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立在晚秋凄恻的夕阳下,望着这蜿蜒数里的战场,满眼被烧毁的帐篷,被踢坏的围营用的栅栏,地上半掩的军旗,乌桓族人战士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堆积一旁,鲜血浸透的土地满目荒凉,无主的战马在悲凉的嘶叫着,一缕缕青烟自未成完全熄灭的各种装备上燃起,看着这劫后的卢水河畔这一切的一切,笼罩在残阳如血的落霞中更显得凄美而悲壮。屹立在公孙宏德身后的公孙易秋清澄豁朗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之意一股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
无论如何,这山河依旧在,但适才跃马欢歌熙熙攘攘的人群战士们的生命却已与这残秋的枯叶一样一起枯败湮灭,全部化作了一堆堆黄土。夕阳更淡了。公孙易秋轻轻俯下身,拾起了一片正随风逐荡落叶,痴痴的看着,痴痴的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爷爷公孙宏德轻唤自己的声音,公孙易秋这才从沉迷的思绪中醒转过来。
“哦,爷爷,你叫秋儿么?”公孙易秋满脸落寂的神情轻轻的回问。
公孙宏德望见公孙易秋略显苍白的面容,急忙他朝走过来,握住公孙易秋的手,又是担忧又是爱怜地问:“秋儿,你不舒服吗?是不是看到这地狱般的情景你有点害怕了呢?”
公孙易秋强颜欢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爷爷,为什么战争是这样的残酷,为什么要存在战争,战争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是弱肉强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不变法则吗?战争将使多少美满的家庭分崩离析。秋儿并不是这样的情景害怕而是因为看见这些失去生命的战士们,为他们短暂的生命感到惋惜。秋儿不知道为什么要进行这战争。所以秋儿心中茫然不知。因此而发呆,叫爷爷您担心了,也许是我的年纪还小,考虑的还不周全,与爷爷您们的思考问题的发面不同,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嘿嘿,爷爷可不要笑话我。”被公孙宏德意识到自己有心事的公孙易秋急忙解释,说出来后自己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很多。
听到公孙易秋石破天惊的这番言论,公孙宏德先是错愕,然后也陷入沉思之中喃喃道:战争的真正意义是什么?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进行战争?祖孙二人都一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哈哈,公孙宏德猛的甩甩头,放声大笑声如洪钟苦着脸对公孙易秋道:“秋儿,你问的问题恐怕爷爷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只好你漫漫思索考虑了,恐怕这个问题谁也解释不清楚,如今天色以晚,这里看他们也打扫的差不多了,我们祖孙二人回城吧,秋儿你看如何?”
公易秋跟随着得胜而归兴高采烈的全体辽东将士在辽西公孙瓒的陪同之下押解着刚刚缴获的无数器皿与战马以及数千名投降的渔阳叛兵们一同回转阳乐城。
汉灵帝中平二年(一八五年)深秋的这场战争对于后世的影响非常巨大,成为这次乌桓外族进犯中原失败的转折点。在这场战争中双方共有近三万人参与了搏杀战斗,战役的结果是以乌桓胡族与渔阳汉人联合叛乱的盟军以惨败而告终,近八千名乌桓游牧骑兵战死在这卢水河畔,另有近三千名渔阳乱军被俘虏。而公孙易秋一方也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跟随出征的辽东将士有近两千人的生命留在了这片孤寂的土地之上,辽西公孙瓒一方由于衔尾攻击所以伤亡不太严重,损失近千人,也可以说辽西精锐尚存。缴获优良战马近万匹,各种器皿无数,乌桓军兵一路之上所掠夺的物品基本都留在了这里。在随后的几场战役中,一身白衣白马的公孙瓒奋勇争先,显示出其出众的本领带领手下诸将将乌桓骑兵杀得节节败退,获得白马公孙的美誉与辽东黑翼相映成趣,对于乌桓来说白马公孙与辽东黑翼却是噩梦般的人物。公孙宏德率领辽东军兵协同辽西公孙瓒率领的辽西兵将接连收复大片失地,使大汉军威大振,各路增援的义军,庄勇纷纷来到,使辽西郡的实力大幅增强。乌桓盟军退守北平郡与公孙瓒率领的各路盟军相持不下。
这一年的深秋,公孙易秋见到了在以后的戎马生涯中自己的第一位强劲的对手公孙瓒,也真正意识到战争是如此的残酷,对于公孙瓒冷酷嗜杀的本性也有所了解,对于公孙瓒肆意屠杀近千名乌桓伤兵草菅人命的做法颇不以为然。冬季,北方的冬季是格外的寒冷。这关外的冬天,满目的萧然肃杀之情。望着帐外地上皑皑的厚雪铺落满地,千里冰封,银装素裹好一片银色世界。在这铁马金戈的岁月里,公孙易秋刚满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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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沉沉的,乌云密布着天空,四周一片漆黑,更静寂得要命,简直有点儿怕人,片片雪花夹杂在了那一阵接连着一阵狂吼不停的西北风中,吹得人砭骨生寒。
位于鲜卑,乌桓,大汉交界处的啸天牧场之中偶尔传来犬吠的声音以及马匹轻嘶的叫声,一切都如此的安静祥和。就这月黑风高大雪纷飞的夜晚,远处人影攒动,马影飘忽。近千人的铁骑分成四路,藉着呼啸的西北狂风与漫天的大雪作掩护,那么静悄悄的移动着,每匹马的四蹄都里着棉布,是以虽是如此众多的马匹,都没有什么声息发出,马上的人黑灰罩面,谨慎异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慢慢的将牧场团团围住………一道的火光自牧场之处呼啦啦的直冲霄汉,借助强劲的西北风瞬间大火以似火龙一样蔓延开来,已经接连吞噬了几座房屋。凶猛的火势映得周遭一片红亮,火势猛烈,随风席卷奔腾,仿佛真能烧上天际。睡梦中的牧场中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醒,纷纷起身就火,但没有想到的却是已经趁火势正猛之时掩杀进牧场中的一批人,二十人为一组,手提同样的尖矛,短锤做武器背背弓弩,在火光炫映中冲扑追逐,矛刺锤砸,不留任何活口,牧场之人毫无防备,顿时陷入遭受屠杀之中。这来袭的人群如同出栅的凶虎,不但骠悍狂野,而且残酷疯狂到近乎兽性的地步。这些人的行动十分有组织,别看他们往返袭杀,四处狙击,都是在为首者的号令下动手,而且各取目标,彼此伤情量势,交互支援,倏忽聚散,运展若风,表面上宛如一片混乱,实则整体进行的步骤,早在掌握之中……。
牧场中人也在应战,但由于所处惊惶之中,个自为战,甚至于睡眼惺松中应战,毫无准备,又在内心充满惊恐的情形下匆促临阵,气势和实力就不免大打折扣。牧场上下一片凄厉的吼声,马鸣,怒吼,呐喊之声不绝于耳,到处血光崩现,尸体横陈,大部分都是牧场庄丁的尸身,血光在熊熊烈火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远近看去,全是那种怖栗的暗红,人的面貌、体态,在暗红的阴晦中仿若都扭曲变形。
火!四面八方都是大火!火逐风飞,漫天彻地肆虐着。啸天牧场在烈火中呻吟,哭喊声,怒骂声夹杂在这无边的大火中显的无比凄凉。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拓拔慕天,披头散发,手上一柄纯钢大宝剑更是染满血迹,火中映照在拓拔慕天的脸上,原本轮廓鲜明的五官映幻得越见突出英俊温煦的面容此时显的格外狰狞。在拓拔慕天脚下不少家丁,仆人身中数箭横躺竖卧的倒在地上。周围数十名敌人将拓拔慕天围在当中。众人却不靠前一声不吭,几十匹战马来回盘旋围绕,令拓拔慕天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双目圆睁如铃,喘息粗浊而急促紧紧的盯住周围的敌人,心中不免焦急万分,不知道牧场其他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估计凶多吉少。
自从回到家中以后,拓拔慕天始终心神不定,曾经派人打探过辽东军队的消息,迫切希望可以见到自己的岳父公孙宏德,希望可以提醒东部鲜卑王拓拔寒蠢蠢欲动,已经存有试图染指辽东之心,请老人家多加注意。近几日得到消息,辽东精锐联手辽西公孙瓒大破乌桓,接连胜利,收复大片国土,风头正尽,相信不久即可回返辽东。心中大喜,与夫人公孙冰斓商议待辽东军兵回转襄平后,动身前去看望岳父公孙洪德与自己心爱的宝贝儿子公孙易秋。
连日来的大雪令拓拔慕天的心境格外烦闷,凭借武人的直觉仿佛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心神不定的用过晚膳后独自一人进入练功房内作息练功,却在刚刚入神之时,听见前院传来失火呼救的声音,之间还夹杂着哭喊的嘈杂之声,抬头向屋外望去,漆黑的天空远处红影穿动似乎火势不小,拓拔慕天小眉头紧蹙,心生不快暗恃:“太平日子过的长久了,失场火下人们都如此惊慌。真令人气恼。”想罢起身,披件长衫向屋外走去。刚刚走出庭院,这时牧场内火光冲天,火蛇四处乱穿,在火光的映衬之下一排排手持利刃身着黑衣骑士正到处追杀救火的家丁。拓拔慕天见此情形大吃一惊,暗道不好,有马匪袭击牧场。急忙转身回转练功房拔出挂在墙上宝剑直奔内宅而来。路途之上斩杀数名落单的黑衣马匪,并不恋战带领几名随身侍卫杀向后院,支援内宅而去。
远远望去人影绰绰的晃动着一片黑压压的骑士已将内宅后院团团包围。,内宅之中已经是一片火海,屋内一片妇孺的哭喊不绝于耳。拓拔慕天见此情形肝胆俱裂,俊目之中涌出咧咧杀机。远处手持弓弩不断的将火箭射向屋内,风助火势,火助风威。拓拔慕天的一颗心猛往下坠,艰涩地吩咐跟随身旁的几名贴身侍卫道:“现在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看敌人袭击的方式,目标似乎是有备而来,绝不是一般的马匪,你们跟随我拓拔慕天多年,如今恐怕此役在劫难逃,我拓拔慕天拜托诸位一件事情,请诸位可以帮忙。”众侍卫闻听急忙惶恐答:“老爷,有何事尽管吩咐,小人们定全力做到。”
“好,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我现在修书一封,你们尽快杀出重围,赶到辽东襄平,面见我的老岳父公孙老将军,对他老人家说,拓拔慕天愧对他老人家,我拓拔慕天无能,未能照顾好他老人家的女儿。另外请老人家保重身体,孩儿拓拔慕天恐难在堂前进孝了。”说完后,将身着的白衣“嗤啦”撕下一幅,铺于地上,咬破中指,刷刷点点,笔走龙蛇雄浑遒劲书就一篇血书,运功将其烘干。递到侍立一旁的拓拔空手中:“拓拔空兄弟,我拓拔慕天就将此书信嘱托与你,希望拓拔空兄弟可以帮助我完成这个请求。拜托了。”拓拔慕天声音沙哑的对拓拔空说道。
“老爷你这是如何说起,小人跟随老爷您多年,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老爷您从来也没有把小人等人当作奴仆一样看待,把我们当作兄弟一样,小人等感激不尽。如今马匪如此猖獗,小人等怎能原离少爷,不如我等竭尽全力保护老爷杀出重围,老爷您看如何。”拓拔空见主人拓拔慕天似乎有决绝只意,急忙上前颤声问道。
“唉,如果我等拼死突围,并非不能,凭我拓拔慕天这身武学,脱离此地易如反掌,可叹,我的妻儿老小具在重围只中,怎能丢弃下满门的妻儿,独自逃生?,今日我定与此等匪寇决战到底,你们不必多说,速带好信笺,准备突围,希望可以保留为我拓拔慕天报仇保留一点希望,这只玉佩一定要交到我儿公孙易秋手中,切记切记。”拓拔慕天一见众人如此规劝,不由仰天浩然一叹道。伸手将始终悬在腰间片刻不离的玉佩取下也交到拓拔空手中,神色黯然的继续说道:“此玉佩关系重大希望兄弟你一定注意妥善保管。拓拔慕天在此拜托诸位了”手中的青筋不停的颤动,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英雄末路!望着眼前这几位与自己一同摸爬滚打,戎马一生,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保卫自己的兄弟。拓拔慕天知道从此一别,将永无再见之能了,也许明年的今日就将是自己的忌日。
拓拔慕天见众人迟迟没有动静,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你等速速突围,莫要在耽搁了,难道说我的命令你们不听了不成。”众侍卫见拓拔慕天真的发怒,熟知老爷的本性知道自己等人再规劝也是没有用了。只好跪地叩头后在拓拔空的带领之下,几人挥泪洒别拓拔慕天消逝在大雪纷飞的夜幕之中。
望着几人的背影逐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知道凭借几人的武功,如果不出意外突出重围将不成问题,拓拔慕天的心中略微感到一丝安慰,提起真气,任凭气流流遍全身,精神为之一振。目光转向内宅的方向,注视着眼前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惨境,心中的烈焰随之迸发至顶点。扬起高傲的头颅,冲霄的火光的映照下,拓拔慕天俊郎的脸庞打造着无比的坚强,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从戎的岁月,征战沙场时代。缓缓的自暗影之处走出,从容不迫的向敌人走去。任凭漫天的飞雪倾泻身上,无边的战意自拓拔慕天体内激射而出。长剑,白衣,冷面浑然天成,与苍穹融为一体,仿佛要独自一人孤战天下,拓拔慕天这勃勃神态,睥睨天下的雄姿使人无法忘怀,英雄注定将悲剧收场,英雄自古多寂寞。英雄,那响彻寰宇的生命绝唱,要用生命来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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