密集的白骨枪雨扎成面目全非的肉块。
“……嘻嘻嘻,没想到有‘盖世太保’之称的条顿秘密警察会那么狼狈,幸亏莱因哈德上校请我来接应你们……你们有没有查到莉昂叛军的根据地啊?”
被眼前情景吓得面无人色的条顿密探,突然听到脚下传来一个青苔般阴湿感觉的声音。这个令他们感到如同屁眼里被猛地插入一根冰条般阴寒的声音带着同样阴暗的笑声,随着这声音,一个活骷髅般的矮小黑袍男子如荒野中的幽灵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是您?恕属下无礼,您是‘克苏鲁十三魔将军’中的‘死亡的嘲笑’奥迪大人?还是‘死亡的哄笑’迪奥大人?这次行动竟然连你们都出动了!”
看清面前人物,密探们的恐惧不减反增,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恭敬地行礼询问。眼前这个活骷髅,和其兄弟一样是投靠条顿帝国的原“克苏鲁十三魔将军”成员。
“克苏鲁十三魔将军”为西新罗马帝国的强化人类部队中的顶尖分子,原本是西新罗马皇帝“孤高的天狼”屋大维的贴身心腹,在西新罗马帝国灭亡和屋大维消失后踏上了不同的命运之路。其中,十三魔将之首的“真红的闪光”基古思去向不明,“漆黑的凶豹”阿里失踪,“散樱的疾风”山本五十六和少女舞娘“金丝雀”一起投身于自由城邦同盟,“深灰的死土”索拉丧命于魔狼化的屋大维之口。
“死亡的嘲笑”奥迪与“死亡的哄笑”迪奥是对双胞胎兄弟,能力是死灵术暗杀,在十三魔将中的实力原本一直排在末尾。由于此兄弟二人残忍嗜杀、性格阴湿,连杀人不眨眼的屋大维也不喜欢他们。西新罗马帝国倒台后,此二人投靠到条顿帝国的军门下——准确地说,是投靠到现为条顿皇后的苏菲雅(原命运三女神之一的希尔梅莉雅女神、堕入地狱后成为“蝇之王”贝尔丝芭布,此世作为人类的名字为苏菲雅,本书主角伊莉安娜的生母)的军门下。
“……嘻嘻嘻,我是‘死亡的嘲笑’奥迪,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把莉昂叛军的根据地位置告诉我,你们这次任务就算胜利完成了,接下来的事由我们兄弟负责……”
伸出发绿的舌头,阴惨一笑的奥迪催问那些虽胆大却也面无人色的密探们。
(……这不是抢我们的功劳吗?哎,没办法,谁让他们是皇后的人,现在据说连我们的皇帝亚历山大陛下也对这位皇后言听计从,我们又能如何?)
虽然心中不快,但对于这几个密探来说,这对名义上挂在秘密警察局部门、实则直属皇后苏菲雅调遣的杀手兄弟是索命死神般的存在,得罪不得。于是,便一五一十地把混入莉昂“叛军”根据地后调查所得的情报告知了奥迪。
“……嘻嘻嘻……‘天空城’……原来在那么隐蔽的地方,不知道的话,就算路过也难发现……好,非常好……神龙一族的末裔,还有龙族神兵‘苍空的龙枪’都有下落了,苏菲雅大人一定会高兴的……嘻嘻嘻……嘻嘻嘻……”
那些密探根本不明白奥迪在自言自语什么“神龙一族的末裔”和“苍空的龙枪”,只强作笑脸地问道:“那、那么,奥迪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嘻嘻嘻……刚一混入敌营就查得这么详细,你们的确很能干,也的确很辛苦了……嘻嘻嘻……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走了,我送你们走。”
奥迪很客气地笑着说到,那几名密探毕竟是吃惯间谍饭的狠角色,感觉一不对就警惕地有所防备。但才刚有警觉,便突然睁大了眼睛,带着怨毒和讶然的眼神盯着奥迪、然后慢慢瘫软在地。他们每个人的后心背上,都插着一条如肋骨般的骨刀。黑暗中,奥迪始终站在原地阴森森笑着,似乎根本没有出过手的样子。
“……嘻嘻嘻……奥迪老哥,人类果然是愚蠢的下等生物。苏菲雅大人派我们兄弟来此寻找神龙一族末裔和‘苍空的龙枪’,哪能容得这些下等生物打搅?老哥,神龙一族的末裔应该就是那个亡国的丧家犬公主,找到她估计也能找到龙枪。”
在奥迪对面的黑暗空间内,仿佛有个影子在与其对话。奥迪随手一拍,插在法兰克骑兵和条顿密探尸体上的骨枪骨刀瞬间化作死灰色的瘴气、连同所吸取的生命和灵魂的能量一起纳入其体内。做完此事,奥迪不太满足地阴笑着向对面说道:
“这些货色的灵魂档次太低了,当零食都差点……嘻嘻嘻……迪奥老弟,我忠实的弟弟和影子,我想,反正那丧家犬公主身边只有这种垃圾货色,不如我们……嘻嘻嘻……不如我们干脆把她和龙枪都搞到手献给苏菲雅大人,这可是大功!”
对面的影子却有点犹豫,隔了一会才问道:“老哥,好是好,可万一那丧家犬公主已觉醒了神龙一族的力量,那就……还是与莱因哈德一起行动,比较保险点吧?”
“嘻嘻嘻,迪奥老弟,说你脑子没我这当哥哥的好,你还不信?要是那个公主觉醒了神龙一族力量还得到了龙枪,她会像现在这样躲在深山里?另外,莱因哈德这个人类刚当上使徒不久就备受苏菲雅大人宠信,再把功劳分给他,我们兄弟还有出头之日吗?你不必担心,就算那公主觉醒了点神龙力量,我们也不怕她……嘻嘻嘻……老哥我有这个……是苏菲雅大人为了此次行动特别恩赐我们的……”
信心满满的奥迪从怀中掏出一颗宝蓝色的晶石,闪着诡异诱惑光彩的晶石上有一张双目紧闭、面带神秘微笑的女性脸庞。对面的影子立刻怪声欢笑起来:
“嘻嘻嘻!奥迪老哥,苏菲雅大人把‘yu望之卵’赐予我们使用,这可是身为使徒的莫大荣耀!投靠大人的时候,就是通过这颗魔卵、我们兄弟成为了大人的使徒,现在只要有这颗无所不能的魔卵、我们兄弟在凡间天下无敌!唉,看我这脑子,怪不得每次大人有要事要我们去办、都只召见老哥你。好!我们出发吧!”
随着阴湿寒骨的笑声重叠交错,一阵荒野中的冷风刮过后,现场再不见奥迪和其影子的踪影,只留下一地残缺不全而且几乎全部木乃伊化的尸块。
等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黑暗中、如同空间扭曲般出现一道水纹波状,而后有几个套着黑色罩头披风的身影出现在现场。似乎,他们在刚才抵达现场时以扭曲空间壁之类的能力隐去了身形踪迹。
“真遗憾,要是我们刚才来得再早一会,就能救下这些忠勇的法兰克将士了。不过总算听到了那二人最后的谈话。伊莉安娜,此二人说的‘神龙一族末裔’会不会就是‘天空的王女’莉昂公主?如是这样,我们要马上赶去通知她小心防范。”
一个温厚中带着义愤填膺的少年声音急切地说着,另一个温柔中带着绝对零度冰冷的少女声音则淡雅地回答道:
“军人战死沙场本为天命,而这两个宵小之辈,我稍后就让他们把吃下去的灵魂连本带利吐出来。倒是那位公主的事,真的出乎我的想像之外……不过没必要赶去通知她了,我可以感到她正骑着飞龙往这里赶来。既省了我们去找她,也正好让我试试她是否真有传说中神龙一族的力量……我非常期待有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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