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骑行的大叔,路口等着红绿灯。
遵守交通规则,不但是一种良好的习惯,而且代表着个人素质以及这座城市的形象:“路边的野花~~啊~你不要采~~”
“咣当!”
冷不防,车子被人撞了一下,从后头,恰似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我操!”
扭头儿一看,是一中年四眼儿,形象酷似《有话好好说》里头的李保田,正自一手扶着车把,一手举着个破手机,直楞着眼张着个嘴,表情痴呆:“对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这!
大事儿,已经摊上了,这是追尾,交通事故:“咝~~~~~~~~~~~~~~~~~~”
“呛啷!”车子,支上!
下车,检查,发现车后挡雨板儿,生生地瘪下去一块儿!
肿么办捏?
当然这大叔,不是李保田,也不像姜文,像姜武:“你,下车!别从这儿下!路边儿停着!停好了!”
“大哥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张生义一看就坏了,关键不是车的问题:“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
“甭废话。”可以想见,事儿有多少:“你就说,怎么着吧?”
能怎么着啊,能。
当然也容不得张生义发表意见,因为这个大叔的废话比谁都多:“没话说了,没话说了是不是?嘁!当然你是没话说了,你这得负全责啊你,你这——”
其后摆事实,讲道理,其意大概追尾,超载,骑着车还打电话,属于危险驾驶罪,危害社会公共安全以及精神损失种种,足足说了五分钟。
张生义,也无语。
这哥们儿,分明就一滚刀肉,看情况只有赔钱了事了:“大哥,我赶时间,你看这样好不好……”
“什吗?”话音未落,牛眼瞪大:“赔钱?你说赔钱?让我修车?”
“是,是啊!”张生义摸摸裤兜儿,手伸进去,准确地掏出了一张五块钱的大票儿:“大哥,你看这——”
那哥们儿,瞪着五块钱,足有一分半钟。
最终张生义也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了,于是又掏出五块:“大哥,您先消消气儿,这五块钱拿去买包烟抽——”
这时候,那大哥,就想直接过去抽他大嘴巴子了:“嘛?”
大哥不抽烟,大哥早戒了:“你说嘛?”
车,就是生命,骑行,就是生活,五块加五块不是十块的问题,而是一种对于人格以及智商的严重污辱:“得了!我也不为难你,一口价儿,三百!便宜你了!”
果不其然,这是讹诈!
张生义心说你这辆破自行车连三十块钱都不值,亏得你还有脸要三百:“大哥,你看我吧,我这也没带多少钱,兜儿里就这十几块钱这还买菜的,您就行行好,大人有大量……”
这,就是张生义的不对了!
就这辆车,别说了三百了,六百块钱都有人赔过:“装可怜是不?装可怜是不?矮玛!你啊,你甭跟我哭穷,老子不吃你这一套!你听着,我告诉你,今儿,我可就把话撂这儿了,二百五!就二百五!少我一分,我断你一条腿,少我一毛,我取你一只眼,少我一块,哼哼!——”
这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路人围观了,有好事者:“哼哼!我要你一条命!”
另一好事者:“哼哼!我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时候,张生义就想打110报警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了~~”
风中骑行的大叔,追逐是他的宿命:“喂?喂?小丽啊,是我!亲~~”
这一次是张生义与围观群众共同见证,爱情的力量究竟是有多么伟大:“不是说了嘛,不急呢,你等着,我马上到,啊~对,不是,不是堵车,哎!甭提了,我这不是让人追尾了嘛,你等我处理完了,你等下,等下——那谁,谁,你!你等着,别走!对,乖乖站那儿!别动!——没事儿,对方全责,我没事儿你放心,内个,主要是车,保险杠撞坏了呗……没事儿呢,没事儿,不用不用,甭过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内盟十八弟揍四二大队大队长嘛,正管这一片儿,哎呀!你看你,不哭,啊~”
当时人人,若有所思:“……保险杠好说,关键后轮儿跑偏了,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不就拖去修嘛,修,修呗!他是赔不起,都没第三方,二十多万哪够啊……我啊,我就认倒霉呗!没办法,穷人嘛,是,人穷是穷,我也总不能把一大活人往死路上逼,对吧?不是,内个,爪哇国的车,是得送回去修……不是轮船,飞机,大型货机托运,是,很快的,半个多月差不多……什吗?谁去接你?我呗,我怎么,不能!打车多栽面儿啊,等我叫我司机开车过来,啊~也是,来不及了……这样吧,你等下,等下啊——”
说到这里,跑过去推自行车:“行了甭废话,五百够不,八百!给你一千!”
骑上:“是,随便整辆自行车,对!第一次见面,我也等不及啊!”
走:“三分,不是,二分半钟!一准儿到,放心吧你就,哎呀!没事儿,手机快没电了,好好好先挂了……”
风中骑行的大叔,渐行渐远,只不过这一次:“哧啦啦~~哧啦啦~~哧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是撞的,挡雨板儿,磨后轮儿:“咦?咦?这!尼玛~~”
刚刚骑过路口,大叔跳下车子:“咣!咣!”
踹两脚,又遥遥,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路口的张生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终于,风中的骑行的大叔,又一次消失在茫茫人海:“滋啦啦~~滋啦啦~~喀哧滋啦刺啦啦~~”
……
……
……
斯人已骑飞鸽去,二八加重大铁驴。
……
……
围观群众目送,面带崇敬之色!
……
张生义把十块钱揣进裤兜儿里,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叹一口气:“等下——等下——”
“张经理!张经理!”
“你……”
“我啊,我,白越!”
“啊?”
张经理,早将白越忘了,说过招聘的时候,张经理一天要接待二百多个人:“太好了!张经理,我正要去找你!对了对了,张经理,你怎么在这儿?”
下班了吗?
吃饭了吗?
已经快到中午了,白越还没有找到饭辙:“张经理?张经理?”
可怜一口气,还没有叹过:“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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