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作文竞赛的时间是在这周六的上午,所以周五一大早,我就来到语文组办公室报到,等待出发的时间。进了办公室,只有梅老师和另外一个学生在,那个学生就是上次考试的第二名,二2班的张大书,模样长得和名字差不多,一个文文静静的书呆子、老实人,另一个带队老师和纪满还没有到。
这次带队的老师有两个,小头目就是语文组的组长陈老师,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为人很和蔼,但是我却感觉很虚伪,因为他笑起来是皮笑肉更笑的那种,让人一看就能想到一个词----老奸巨滑,但是他在学校和省城都有点关系,经常在县城和省城中来往,所以这次由他带队,也算是轻车熟路。
另一个带队的老师居然是梅老师,这让我有点意外,梅老师的资格确实不够老,但是学校最后还是选择了梅老师,原因可能有两个,第一考试的地点就是在梅老师的母校H大,人头应该比较熟;第二去考试的三个人有两个是梅老师的学生,容易相互照顾,也能激励我们两个取得好成绩。
看到有梅老师带队,我很开心地说道:“梅老师,没想到您亲自压阵,这次我们三个拚了小命也要考出个像样的成绩来。”一句话把纪满和张大书都扯了进来,张大书明显不善于交际,好意的对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梅老师扫了我一眼笑道:“你这小家伙别光给我耍嘴皮子,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看你两眼通红,是不是昨天又熬夜了?”
“哪能呢?我这是太激动了,昨天晚上没睡好。省城啊,那可是大城市,我还没去过呢,这次也算是乡巴佬进城了。”我装作一幅陶醉的样子,逗得梅老师掩嘴直笑。
说说笑笑,等了一刻钟,陈老师和纪满才来到,俩人的架子可都够大的,一番寒暄后我们整装出发。
从县城到省城的这段路很不好走,直接坐汽车时间非常长,价钱也比较高,学校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常用的也是我们采取的方法是先坐汽车到地区市,大概要两个多小时,然后再坐火车到省城,大概要四个小时,中间加上等车的时间,估计天黑前赶到省城就很不错了。
学校还真够算计的,要不说让我们早去一天,明天考试了,今天赶一天的路,明天能考出好成绩才怪呢。
一上车,纪满和张大书就开始兴奋,手舞足蹈的闲不住。毕竟不用上课了,坐车去省城参加考试了,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啊,我想他们两个现在一定特激动。陈老师和梅老师都觉得他俩有点好笑,但是看看我却很惊讶,我还是老样子,泰然处之,宠辱不惊,去省城考试对别人来说是一种光荣,对我来说不过是去完成对梅老师的一个承诺而已。
到了地区市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多一点,下了汽车,纪满和张大书都好奇的指指点点。我看着这个破旧的熟悉的城市心里却有很多的感慨,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来到这里了,很多同学都将在这里扎根散枝、成家立业,包括同行的纪满在内。
但是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的这个城市却发展的出奇的慢,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思想的封闭、上位者的自私还有地方的盲目保护害了这个城市。
很多时候,人总是为了眼前的一点小利,牺牲了太多的东西。早几年,国家想在我们省建设一所重点大学,国家出钱,省里出地。这样的大好事,却遭到了省里的拒绝,我的地皮都是钱啊,干吗给你无缘无故的建学校,建好了学校又不属于省教育管,结果大学建到了邻省,后来看到邻省的科技和教育在迅速发展,全省的人都后悔莫及。但是,是谁让我们失去一次绝佳的机会呢?
机会并不是一次两次,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把握。我们地区市也得到过一次机会,因为地区市的位置比较重要,国家又想在这里建一个铁路的交通枢纽,缓解南北的交通。结果市里又是不同意,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划出地皮,害怕人多事杂不好管理等等,结果又建到了邻省的一个城市,机会白白的溜掉。“要想富先修路”,一路的土墙上都写着这样的标语,但是,为什么很多写标语的人却不按这个标准办事呢?
我们地区市是有名的贫苦地区,但是占地还是很大的,完全是一个大城市的规模,从汽车站赶到火车站又花费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上了火车已经是中午12点了,我们已经是又累又饿,纪满和张大书也早已折腾得筋疲力尽了,坐车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何况他们还兴奋的过了头。
怕吃饭耽误了上车时间,陈老师只是简单买了几盒盒饭和几瓶水,让我们带到车上吃。我看着苦笑不已,这也太不厚道了,我们是代表学校参加竞赛的,大冷天的竟然不请我们吃一顿热乎饭,这种事情也只有学校做的出来,在他们眼里,我们总是免费的劳动力,让我们参加考试,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还为我们考虑别的?
现在还不是运输忙的季节,火车上的人不算多,但是车很破,最老式的蓝皮火车,带着上下窗户的那种,春运的时候非常方便人从窗户上爬进爬出。
一上车就出了点小意外,张大书开始晕车,刚买来的盒饭一口都吃不下去,全浪费了。坐火车和坐汽车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张大书和纪满都是第一次坐火车,纪满身体不错,还没出现什么问题,张大书就扛不住了,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窝在座位上一动都不想动。吃了饭,我和纪满也开始闭目养神。
陈老师无奈的摇摇头对梅老师苦笑:“看来还都是小孩子啊,这次考试要依仗你们班了,我看何得文这孩子不错,很稳重,身体虽然不好,但是精神很好。如果学生都像他这样,我们这些老师就省心多了。”
梅老师同意的点点头:“是啊,何得文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学生了,做事稳重,心思严谨,也会和别人相处。不过就是有时候太老成了,感觉不像个中学生。”说着梅老师自己先笑了。
我闭着眼睛心里暗笑,两个老师这是在夸我呢,有人在背后夸你的感觉很爽,我不由得有点得意,等我考完了这次试,有得你们夸的。
到省城路上要经过四站,刚过到第一站的时候,我正盯着窗外来来往往上下车的人群发呆,忽然看见几个大汉强行挤了过来,凶神恶煞的非常横蛮,其中一个人还拎着一个蛇皮袋子。我心中一惊,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几个人非常的不正常,人又不多,他们却要爬窗户进来,而且车站也没有人管。
我低声对陈老师说:“陈老师,你看那几个人是干什么的?我觉得有点不正常。”
陈老师看了看,却无所谓的笑笑说:“何得文,你别紧张,那几个人不过是逃票的。虽然大家都知道逃票是不对的,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一时难以全部禁止的,出门在外,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咱们也不要多管闲事。”
我晕,这个陈老师还真把我当小孩子看,净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但我总觉得他们不仅仅是逃票,谁会这么嚣张的逃票?站在车外面就开始对车里面的人呼呼喝喝,让里面的人打开窗户,这正常吗?看看陈老师不耐烦的样子,我欲言又止,但愿是我多心了。
车刚开了不久,几个身影就从车厢头出现,我立刻感觉大事不妙。领头的矮胖子拎着那个蛇皮袋子,边走边嚣张的吆喝着“卖火腿肠了,卖火腿肠”,走到第一个旅客的跟前,笑吟吟的说道:“卖火腿肠了,十块钱一根,买不买?”
这个旅客大哥估计刚睡醒,还有点迷糊,不耐烦地说道:“十块钱一根?金条啊?不买不买。”
“真不买?十块钱一根。”矮胖子还是笑呵呵的。
“不买!”旅客强硬的说道,十块钱一根,想钱想疯了吧。
突然,矮胖子身后转出一个大个子,伸手给了这位大哥一个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全车厢都听得清清楚楚,整个车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大个子嚣张的骂道:“妈的,不识抬举,到底买不买?”
全车厢的人都是大吃一惊,陈老师更是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却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个车厢口,现在可以确定是遇见路霸了,以卖东西为名实行变相抢劫的路霸。
乘警哪去了?现在关键是赶紧找到车厢乘警,抬头却看见另一个车厢口笑吟吟的站着两个奇装异服的青年,我的心直沉下去,后路也被断了,大势去已!
挨了一巴掌的大哥终于看清了形势,哆哆嗦嗦的掏出了十块钱,大个子一把抓了过来,随手抓过一个火腿肠甩到了他的脸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心里明白这是立威,这是杀鸡给猴看,车厢头的这位大哥可真够倒霉的,居然成了别人立威的对象,就算他开始就买,估计那一巴掌也少不了。“以前”在上大学的时候遇见了几次这样的事情,但是这么嚣张的还是第一次见。
一旁的纪满脸色铁青,忽然骂道:“靠,太过分了,拿人不当人!乘警呢?乘警都跑哪去了?快打电话报警啊!”
我们的目光都齐刷的转向陈老师,期待从他身上发现一个大哥大,陈老师却无奈的说道:“我只有一个BB机,根本没有用,再说这个时间乘警都吃饭去了,根本不可能在,找都找不到。”
纪满大怒道:“那怎么办?这TM是什么事,我们去和他拼了!”
我诧异的看了纪满一眼,想不到他还是蛮有正义感的,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出门在外求平安,大家人心根本不齐,现在不管是谁跳出去都是被人立威的下场。
看我们脸色大变,陈老师叹口气说道:“纪满,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坐着,别冲动。想不到带你们出来一次就遇见这种事,出门求平安,一会钱我来给,一下子就五十,我们的费用不多啊。”
那边,看看没有人再敢吱声,矮胖子更嚣张了,喊道:“卖火腿肠了,十块钱一根,大人一根,小孩两根,多吃点长身体。”
NND,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无数人心中大骂,却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来。不一会,几个人就来到我们跟前,纪满恨恨的看着他们,陈老师却狠瞪着他,纪满嘴角动了动终于没有说话,但是对纪满我还是有点佩服了,至少我没有怒视他们的勇气。
陈老师直接掏出了五十块钱递了过去,大个子嚣张的接过了钱,扔过来几根火腿肠,忽然看见义愤填膺的梅老师,眼睛一亮,嘿嘿笑道:“怎么了?小妹妹,对哥哥我有意见吗?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去。”
其他几个人也哄然大笑。我们几个却一齐色变,钱我们可以给,但是你绝对不能太过分,纪满更是按耐不住,噌的站了起来挡在梅老师的前面,一幅一夫当关的样子。
大个子眼睛中凶光一闪,正要动手,陈老师急忙拦住,怒斥纪满说:“纪满,你给我坐下,不许闹事,我是领队的老师,什么事情都要听我的。”
又转头对大个子求情道:“小孩子不懂事,大哥您别生气。我们也是常走这条路的,几个孩子都是学生,希望几位大哥给我们留点面子,别吓着小孩子。”学生一直是受照顾的群体,很多行的规矩都是不能难为学生,所以陈老师这么说也能博取一点同情。
纪满却很不理解的怒视着陈老师,想不明白尊敬的老师居然这样说话,我心里暗暗冷笑,你小子还真是不成熟,陈老师这样还不是怕你挨打,在这大路上出了事情,谁也承担不起啊。
看看几个人还没有罢休的意思,我心中一动,忽然冷笑道:“几位大哥大叔想必都是靠路吃饭的,不知道是骑黑马的,还是走淮水的,希望各位给我们几个学生老师一点面子,毕竟各位的孩子兄弟也是上学的,说不定和我们还是同学呢。”
几个人一愣,矮胖子点点头说道:“算了吧,老黑,正事要紧,守点规矩。时间不多了,干活吧。”大个子看了我们几眼终于转身走开了。
我暗自抹了一把冷汗,感觉全身都湿透了,刚才说话的时候心虚得要死,神经绷得太紧差点让自己窒息,那两句话不过是我以前听永杰说笑的时候提到的,胡乱说了出来,想不到还有点用。
他们几个也都长出了一口气,梅老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谢谢大家”,大家都轻松下来,只是看我的眼光变得复杂多了,我心中苦笑,但愿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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