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
北方的群山万仞在历经一场大雪后皆被披上一层银装素衣,分外清亮。本该是万物休憩的好时机,然而在纯净无杂的白色世界,依然有人冒着严寒,踏着积雪,快速移动着。
赫然是三道大小人影。
“院长,前方那头生灵到底是什么啊,值得我们为此追逐了整整一天,害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三人中较矮的身影童声稚嫩,兀自抱怨道。
“闭嘴,那可是一头獬豸,不过还未成年,此次要是得手,为师就翻身了!”
一道严厉的中年男子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四野,威风凛凛。
“凌师兄,你就不要抱怨了,等捉到那个家伙,你我就能好好休息一阵了。”
另有一道女声响起,嫩嫩的,显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儿。
“还是苏妍懂事儿,一旦事成,为师放你们三天假!”
名为院长的领头人许下诺言,风一样掠过雪地,紧随的两小娃儿皆振奋,一鼓作气,对前面疯狂逃逸的幼年獬豸穷追不舍。原本纤尘不染的银白雪道就这样被轻易破坏,拖下三条浅浅的漫长痕迹。
很难想像,三人的速度如此之快,所过简直扬起了风暴!
“吼——”
若隐若现,一头牛羊大小的生灵出现在三双急切的眼中。浓密黝黑的毛发遍着全身,头似麒麟,隐隐可以看到小兽额上突兀出一只兽角,尾巴如一条钢铁皮鞭,在极速前行的状况下兀自左摇右摆,破风声阵阵。
灵兽的神识何其敏锐,后方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无形中给它自己带来一股压力,可恨自己刚出生不久,攻击力微乎其微,显然不是后方三人的对手。为今之际,一个字,逃!
“哪里逃!”
为首的中年男子身形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一道残影,下一秒,便赫然出现在灵兽身前,挡住去路,后方两名幼小弟子及时赶到,对幼年獬豸形成包围之势。
“吼”“吼”
幼小的灵兽四脚蹬地,溅起的残雪四溅。它自己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逼急了,尚可斗个鱼死网破!
“咦,院长怎么和一头野兽说话,不是对牛弹琴吗?”
刚才言语的男孩儿灵秀非常,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却已生的棱角分明,齐耳的短发乱蓬蓬的,像一个蘑菇头,一双大眼鬼溜溜打转,稚嫩的脸上写满疑惑。
“亏小师兄早入门一年,竟连这都不知道。”
与小子并肩而立的女娃儿生的俏丽,杏眼柳叶眉,齐肩秀发悬在身后。年岁比口中的小师兄还要小上一分,此刻一脸鄙夷,语气中不乏轻笑。
“獬豸乃灵兽神品,生来通灵,具有和我们一样的思维方式,别看它不会说话,说不定比大师兄你还要聪明呢。”
“哼,你竟敢取笑凌师兄,看我不挒开你的嘴!”
苏凌说着就要欺近苏妍,要好好“惩治”她一番。
“好了!”前方的“院长”雷霆一语,立刻让有所行动的苏凌噤若寒蝉,“先捉住这头小兽要紧,回去任你们闹。”
“是是是。”
院长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那刀削的脸颊刻满风霜,身材却依旧挺拔雄威,由不得苏凌不敬畏。小子说话间讪讪退回去,终于正视起眼前的首要任务。
“嗷——”
被三人合围的小兽蓄势足矣,向后奋力一跳,柿子先挑软的捏,这个道理它还是懂的,前爪成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挠向后方两娃儿。
“哼,不自量力。”
后方年幼的苏凌竟然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狠厉之色,“师妹,你退后!”
“好。”
显然,女娃儿虽然表面上取笑,不过却很相信自己的这个大师兄的实力。
“来吧!”
凶兽暴虐而至,兽影笼罩了苏凌的细小身体,不过下方的苏凌犹自岿然不动,右手捏拳印,对着虚空轻轻一击,看似无意,实则蕴含惊涛骇浪。
“砰”的一声,俯冲而至的獬豸如遭电击,大块头显然没占到什么优势,断了线的风筝般,飘摇着,最后重重落向“院长”苏沐风的脚下。
“哈,师傅教我的暴虹拳果然厉害,一招就解决了一个大家伙。”
首战告捷的苏凌显得很兴奋,又蹦又跳,向空中挥舞着看似无力实则硬梆梆的拳头。
“不错,看来小凌成功晋入原境第二重了。”
苏沐风面不改色,难得说出一句称赞语。
“哼,院长,不要光夸凌师兄啊,我也突破到第二重了,不信你看!”
苏妍是个急性子,性情如火,展开身形,说着就要给师傅露上一手。
“够了够了。”前方的苏沐风忙不迭喊停,“为师已经知晓你们两个进阶神速了,万不可伤其性命。”
看着脚下匍匐的灵兽,苏沐风笑的合不拢嘴,“哈哈,有了它,一定能换取不少元丹,助我早日突破丹灵境!”
这是一个重武重修行的时代,强者立足与否,全凭武力解决。在苏沐风生活的玄灵城,各种交锋几近成了家常便饭,只不过他还算明智,自己实力低微,无法与真正的强者交锋,因此懂得明哲保身,隐居在这山林幽壑,过着与世无争的平凡日子,平日间收几个门徒弟子,浑浑噩噩地消耗时光。
“嗷!”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击被制服的灵兽体内涌动出一股奇异的力量,助它奋力跳起,遁入山林。
“这股力量是?”被巨力弹到一边的苏沐风诧然,满脸的不可思议,“难道?”
“快追,万不能让此兽遁走,它的身上有大造化!”
“呼呼呼”
林间树叶婆娑盈动,三人离弦的箭般追击,丝毫不松懈。幼年獬豸玩儿命狂奔,终于奔进了一条大峡谷,只是——
“哇”“哇”“哇——”
连续的几声婴儿哭声,让饱通人性的獬豸兽头一愣,顿时有些茫然,疾风奔驰的前腿硬硬收住,缓缓前行,亦步亦趋地踱向横在道路中间的小生命。
“听到了吗?似乎是婴儿的哭声,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会有人在这种鬼地方?”
灵觉出类拔萃的苏妍率先察觉前方峡谷中的异常,满脸疑惑。
“走,去看个究竟!”
再度催发一缕灵力,苏沐风快到极致,身形只一闪,就远远甩开了两小娃儿。
“哇”“哇”
襁褓中的婴儿大声啼哭,让停驻的獬豸不知所措,出于本能,长而湿热的舌头伸出,抚慰啼哭不止的幼婴。它自身的危机还未解除,所以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幼年獬豸张口就要叼走幼婴,带回自己的巢洞。只是,异象就此发生——
婴儿的周身突然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强烈波动,两侧的峭壁也都震颤不已,落下许多山石。
“砰”的一声,獬豸被震退两丈开外,伤的不轻,闻声赶来的苏沐风双手结印,祭出一张灵力编织的法网,擒获了追击已久的灵兽。
“谁家的孩子,怎会遗落在此?”
苏沐风处理好受伤的獬豸,驱身上前,要看个究竟。他试探着将手掌摊开,触手是一片冰凉。比灵兽獬豸要幸运上许多,先前的排斥之力在一击之后彻底没了余威,亦或许是凭空出现的婴儿接受了这个人类的接触。
“师傅”“院长”
两小娃儿终于赶上,两对锃亮通明的大眼睛同样溢满惊奇。
“谁家的小孩儿,好可爱啊!”
苏妍的母性光辉大爆发,抬手就摸着小宝贝儿不放松,玩的很开心。
“大概是一名弃婴吧。”
四下无人,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师傅,看这个小家伙这么可怜,要不就把他带回学院吧,既然没人要,您就当个大善人接济他好了。”苏妍鬼头鬼脑,突然提议道。
“这——”苏沐风面露难色。
“好了,院长大人最有善心了!”苏妍八面玲珑,一语戳中苏沐风的软肋。
“只是,不知道此子来历,恐怕——”
“那有什么,你看他长的多可爱啊!”
苏妍喋喋不休,同情心泛滥,一定要把小婴儿带回家。
“咦,怀中有块玉佩。”走上前来的苏凌眼尖,发现了“好东西”。
“别动!”
苏沐风见多识广,当即喝退右手就要触及到玉佩的苏凌,“此玉加了封印,非你我之力所能解开,更不用说稍稍触及了。”
北风呼啸,月牙形的白玉闪着淡淡的芒,与天地一色。
“此子不凡,将来或许有大造化也说不定,我且带他回去,日后若有异数,再作打算。”
苏沐风心里打定主意,张口一说,立刻引来了苏妍的高声附和。
“带回学堂,要先找苏大妈给他喂点奶喝。”苏妍大发慈悲,“你们瞧,他的小嘴撅的这么高,肯定饿坏了!”说话间苏妍上下其手,捏的还不满月的幼婴小脸儿通红。
“你这样捏,就不怕人家不愿意吗?”
苏凌实在受不了苏妍的母性光辉大爆发,出言调侃。
“你懂什么!你看他笑的多开心啊!”苏妍狠狠白了师兄一眼,继而自语道,“小朋友,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弟了,开不开心啊?”
一通乱语,小妮子也不管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听不听得懂。
“小凌,带上那头灵兽,离开此地。”
苏沐风一声令下,苏凌赶忙祭出一件正方灵器,收了在灵力法网中动弹不得的獬豸幼兽。
三人御风而动,朝着原路极速滑行而去。
空旷的银野中,回荡着师生的对白,久久不曾散去——
“院长大人,小不点儿总该有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
“名字吗既然是在天寒地冻,寒风刺骨中相遇唔,就取名一个寒字吧。”
“那他到底姓什么啊?”
“你个傻丫头,当然是姓苏了,从今以后,他也是我们苏氏一族的成员了”
“苏——寒?”
PS:前面还有一篇楔子,也是正文的一部分,不要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