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休息日,但对LC市检察院来说,只能叫做周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六上班已成惯例,按书记的话说,这叫奉献一天,而检察长的作风更硬朗,上任伊始,就提出“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不保证休息”的口号,成为全省系统争相效仿的楷模。这制度一经确立,除了更换老一,就再也没了更改的可能,弄的员工们怨声载道,却也没有办法,机关就是机关,只是委屈顺应着,大小会议也没见人发出反对声音。
前面说过,秦处长是个积极向上的人,又没什么事做,所以就早早来到单位。秦处长到办公室转了一圈后,想起昨天下午的会议精神,就又夹着公文包来到后面的招待所。
昨天下午老一召集了个很长的业务会,会上提到了王钧的这个案子,老一亲自察看了举报材料、审计报告和王钧的申诉材料,又问了这几天的调查情况,觉得只是一个简单的信访,举报人又没有民事行为能力,就征询主管副检的处置意见。主管副检自然明白老一的意思,说也认为这案子没有深究的必要,把精力浪费在一个精神病人身上,确实也很不值得。
秦处长看领导的态度非常明确,连忙说这案子也差不多很清楚了,被举报人也很配合,没查出什么违法违纪的问题来,正打算请示领导把它结了。老一点头同意,却并没有转换话题,而是借题发挥,要求各部门的工作要分清主次,把精力集中在关系国计民生的大案要案上,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让区级检察院去处理,别成天围绕着什么作风问题,整一些花边消息。
“当然,”检察长看老秦表情有些讪讪地,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直了,就补充说,“我这话并不只是针对控申处,各处室都有这种情况,这几年人人民的法制观念增强了,知道通过正式途径解决问题,所以控申处的工作非常繁重,成绩也是显著的,值得大家学习。我今天说这话也是想提醒各位,要注意工作方式,没有批评谁的意思。”
这一贬一褒的指示,让秦处长尴尬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表态以后会注意。会议散场的时候,主管副检又特地叫他留下,说别的也没什么交代,让尽快按照会议精神,把这案子结了了事。秦处长看领导这么重视,就愈发以为王钧有什么根底,所以到单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后面招待所,完善一下手续让王钧回去。
秦处长进门,看见小古正在敲击着键盘,整理王钧的申诉材料,而王钧立在他的身后,对着屏幕指指点点,还不时发出几声轻笑,俨然是在学术讨论,不禁心底一阵好笑,又暗暗庆幸这几日的态度。
这已经是王钧的第六份申诉书了,虽然每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王钧还是做到了逐级深入,滴水不漏,不管是最初的“威逼利诱”,还是现在的“旁敲侧击”,王钧始终坚持了一个原则,只有经营上的失误,不存在任何暗箱操作。说实话,申诉这些问题的时候,王钧也是担心的,刚接手总经理的位置不久,能够保证自己没有问题,周云声和杨立仁,还有公司的其他一些人,王钧还真的没有把握,前几天周大同提供的材料票就让王钧心有余悸,王钧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有多少,王钧知道,周云声是否真的有精神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做出点损人不利己的举措,这是最要命的。作为即将改制接手的公司,对于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杨立仁,王钧都不可能一句话推托得干干净净,所以在经历了最初的彷徨失措后,王钧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只要自己还没交代清楚,只要自己还在这儿呆着,外面就不会不管不问,就有活动的时间和空间。想通了这些,王钧也就渐渐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也在这心态中不断成熟,真正能够独当一面。
王钧看秦处长过来,就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秦处长答应了,也挤了过去,递王钧一支烟,自己也点上,然后也学了王钧的样子站到小古后面。秦处长看王钧的申诉还是老一套,说什么缺少科学的组织方法和管理手段,说什么缺少奉献的精神和无私的品质,没有半点抓手可以揪住辫子,就笑道,“这些问题你应该向组织汇报去,跟我们检察院说还不是浪费精力。”
“向组织汇报我就不说这些了,”王钧也笑道,“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们看在我的辛苦劲上,赶紧让我回去。”
“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回去,”秦处长挤挤眼睛说,“只是看你写得上瘾了,不好打搅你,想等写完了再告诉你。”
“真的?”王钧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半天,才欣喜若狂地问,“真的让我走了?”
“你想留下来也行。”终于看见王钧符合年龄的激动,秦处长也得意地笑了。
“那还写个屁呀,”王钧把电脑猛地合上,高兴之余,冒出了句粗口说,“还我电话,让他们来接我回去。”
小古到隔壁取来王钧的手机,王钧接过来打开,想了想,还是给庄得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王钧只好又打了一次,王钧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心也蓬蓬乱跳,原来是内心的激动一直没能平息,不禁有些好笑,这些天艰苦修炼出的所谓平常心,在突然的惊喜面前,看来都是骗人的。
电话好不容易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王钧一听,竟然是肖倩,肖倩显然已看到王钧的电话号码,在那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是王钧吗?”
王钧心里一颤,连忙说,“是我,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那边肖倩哭着说,“我快生了,庄得带我去医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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