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胖子来到许如雪老家,却得知她独入金沙滩古墓的消息。当地人称那里为乱坟堆。山西盛产煤,古墓附近就有个地下煤矿。据说早些年去那里采煤的工程队每个月得换一个厨子,而在工程队工作过的人离开那里后也绝活不过两年。这个地方在内部曾一度流传为禁地,其传说中的危险性尤甚埃及的金字塔。当年矿厂的厨子煮饭时从来不用火柴,只消用木柴在煤上使劲蹭几下,就柴也着了煤也着了。
所以乡民们都把这个地方当作禁地,也相信其中有异类出没,如果没有必要绝不会轻易前去。胖子为了救许如雪,豁出性命不要,一心要探地穴。而我为了帮胖子和救聂文忠的性命也更加责无旁贷。
两人准备好了东西,壮着胆子走入一人多高的洞穴。洞口起始处很窄,仅容一人通行,随着向地下蜿蜒却越来越宽。百米后我已经可以和胖子并排而行了。
看着胖子执着的神情,我眼前不禁浮起从前在学校的往事。
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我和刘胖子、积木号称班里的三害。考试的时候从来都是我写完答案,他们两个抄。结果经常被老师抓到,原因用老师的话来说:“这三个笨蛋,错都错得一样。”那时我最出名的是脸皮后,凡事没理都能说出三分理来,连老师也说不过我。积木从小学就开始追女孩子,到了高中更有三个月换个女朋友的记录。胖子则出了名的能打架,别看他胖,打起架来还真是把好手。据说他家祖传的通臂拳,可惜到传到他他这辈,身材走样变成熊臂拳了。
有一次积木不小心抢了别校混混头目的女朋友,对方拉了十几个人晚上在校门前堵他。积木一出校门就被人围着又是棍棒又是铁翘的乱打,我和胖子拼了命地去救他。结果我一个没碰着就被一根铁棍三块板转打倒了,胖子却一个人横冲直撞地打翻了十一个,楞是把剩下的几个吓跑了。事后积木头上缝了十三针,两腿软骨组织损伤,内脏淤血;我的左胳膊也打折了,右腿封了九针;胖子伤得最重---肋骨断了三根,后背缝了七针,头上也逢了四针。三个人躺在一间病房里,仍然胡吹海侃地,似乎天大的难事也不放在眼里。那时我们虽没学古人磕头拜把子,可都在心中发誓把对方当成了生死兄弟。
后来我接触了佛法,性情大变,高中毕业后父母又把我送到了国外;胖子去参了军,积木又去了民航学院。我们三个才少了联系。
现在看着胖子眼中闪烁的光芒就如同当年救积木时一样,我觉得不论冒什么样的危险都是值得的。我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已经深入数百米了,用鼻子一闻,煤味越来越重,还混合了一种说不出的腥臭味。周围的墙壁也由开始的土墙,变为混合着煤矿带有孔洞的墙壁。我让胖子停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两颗丸药,递了一颗给他道:“把这个含在舌头下面……”
胖子还没等我说完就接过药,嚼也不嚼,一口吞了下去。吃完了还咂了咂嘴道:“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味道还不错,可惜这丸子太小,不垫饥,还有吗?”
我哭笑不得地望着胖子道:“这是枚避毒的药丸,含在嘴里可防百毒。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做了三颗,你竟然把它吞了。等一下不但避不了毒,只怕要闹肚子了。”
“不会吧,山药。你可别骗我,我打小就实心眼儿。”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快看看你能不能吐出来。”
胖子一听,连忙放下手电和军刺,一手扶墙,一手去喉咙里掏。哪知他刚把手放到墙上就“嗷”地一声叫起来,边叫还边跳。
我急忙拿起手电去照,只见他手上盘了条一尺多长青黑色的小蛇,蛇嘴正咬在胖子手上肉厚的地方。
胖子反手把蛇头拍在了煤土墙上,那蛇顿时被拍了个脑浆迸裂。一时间红的,黑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刹时间就听四周沙沙作响。墙壁上探出无数的蛇头,个个挺着三角脑袋,吐着舌头向胖子围来。
我急忙又拿出颗丸药,填到胖子嘴里。蛇群闻到我们身上的药味,不敢再上前,可仍然环伺在周围。
这时我也顾不得别的,从包里取出个酒匝大小的破旧药臼,拉过胖子的手,在伤处开了个小口使劲把毒血挤出来,滴了几滴在里面。这时胖子虽然还清醒,四肢却已经僵硬了。好在我的丸药虽无法解毒,但对毒性尚有抑制作用。待毒血挤净,我又拿出个三十厘米长短的紫藤葫芦,从里面倒了点水和着胖子的血,用药槌搅了搅。过了约有五分钟,我又取出死蛇胆,放到胖子嘴里替出药丸,用血水给他送了下去。
一刻钟后,胖子大叫了一声跳起来,口中兀自喊着:“他奶奶的死蛇,咬死你大爷了。我要不把你们搓骨扬灰,以后我就跟你这蛇姓!”
说着提起军刺就要往墙上乱砍乱刺。我赶紧拉住他的手道:“胖子你最好安静会儿。你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八九成,可剩下的一时半会儿仍然会有影响。现在你最好安静一阵,心火一旺对你疗毒可没好处。”
听了这话,胖子才停下来问道:“山药,你刚刚给我喝的血水就能解毒了?有这么神奇吗?”
我笑了笑,拿起药臼对他说:“你别小瞧它,这东西可是个宝贝,能救你全靠它了。”
胖子伸手接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还在手里颠了两下道:“可别说,这破玩艺儿看着不怎么的,拿起来还挺沉的。”
我怕他把东西摔坏了,赶紧从他手中接了回来道:“说起这东西还有一段典故呢。”
这典故是发生在我远祖吴公广忠身上的。其时正值清末光绪皇帝在位,远祖也只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进京赶考却名落孙山,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处县城,投宿的旅店恰在一间药铺对面。投宿第二天一早,远祖本想及早赶回家,谁想出了店门就看到官府正在抄药铺。药铺里的四五个伙计都被锁了起来,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正抱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痛哭。那妇人边哭边喊:“青天大老爷啊,我怀仁堂是二百余年的老字号了,素以医德仁心为门风。二百多年未曾有贩卖假药之事。四处邻里皆可为证。我们当家的也是忠厚,谦冲,更不懂得弄虚作假。绝没有贩卖假药,坑害百姓之事。请老爷们明察啊。”
远祖见那妇人面目祥和,哭得又情真意切,心下动了恻隐之心,就凑到跟前询问围观的百姓。其中一人告诉远祖,这怀仁堂从明末就有,上上下下传了近三百年。历来老板和坐堂的大夫都是仁厚之人。等传到现任老板胡振华的手上就开始不同了。他早些年倒也秉承家风,救死扶伤。近些时候就开始贩卖假药,病人们吃了他家开的药丝毫不见好转。前些日子县台大人的父亲病重,也曾在这里抓药。谁想一付药下肚,不到半个时辰就呜呼哀哉了。县台大人请人一查之下,那些药根本半点药性也无。于是县台大怒之下抓了胡振华,又查了怀仁堂。可谁想药铺里的药却没有什么问题,查不到半两假药。县台大人想是他们早有准备,假药都已处置停当。无奈罪证不足难以定罪,便命人反复勘察怀仁堂。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那人正说着,药铺里的妇人却和一名官差撕扯起来,就听她喊道:“这药臼是我胡家的传家之宝。凡药物出门,必经此臼重新研磨,以便病人易于煎煮。除当家人,外人不得沾手。差大哥勿要当玩物。”
那差人一听,越发地想要看个明白,妇人只是不肯。两人撕扯之下,药臼滑落在地,直滚到远祖脚前。远祖弯腰捡起那药臼仔细打量片刻,仰天一声长笑,道:“此案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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