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我都浸渗在一个起奇妙的状态之中,细心的构思每一个场景,耐心的提炼每一个情节,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这部电影所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的笔下重新组合、重新书写出来。
周日的下午,我终于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我长出了一口气,疲惫的揉揉眼睛,摸着手中厚厚的书稿,一种自豪感、成就感油然而生,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在以前,我恐怕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完成一个十万字的剧本吧。
第一遍初稿总算完成了,但是我不敢放松,因为以后的工作更重要。我“以前”是一个IC电路工程师,长期的严禁的工作模式已经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比如设计一个电路用的时间只有10%,其他90%的时间都是用于调试和优化。写文章亦是如此,只有一遍一遍的修改和提炼才能诞生优秀的作品。按我的设想,能在一个月内彻底完成这个剧本我就很满意了。
抖了抖有点发颤的右手,我苦笑了,长期拿笔写字已经使我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但是这并不是说我写字有多辛苦,主要是我握笔的姿势不正确。这个错误由来已久,我写字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同学都说我跟笔有仇,但我自己却常常沾沾自喜曰“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但是现在我算是尝到苦果了,整个手都累得有点不受控制。
整理了一下文稿走出了门,仰视了一下天空中的太阳,金灿灿的很耀眼。我施施然的走向了久违的教室,明天就要上课了,我少不了要做一些课前的准备。
所幸教室的门开着,但是只有一个人在,但是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个人居然是郑海珠,我们班的语文尖子,我惊讶的说道:“海珠,你怎么在这里?我眼花了,一定是幻觉!”
海珠看着我笑骂着说:“行了得文,你就埋汰我吧!你最近怎么了?听说你病了,但是想不到你居然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现了好了吗?”
我拍了拍胸脯说道:“你别看我瘦,骨头里边都是肉!我是啥事没有,不过你今天有点不对劲了,我还是第一次不是上课时间在教室里看到你。”说完我哈哈笑了。
海珠郁闷的瞪着我说:“过分了吧,得文,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我可是刻苦学习的好学生。”
我哈哈大笑:“你学习确实很刻苦,但是你要是周末不陪你女朋友一逛一天、平常不放学就回家看电视、早上不睡到上课才起床,这样你会更刻苦!”
海珠听了只翻白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嚣张的笑道:“晕吧,赶紧晕吧!你晕了,我好喊你女朋友来给你做人工呼吸。”
说实话,我和海珠还是很有渊源的,海珠的老家就在我们的村庄----王集。我们村共有三户人家,就是王、郑、何,有点“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味道,呵呵。人最多的是王姓一族,其次就是郑姓,海珠的父亲以前参过军,转业以后就到县城里了,所以海珠从来没有在王集生活过,以前和我并不认识。
在学校里认识了海珠,但是刚开始对他的印象很不好,毕竟他是县城里的孩子,总透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别人很不舒服。还有一点,就是从村里面的辈分算起,他居然比我高了一辈,我应该叫他叔叔,这种称呼在学校里,我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海珠好像看到了我的难处,笑嘻嘻的跟我说:“我们两个是同班同学,各交各的,和家里没关系,我们还是平辈论交。”我听了放下心来,心里还有一点庆幸和感动,还好海珠并不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家伙。
海珠也算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但是他和王坤、建波、王鹏不同,那三个家伙都是最典型的狐朋狗友,无话不谈无事不做的那种,但是海珠只能算是一个正友。“以前”我对他总是有点感激和畏敬,虽亲切但是从不说什么过分的笑话,怕传到了村里影响了自己的名声,我也知道自己的担心根本不必要,但是有时候人的心理并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和海珠聊了一会,海珠忽然笑道:“得文,你还不知道吧,明天早上班里进行演讲比赛的预赛。就因为你不在,估计没有人和我竞争,所以我就报了个小名,嘿嘿,这不正写演讲稿呢。”
我心里一动,说道:“没有竞争对手?不会吧,至少纪满肯定报名了,这个竞争对手可是很难缠的。”
海珠不屑的说道:“就他也算是我的对手?我还没堕落到这种程度。不过他确实报名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屁股坐在海珠前面的桌子上,笑道:“猜的呗,纪满这么爱现,他不报名就不姓纪了。不过纪满这小子还是有一套的,你大意不得。”看看海珠对纪满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提醒海珠一下。
通过“以前”的记忆,我不仅知道纪满会参加,而且还会力克海珠夺走了参加学校比赛的资格。对这件事情,很多人都觉得窝火,因为海珠的演讲很有亲和力,但是稿子太烂了,而且演讲的技巧更是一塌糊涂,尽管如此最后还是得票超过了纪满。但是班主任独断专行,指名让纪满获胜了,当时大家都很不理解。后来我才慢慢体会到纪满的演讲技巧是非常好的,阴阳顿挫,很有气势,但是我们因为个人偏见和欣赏能力的差距居然让海珠的得票高过了纪满。最后纪满从学校拿了个二等奖回来,我们才觉得班主任的做法确实是对的。
“海珠,稿子写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这个省级高手给你检查一下。”我假装嚣张的笑道,心里却暗骂海珠不争气,明天早上演讲了,现在才写稿子,难怪你丫的败给纪满,不败就没天理了。
海珠一拍大腿,喜道:“对啊,忘了得文是个省赛拿过奖的高手了,你帮我改改得了。”
我也不拒绝,大大咧咧的拿过来一看,差点笑出来,整篇稿子画的乱七八糟的,题目居然都改了好几次了,看了半天我才认出来是《论祖先前辈的努力和现代生活的安逸》,我哑然失笑,这小子的题目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看着大气实际上却拗口难懂。就算我是班主任,我也不敢让你拿着这样的题目出去丢人现眼。
我笑着说:“大哥,你这题目也太怪了吧,演讲可不仅仅是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更重要的是要引起同学们的共鸣。你这论题就有问题,你看咱们学校大部分人都是农村来的苦孩子,‘前辈的努力’这点大家还能理解,‘生活的安逸’恐怕没有几个人理解得了,你还不如来个《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为我的理想而奋斗》之类的,即响亮又容易让大家接受。”
海珠露出沉思的神色,好一会才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不早说啊,现在改题目岂不是全部要重写?还能写完吗?”
“现在改也不晚啊,看你这稿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用一个小时就写完了。”我鄙视的说道。
海珠脸色一红,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虽然写得快,但是我在心里可是想了很久的。”
我看了看一遍稿子,想了一会说道:“你不想大改动也可以,咱就小改动一下,你主要论述的是祖先前辈的战斗精神和我们这些学生的学习风貌,还要把两者联系起来,我看干脆把题目改成《学习就是战斗》得了,这样肯定能引起大家心里的共鸣,学习本来就是战斗,考场本来也就是战场,你就围绕着这个中心写,讲述革命前辈如何如何艰苦战斗,而我们又应该如何如何努力学习,为下一次战斗作准备,迎接新的挑战等等,这样肯定是好文章。”
海珠眼睛大亮,大叫道:“行啊,得文,高手果然是高手,真是让我拨开云雾见青天哪!我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样。我现在就重新改稿,改完你再帮我看看,我要是能得奖,肯定请你吃饭。”
这样的好事,我当然不会拒绝,又耐心的给他讲解了一下演讲的技巧和规则,我想以海珠的资质打败纪满应该没不成问题吧。因为海珠在口才方面具有极强的天分,FD大学毕业以后就直接进入到省政府上班去了,他在我们班学习不是最好的,但是考取的学校却是最好的,当然魏麻子后来出国读博又另当别论了。
第二天一早,演讲赛的预赛果然进行了,班主任先说了一堆废话,然后宣布了预选赛开始。令我惊讶的是第一个上台的居然是郝明,这小子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自从“卸任”以来更比以前更加活跃了,什么事情都有他的份。“以前”他好像并没有参加的演讲比赛,他也来了。
王坤在下面低声说道:“得文,你说你丫的没事请什么假,这么好的机会都让你浪费了,要不我看这些人都没戏,肯定是你获胜。”
我惊讶的说道:“老流氓你就这么肯定?我觉得我不行啊,上台就紧张,口才也不行。”
王坤却自信的说道:“别谦虚,得文,你要知道你的人缘比他们都好,最重要的是班主任对你好啊,他一句话比我们所有人都好用。其实你小子口才蛮不错的,就是有点娘娘腔,哈哈~~”
“靠!”我大怒,转身就要踢他一脚,王坤苦忍着笑,连声说道:“别闹,别闹,班主任看着你呢,快坐好,快坐好。”
我抬头迎上的果然是班主任的目光,但是却充满了关切,似是在询问我身体好了没有,我感动的点点头,没敢再说话,开始专心听郝明的演讲。
毕竟是做了好久的领导,郝明说话很从容,顺口拈来,丝毫不见紧张,但是和王坤一闹,居然没听见他演讲的题目,内容上,估计大家都差不多,不是学习就是生活,然后是一大堆的感慨和口号。
最后郝明还是博取了一大片的掌声,接下来上台的是自信满满的纪满,我晕,居然就是我昨天所说的题目《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纪满也不可客气,二话不说上台就猛拍一下桌子,高喝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大家吓了一跳,但随即就爆发了热烈的掌声,与众不同的做法总能让大家很新奇。纪满更是得意,意气风发的说道:“在我们的伟大祖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我们的伟大的周恩来总理说了这样一句誓言,在当今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也应该牢牢记住这句誓言……”
“MD,这小子还真能装。”王坤很不爽的低声嘀咕道,我微笑了一下没说话,王坤这就是嫉妒了,纪满的演讲却是很动人,我“以前”没有这个感觉,但是现在确实觉得他至少比郝明高了不止两筹,看来郝明是首先没戏了,延续了他屡战屡败的命运。
纪满的演讲无疑获得了圆满的成功,掌声如雷,连一向严厉的班主任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唯一不爽的恐怕只有郝明和王坤了。我心里开始有点为海珠担心,看来他胜过纪满的希望不大了,我“以前”知道他们和纪满有差距,但是没有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又过了几个凑数的同学,最后上台的才是施施然的海珠,海珠平静的扫视了一下教室,表情没有一丝的颓废,微微一笑说道:“同学们,大家好,我演讲的题目是《学习就是战斗》!”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期中考试刚刚结束,不知道大家都有什么样的感受?是兴奋还是懊恼?是开心还是无助?是身心疲劳还是不甘失败?反正我的感觉就是,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我觉得在我眼里,在大家眼里,学习都应该是战斗!”
这些唠家常式的语言都是同学们的心里话,大家听着果然心有所感,都露出倾听或沉思的神色,班主任眼里也是异彩连连。我心里大是佩服,这段话虽然是我给加上去的,但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海珠这般轻描淡写,就能形成的这样的感染力,果然是一个天生就是耍嘴皮子的家伙,哈哈。
“大家可能都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在长征的路上,一个老红军战士把一块装了几十天的救命窝头给了一个饥饿掉队的小鬼,然后说道:‘坚持,我们必须坚持,因为我们的事业还没完成,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其实这句话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
海珠继续用他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整个过程显得从容不迫,整个教室里的人都不自觉地沉浸在他所说的氛围之中,一时间不能自拔,我忽然觉得海珠的那个胖脸怎么有点像“以前”《有一说二》栏目的主持人胖大海,都这么会煽情。
接下来海珠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最后更是一拍而起、大声疾呼。等海珠鞠躬下了讲台,整个教室反而一片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大家才醒过神来,欢声四起,纷纷叫好。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我对海珠更加佩服,因为只有我知道海珠最后所讲的东西早已超出稿子的范围,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临场发挥出来的。
一个好的演说家本来就不应该受演讲稿的约束,我忽然觉得,一个好的剧作家是不是也不应该过于受“以前”的思想定势的影响呢?我是不是也应该写出一些自己的东西在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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