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啸云因为连日去孙郁丰家中学习,忘记了录音带的事。谭硕录到新的内容,情急之下去学校找他。两人还原了录音,听到鬼七号讲起医院中的秘闻。
七号正问到大家知否SB医院的结构像什么。
听七号说到这里,王、谭儿人的脑筋也在飞快地转动,只是还未等他们想到,录音机里已经传来了七号的答案:“像八卦!”
两人听了,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就听十号又问:“八卦,日本鬼子懂八卦吗?”
“那当然。”回答的是二号的声音,“日本人毕竟有一大部分是中国的血统。他们继承并研究了中国相当一部分的传统文化。在这方面,要比中国人强得多。”
“呦,看你这么羡慕日本人,简直就是个汉奸吗。”九号终于找到了攻击二号的机会。
“唉,别看我是个贪官,可我还知道民族仇家国恨。二号,你太不应该了。”
“别吵了,咱不都商量好不再吵了吗?”七号急忙在一旁打圆场。
“你们就不想知道在地下到底还有什么?”这话一说,不但众鬼不出声了,王、谭二人也屏息凝视,等着七号说什么。
“我告诉你们,这下面不仅有日本人压着的无数怨鬼,还有当年731部队留下的大量细菌。而且,”说到这,七号的小尖嗓压得低了道,“据说还有口海眼,里面锁了头孽龙。日本人用血污了孽龙,用怨气滋养它。一旦到了时候,这龙入了魔,就可以挣脱锁链。那时中国就要大乱了。”
听了这话,大家对前半段还能接受,后边一半只觉他在吹牛。
“别瞎吹了,这世上哪有龙啊。”二号代两人说出了心里话。
“就是,再说我们也都来了十几年了,怎么没听说过?”其他鬼也纷纷附和。
“嘿嘿,我们活着的时候还以为没有鬼呢。”七号冷笑道,“要不是我们被封在太平间里,说不好也要被吸到地下,喂孽龙了。”
“这么说,还得感谢那姓孙的?”众鬼七嘴八舌地问。
两人正听得起劲,“啪”,录音带又到了尽头。
这段故事只听得二人面无人色,如果七号的话是真的,只怕真地要天下大乱了。
“我说痰桶,你的录音就不能录长点。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没了。”啸云擦了擦脸上的汗,故做失望地拍了谭硕一巴掌道。
“去,你以为我不想啊。谁让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录音带快转完的时候。一百二十分钟的带子就录这么一点。我有什么办法。”谭硕急得只挠头,那形象活像只猴子,“听他们这么说,看来我师傅一定是个高人,你这几天都跟我师傅学了什么?告诉告诉哥哥吧。”
“去去去去,你是谁哥哥。我跟你师傅学了什么,你不会去问他啊。”不知怎么的,啸云并不想把自己学的东西与谭硕分享。或者说,潜意识当中,他觉得谭硕与自己并不是同一种人。
但最后,他还是觉得应该把录音带给孙郁丰听一下,看看他的意见。
于是第二天傍晚,王啸云拿了一盘复制的录音带去孙郁丰家。来到孙郁丰家楼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有辆皇冠停在胡同口,车里还有几个穿西装的人直盯着门洞。十几年前,国内还未流行奔驰、宝马等车,皇冠已经是最顶级的了。普通人家,见也难得见一回。啸云也没多想,就上了楼。他刚来到孙郁丰门前,就听到屋里有个女人在大声说话。啸云很奇怪,这么多年都没听说孙郁丰有家室,难道他其实金屋藏娇?这可是个大新闻。
啸云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那女人说:|“郁丰,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孙郁丰的语气还是一贯地不悲不亢。
“这些年的苦你还没吃够吗?以你的能力即使做个封疆大吏也有余了,这些年窝在一家破医院里看死尸,你就甘心吗?”听起来这女人对孙郁丰很有感情,而且认识的时间也很长了。
“官场上那套,我腻了。看死尸有什么不好,它们总不会跳起来咬我一口,跟不会在背后伤人。我只见过人害人,没见过尸体害人。”
“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那女人似乎生气了,“郁丰,你别不识好人心。”
“我一不是你属下,二不是你爱人,你生你的气,我有什么好怕的。”啸云忽然发现孙郁丰气起人来,比他要厉害得多。
“你,孙郁丰,你真是好狠的心,这时候还跟我说这种话。不管怎么说,话我带到了,你要真活够了,尽管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念着我们过去的情分,我再提醒你一句,好自为之。”
那女人说着就向门口走来,啸云下意识地跑到了上一层的拐角,就见一个身穿灰色套装,脸上戴了个墨镜的女人摔门走了出来,单只看她的动作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啸云只等她走了好一会儿,才过去敲门。
孙郁丰打开门的瞬间,让啸云有了种错觉,似乎他一下子老了十年。他的双眼深陷了下去,眼角原本不多的皱纹似乎一下子多了十几条,灰色的两鬓仿佛被漂白了。在这一刻,他显得如此孤寂,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孙郁丰看着他,嘴角抽动了几下才吐出三个字:“进来吧。”这声音十分地沙哑,浑不似他平常般柔和。
啸云被孙郁丰的神情吓呆了,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像个机器人似地僵硬地走进屋里。
孙郁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可啸云看得很清楚,茶杯是空的。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教你,以后你不必来了。”孙郁丰的声音虽然好像恢复正常了,却还是带着一丝颤抖,“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一切!”
“孙师傅,你怎么了?”啸云毕竟是个孩子,他只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孙郁丰的变化和那个女人有关。
孙郁丰叹了口气,好像十分疲惫,他抚了抚脸道:“啸云啊,这世上不是单纯的黑与白。也不是说好人做的事一定会有好结果。很多时候,经常好心做错事。当你认为身边的人都错了的时候,其实自己未必就对。众人皆醉我独醒,嘿,其实自己也不过尤在梦中。这世界的发展是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基础的,无论对错,这个方向是不会变的。一个人能力再强,也无法改变千千万万人的思想,就算能改变一时,也改变不了一世。很多事要强求结果,只能害人害己。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中的,有些事现在看似好的,将来说不定就变成坏事……”
孙郁丰的话好似对啸云的嘱托,又似自言自语。啸云有很多话想问他,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当然想不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孙郁丰了。
第二天,孙郁丰就失踪了。啸云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孙郁丰这个人。不知道他从那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和昨天的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孙郁丰就这样在众人眼里淡淡地消失了,索性除了王啸云和谭硕,其他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仿佛这个世界有他一个不多,无他一个不少。没有了他,地球一样运转。
可对啸云来说,少了一位改变他命运的良师益友,少了位可以指导他如何把我自我的人。以啸云的性格,他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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