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新正教大教堂壮观无比,结合了哥特风格的宏伟和巴洛克风格的繁复,如同黑玉般漆黑光润的乌木大门高达50米,能够让任何参观者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皇帝的伟大。
“光有力量是不能让人产生敬畏之心的,必须把它充分地表现出来。”新正教的高级牧师马赛利恩如是说:“毕竟人类是种受本能驱使的低级生物,对于人类那低级的猴子式大脑来说,即使他们的理智充分了解皇帝的伟大,而如果没有我们这些皇帝的仆人设法将他的伟大充分展现出来,人类还是会在本能上低估皇帝的力量。权威必须拥有力量感,否则即使拥有力量也还是会被视为软弱,而人类从来不会敬畏软弱的权威。”
“我不是来听这个的。”俄国总统卡普托斯金盯着眼前的新正教牧师,不容置疑地说:“我要求晋见索菲娅女士。现在!”
马赛利恩无所谓地微微一笑:“我很乐意帮助您,但您能否稍等一两分钟?现在索菲娅女士有些事情正在处理。”
“现在就带我去见她。”
说完,卡普托斯金便不理会马赛利恩,径直朝礼拜堂走去。
对于皇帝莫名其妙的行动,卡普托斯金真的有种要抓狂的感觉。
两个小时前,获悉那些在美国领土上发动攻击的斯别那兹部队已经成功撤离后,卡普托斯金稍微松了口气——总算没有留下口实,不用担心美国人兴师问罪了。
美国人知道是俄国人在美国领土上袭击了美国的高级军事研究设施。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接触者。
从天空的间谍卫星和斯别那兹部队在撤退时拍摄的录象,卡普托斯金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第一接触者的能力。
瞬间吞没整个研究设施的烂肉地狱。
触手与大嘴的丛林。
满天飞舞的巨大肉团。
吞噬一切的生物体组织。
以及最后出现的那个,如同山峰般,高达几公里的巨大生物。
还有第一接触者释放出的重力波攻击,令卡普托斯金尤其印象深刻。
在卫星照片上,一条蓝绿色的线条清晰可见,如同一道笔直的极光带。那是威力巨大的重力波攻击将沿途的大气分子瓦解后生成的电离带,即使在一个多小时后也没有完全消散。它从麻萨诸塞外海一直向南延伸了接近两千公里,在巴哈马群岛以东的海面上冲出大气层。在那线条的末端,是一团巨大的发光等离子云团。
现在还没有统计出有多少人在这攻击中遇难,但沿途确实发生了大规模的台风和海啸。毫无疑问,如果那道重力波束的射击角度稍微偏斜一点,整个巴哈马群岛恐怕都要被海浪吞没了。
第一接触者佛雷卡,非常强大,非常厉害,非常危险,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但从资料上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识到又是另一回事。
而现在,根据皇帝陛下(或者索菲娅女士?)的命令,俄国人用自己的军队和第一接触者打了一架。
很好,现在俄国已经和第一接触者结下梁子了。而皇帝陛下始终沉默。
一定要和皇帝陛下好好谈谈才行。他和他的新正教都有点不正常。
其实,不一定要谈谈。卡普托斯金想。至少,看看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新正教,Nerthd。
东正教,Orthd。
新正教的一切都是东正教的拙劣仿制品。
和东正教一样,效仿所罗门圣殿,新正教的教堂也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一进门便是前厅,是新近入教的信徒和非信徒参观听课的地方。
前厅被一道名“帝皇之门”(IperialGate)的大门与礼拜堂隔开。和教堂正门一样,帝皇之门的尺寸巨大到可以用夸张来形容,两扇高达50米的门板上刻满了各种繁复细致的肖像——索菲娅女士自己的肖像。
卡普托斯金怀疑索菲娅女士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坐在皇帝的右手边,以皇后的身份统治世界了。
穿过那巨大的帝皇之门,便是正式信徒们膜拜皇帝的大礼拜堂。雄伟壮观,金碧辉煌,姑且不论那至少可以容纳6000人的巨大规模,单是那金色的穹顶上镶嵌的各色宝石恐怕就相当于俄国半年的税收了。
卡普托斯金沿着中央的走廊径直朝大厅那如同皇座般壮丽的巨大讲台走去。那是索菲娅女士代表皇帝讲道传教,以及传达皇帝的旨意。在那讲台之后那被称为圣障(Tepln)的巨大帷幕上,刺绣满了歌颂皇帝的各色图案和符号。而在圣障中央,是新正教的标志。
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在黑色的背景前伸展着自己的翅膀。
和富丽堂皇装饰繁多的教堂相比,新正教的标志简单到极点。
也美丽到极点。
外围的豪华辉煌,标志的简洁优美,两者鲜明的反差能够给任何人留下强烈而深刻的印象。
但是和所有新正教教堂的类似内容一样,完全没有对皇帝形象的描绘。这对于重视品牌形象的新正教来说是件很奇怪的事。
当他走近时,卡普托斯金突然听见在那华丽的圣障之后,有两个女人正在低声争吵。
他用力咳嗽了一声,争吵声立刻停止了。
然后,卡普托斯金大步走了进去。
圣障之后是一个宽敞舒适的房间,供高级牧师在礼拜讲道主持仪式的间隙休息之用。虽然陈设简单,但却颇为舒适。
就如同教堂的其他部分一样,新正教非常注重强化神圣的宗教气息。
在走进圣障的一瞬间,俄国总统还是因为紧张而打了个寒战。
皇帝的配偶与代言人,统治俄国的地下女沙皇,SEERS的使徒之一,索菲娅女士,就坐在他的面前。
索菲娅女士是个美丽的女性,但作为新正教的实际统治者,没有穿上圣职者长袍的她看起来更加像个精明干练的白领丽人而非狂热的宗教界人士。乌木般漆黑的头发披散在象牙色的肌肤周围,略带斯拉夫人特征的美丽面容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简洁淡雅的套装紧绷绷地裹在她高大丰满的躯体上,浑圆修长的大腿几乎完全暴露在外。
和她一比,她身旁的那位女牧师简直就是只丑小鸭。
刚才就是她和索菲娅女士吵架吗?
真是奇怪啊,身为普通的低阶牧师,竟然敢和新正教的统治者,身为皇帝配偶的索菲娅女士争吵?
那女牧师看了看索菲娅女士,又看了看俄国总统,然后立刻向两人鞠了一躬,快步走了出去。
当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卡普托斯金微微吃了一惊:他认识那个女牧师——列吉娜修女。
列吉娜修女,两个小时前陪同斯别那兹部队袭击第一接触者,然后被轻易干掉(毫不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并不奇怪,总统先生。”就如同所有新正教的高级牧师一样,索菲娅女士也拥有阅读他人思想的能力:“以生命侍奉皇帝的人,将在他的记忆中获得永生。对于我们这些皇帝的仆人来说,死亡仅仅是复活的前奏而已。”
然后索菲娅女士站起身来,:“我知道您为何而来,总统先生。”她说:
“您希望解答疑惑,希望晋见皇帝……而现在也的确是让您亲睹陛下容姿的时候了。”
新正教的一切都是在模仿东正教,那么在这里,自然应该拥有一道美丽之门(BeautifulGate),通向至高的圣所。
模仿传说中的所罗圣殿那供奉约柜的HlyfHlie,在东正教,这个圣所是通常是供奉各种圣物,至少是教会神圣典籍或纪念物的小房间。而作为新正教的仿制品,新正教教堂中自然也有类似的圣所。
在新正教的教义中,在每个教堂的圣障之后,便是神圣的恩宠之门(GraefulGate),通向最终的圣所,所有新正教信徒的天国,皇帝的宫殿。
但是卡普托斯金从来没在这里见过什么门。仅仅是一个神职人员休息室而已。
恩宠之门在哪里?
“恩宠之门存在于皇帝臣民的心中。”一团旋转的黑云浮现在索菲娅女士的掌心之中,越来越大:“而只有我们这些皇帝的仆人,代他统治万民的牧者,才能打开这扇神圣的门。”
索菲娅女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俄国总统一眼:“恩宠之门本来只为皇帝的仆人和虔诚的信徒而开,是我等皇帝臣民通向天堂之门。如果不是因为您作为总统一直热心支持我教的神圣事业,我完全可以因为这个不敬的请求而将您当场处死。”
卡普托斯金相信这话是认真的。
索菲娅女士手中那团黑色的旋涡瞬间膨胀,爆发出一片黑色的光芒。
黑色的光芒?但卡普托斯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东西。那是漆黑色的,但却并非黑暗,因为在那里面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东西的存在。那黑色的光芒瞬间吞没了周围的一切,然后又瞬间消失。然后,房间消失了,他们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1秒钟前,他们身处莫斯科的一座莫名其妙的教堂。
1秒钟后,他们站在一片如同西伯利亚荒原般广阔的广场上。
黑色的夜空中中,竟然悬挂着两个月亮!
这里不是地球!
广场的地面仿佛由整块的黑色大理石构成,平滑如镜,在两个月亮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微光。但卡普托斯金第一眼所看见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耸立在他们面前的,那道巨大无比,直耸云霄,顶端隐没在云雾之中的,巨大无比,高达数公里的,门!
这个宇宙中,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巨大的门呢?如果上帝的宫殿有门的话,那么肯定也是这般规模了。
在这门的宏伟与巨大面前,任何人都会被这不可思议的宏伟与巨大所压倒,所慑服。
在这门的宏伟与巨大面前,任何人都会感受到皇帝的伟大和自身的渺小。
站在这门面前,人不再是人,仅仅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高达千米的黑色围墙从那巨门两侧延伸开去,直到那隐没在那黑暗的地平线远方。广场,围墙,大门,全部都是由某种带有黑玉般温润光泽的黑色物质构成。平滑如镜,光可映人,似是大理石,似是玻璃,又似是黑色的水晶。而在那扇巨门和那围墙之后,无数和那大门一样宏伟高大,由相同的黑色物质构成的金字塔状建筑如同地平线上的山脉般绵延至看不见的远方。建筑本身没有任何修饰,只有从排排窗口中透出明亮的灯光。
而高据它们之上,整个建筑群的中心,一个巨大的建筑……或者说像建筑一样的东西。它从地平线的远方高高升腾而起,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在那形如方尖碑修长的身躯上,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在黑玉般的光滑表面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这……这是?
“现在,您已经来到我新正教的圣地,人类的一切,人类全部的爱与恨,痛苦与喜悦,卑贱与崇高,希望与绝望,人类全部的灵魂与意志凝聚之地!”索菲娅女士虔诚地跪在那仿佛可以容纳整个世界的大门前,伸开双臂,仿佛正在拥抱整个世界:
“欢迎来到……皇权之城(TheCityfIper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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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权之城。
皇权之城的大门名为终焉之门(UltiateGate),当索菲娅女士走近时,那高达数千米的门扉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在那门之后,一条宽阔的,如同黑玉般的黑色大道笔直地延伸向天际的远方,那足以撑起宇宙的宏伟建筑——皇帝的圣居。
这会不会是某种幻觉?就像新正教经常搞的鬼把戏那样,某种用来装神弄鬼,让人敬畏臣服无心反抗的全息图?
但是直觉告诉卡普托斯金: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既不是幻觉,更不是梦境。
当索菲娅女士带着卡普托斯金踏上那黑色的路面时,路面自行如同运转了起来,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载着两人向远方的皇居驶去。那并非传送带,路面本身并没有转动,而是他们脚下所站立的那块地方如同浮冰一般向前移去。
这自动大道的时速很快便超过了50公里,然后继续加速。路旁的一切都如同闪电般在周围闪过。但是卡普托斯金发现,即使在这样的速度下,迎面而来的气流在两人面前纷纷被某种无形的力墙抵挡开,减速,成为温柔的徐风。虽然脚下的地面光滑如镜,但当人站在上面时却又牢又稳。卡普托斯金能察觉得到,那地面似乎能够即时形成某种粘着力,让人丝毫不会打滑。
在他们周围,黑玉色的皇权之城一片寂静,无数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筑如黑色的山脉般在他们周围绵延起伏,无数高大的柱子或方尖碑一类的东西耸立其间,它们的黑色表面在月光下闪烁着柔润的光泽,满是精巧繁复的奇异浮雕。这些建筑宏伟无比,每一座都至少有一公里高,即使在如此高速的移动中,从它们表面的窗户中,仍然也能看到晃动着的人影。
是什么人居住在这黑色的城市中?是什么人能够生活在皇帝的身边?卡普托斯金对此一无所知,但是考虑到那些建筑的巨大尺寸,以及皇权之城本身的规模,卡普托斯金粗略估算,即使在最保守的情况下,这里也至少可以居住数千万人类。而从这城市那如同墓穴般的寂静来看,不管这城市是为谁而建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这里的居民仍然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黑暗的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了白昼,然后瞬间恢复。
一开始卡普托斯金没有反应过来,但这奇怪的现象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又出现了好几次。
接着,他终于发现,在夜空中,有一根银色的细线时不时地出现,消失,游动,翻滚,然后爆发出一片猛烈的光芒,为漆黑的夜空带来长达数秒的白昼。
而除了那银色的细线以外,黑暗的夜空中仿佛还有个别的什么东西,但那东西是漆黑色的,如同皇权之城本身一样漆黑,在夜空中无法辨认。
那是什么的东西?
而且看起来……双方好象正在激战。
卡普托斯金心中对一切都充满疑惑,但索菲娅女士却并没有予以解答。所有的新正教牧师都拥有阅读他人思想的能力,但除非是有助于增强对方对自身的敬畏,否则他们很少主动回答。
他估计,他们装神弄鬼的作风,乃至整个新正教本身很可能就只是一种包装,用来强化人类对皇帝的敬畏之心,以及对皇帝仆人们的服从。
在他们面前,皇居那庞大的形体向周围无限延伸,仿佛遮盖了整个宇宙,而和皇权之城的其他部分相反,皇居的表面光滑如镜,除了一个巨大的新正教标志以外再无任何装饰。而正因为如此,它会为人类的视觉在判断距离时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让人觉得那巨大的宫殿近在咫尺。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站了至少一个小时。路面飞快地移动,但是在他们正前方那宏伟得可怕的皇居却始终显得那么地遥远。卡普托斯金判断,他们至少已经这样前进了160公里,并且还将继续站上一个多小时。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新正教拥有对空间的绝对支配力,通过皇帝赐予的力量,只在一瞬间,他们便从莫斯科的新正教大教堂跑到了这个明显就不是在地球上的的世界——但是拥有这种力量的新正教,怎么就不能建立一个类似的传送点,将人们直接送到皇帝的宫殿中,而非要让人为了晋见皇帝,而要像这样站在自动道路上,毫无意义地浪费如此漫长的时间?
卡普托斯金非常清楚为什么。
一如新正教以往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所做的,他们会在任何方面努力营造出令人敬畏的氛围。
就如同马塞利恩常说的那样,人类作为一种群居的哺乳动物,拥有征服和支配弱者的本能,也有臣服和效忠强者的本能。而这其中的决定因素,无非就是力量。
卡普托斯金并没有见过皇帝,之前更没有得到过晋见皇帝的许可,因此他对皇帝毫无敬畏——无非是个非常强大的东西而已。
更何况,据说皇帝是个白痴。
皇帝是个白痴?
人类的主宰,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的每一个臣民,全知全能的神皇竟然是个白痴?
但是好象连身为新正教高级牧师,地位仅次于索菲娅女士的马赛利恩都不反对这个不敬的说法。
而白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人觉得敬畏的。
在一开始,卡普托斯金是毫无畏惧的。他充满了愤怒和作为世界上最伟大国家总统的自尊,他相信自己能够毫无畏惧地面对皇帝,甚至打算当面说他是个白痴——按照新正教的说法,皇帝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每一个人类,既然如此,在心里骂他和当面骂出口应该没什么区别,反正这个白痴也是不会在乎的。
但是现在,通过这前往皇居的漫长途中,看着皇居那光滑的黑色外墙在面前几乎无法察觉地扩张,时间和距离如同一面巨大的磨石,将卡普托斯金的怒气和勇气完全磨去。
在这前往皇居,晋见皇帝陛下的漫长路途中,你有充分的时间去感受力量,感受畏惧,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谓勇气是何等的脆弱和愚蠢。
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
如果不是卡普托斯金从来不认为自己无所畏惧,他可能早就两脚发软,跪倒在地了。
很多人声称自己绝不敬畏任何力量,声称自己绝不臣服于任何权威——但是,当“力量”和“权威”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会惊恐地发现,他们的内心中竟然充满了敬畏和臣服的渴望。
嘲笑笼子里的老虎是容易的,而要嘲笑站在自己面前的老虎却很难。
就如同很多人声称对死亡毫不畏惧,但那更多地是因为死神没有在他们身边出现过。
卡普托斯金自己就是一个例子。他出身军人世家,年轻气盛的他曾认为自己可以毫无畏惧地迎接死亡。而当他在战场上亲自目睹过死神的面容,并且有好几次差点便成为了死神的猎物后,他意识到了一点:
无论是任何东西,当它真正出现在你面前之前,永远不要轻谈无畏。
只有这样,当人被畏惧所压倒时,反而更能保持自己的尊严。
就像卡普托斯金现在这样。在至少3个小时的漫长路途后,终于来到了皇居的大门面时,他竟然还能保持作为一国总统的威严。
飞快移动着的地面刚一停止,索菲娅女士就立刻向前走去,甚至连示意卡普托斯金跟上来的手势都没有。
自从进入这皇权之城的终焉之门,索菲娅女士从始至终竟一句话都没说。
不但没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注意到了,索菲娅女士,随着他们慢慢靠近这如同支撑苍穹的阿特拉斯巨神一般巍峨的皇居,这位以毫不留情,斩尽杀绝的铁血作风粉碎一切不服从者的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冷峻而严肃的面上竟然隐隐浮现出一种温柔和期盼的神色。
期盼,虔诚,爱恋,怜惜,但却惟独没有敬畏——这和她作为新正教的领袖和皇帝配偶的身份很不相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那不像是妻子对丈夫的表情,也不是虔诚的信徒对神的表情,倒更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对孩子的表情。
卡普托斯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很快就要见到皇帝了。
那个传说中的人类主宰,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的每一个臣民,“能为他的臣民带来安全、食物和女人”的皇帝。
那个全知全在而全能,但却是个白痴的皇帝。
就在他们走进那本身就足以容纳一座城镇的巨大前厅时,夜空再次闪烁,那奇异的银线在空中掠了个银色的圆环,再次消逝无痕。
在那天空中的彼方,两个强大的存在之间的激战仍在继续,丝毫没有停顿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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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整个皇权之城一样,皇居内部一片黑沉沉的死寂。空间无比宏大,每一个厅堂都堪比红场,最狭窄的走廊也足以用来举办阅兵式。事实上,这皇居本身就可以说是一座城市,在它的走廊和房间中,散布排列着无数简洁精巧的建筑。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来彰显皇帝威严的装饰品,简直可以说如同计算机中的三维动画一样一尘不染,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
空空荡荡,没有侍从,没有警卫,
皇帝是无比强大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宫殿中没有警卫也不奇怪。但没有侍从的话……难道皇帝不需要仆人来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吗?
确实壮观,但却并不是个令人觉得舒适的地方。不管皇帝是什么,卡普托斯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住在这样的建筑中的——这令他联想到夜晚的医院,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与黑暗之地。
新正教所崇拜的皇帝,和人间的皇帝差异太大了。
事实上,即使到现在他已经距离皇帝近在咫尺,卡普托斯金也拿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东西。
皇帝是什么?
皇帝全知全在且全能,使用的是第四世代SEERS的技术。
皇帝威力无比,拥有在宇宙战场上使用的恒星级战略压制兵器。
皇帝注视着每一个人类的灵魂,是人类的主宰。
皇帝是个白痴。
这就是卡普托斯金所知道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更多的东西。
而在他前面领他晋见皇帝的索菲娅女士知道一切,但她一言不发,默默地带着卡普托斯金穿过片片巨大的厅堂,丝毫没有解答俄国总统心中疑惑的样子。一路上,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看都没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在年轻时也算是个风流浪子,虽说女人的心思永远都是令男人费解的大迷,但至少他可以看出一点:
索菲娅女士,这个统治着几乎整个东欧,说一不二的地下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和代言人,确实是深深地爱恋着皇帝的。
那样的话,至少皇帝应该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东西”了。
皇帝注视着每个人类的灵魂,洞悉臣民一切思想的他自然不需要“晋见”这种凡人权贵才需要的东西。但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不能彰显皇帝的威严了。而对于人类来说,即使真的拥有力量,但却没有力量的外在表现,那也还是等同于没有力量。
于是,新正教努力把一切弄得尽可能地繁复夸张——因为对于大多数人类来说,含蓄是一种很难理解的东西。
穿过无数厅堂,走上无数级台阶,然后又乘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梯,他们终于到达了皇居的顶层,御花园。
和新正教教堂那些满是浮雕,富丽堂皇的大门完全相反,通向御花园的大门简洁得像镜子一样。当它在两人面前徐徐打开时,卡普托斯金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刚刚踏入御花园的地方的一瞬间,卡普托斯金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御花园位于这高达100多公里的巨大建筑的顶层,虽然深入高空,但空气依然浓厚,气温依然温暖,甚至连这样的超高空热层本应具有的强烈气流都没有。它本身就宽阔如平原,以至于卡普托斯金无法从这皇居的顶端眺望整个皇权之城。
但这是个非常奇怪的地方。虽然被称为御花园,但这里既没有树木也没有鲜花,只是一堆堆蠕动着的……“东西”。
他看到了一些很诡异的东西,但却没看清那到底都是些什么。
卡普托斯金对这个名叫御花园的地方的第一印象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好象是一个巨大的大脑,眼前全部都是充斥着像蛆虫一样蠕动着的,白花花的沟回。
几秒钟后,当卡普托斯金终于看清楚那个所谓的“大脑”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他无可抑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赤裸的女人!
无数赤裸的女人,像活生生的砖石一样被乱七八糟堆在一起,构成了这御花园的一切。
御花园。整个这个被称为御花园的地方,就是一片由成千上万赤裸裸,活生生的女人堆成的人山肉海。
卡普托斯金站在御花园的大门前,一动不敢动。
美丽的面庞、坚挺的Ru房、平坦的小腹、光滑的脊背、饱满的臀部和浑圆修长的双腿,每一张面孔都是国色天香,每一个躯体都充满诱人疯狂的魅力。她们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扭动着,挣扎着,颤抖着,无声地呻吟着。
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地美丽。
每一张面孔上都充满了祈求与渴望。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面前这副景象,看到这成千上万个美丽的女体像这样被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以充满诱惑的姿势扭动,卡普托斯金却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眼前的荒唐景象并没有让他心神荡漾,倒让他联想到挂满死猪的屠宰场和塞满蛆虫的伤口。
他突然听见什么东西咯咯直响——原来是他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互相敲击。
说也奇怪,一个大男人被吓得牙齿打战,而身为女性的索菲娅女士却毫不在乎。她一路践踏着这无数面庞、Ru房、小腹、脊背、双臀和肢体,向御花园中央走去。
卡普托斯金只得就这样跟上去。他尽最大努力避开那些女人的脸孔,一边前进,一边在心中不停地道歉。
御花园的中央是一座同样由赤裸的女体所堆成的高山,这御花园中担当“材料”的每个女性都是第一等的人间绝色,但构成这山峰的无数“材料”,却更是美女中的美女。而和御花园的其他“材料”相比,她们的蠕动也更加激烈,无数修长的双腿在半空中乱蹬,无数硕大的Ru房疯狂地抖动,无数美丽的面容充满祈求与渴望。
而在这堆美丽的头颅、Ru房、胳膊、小腹和大腿的丛林中央,静静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背影。
那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忽明忽暗的夜空。他背对着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是一头瀑布般的绚丽金发,以及一道柔和优美的面部曲线。
在他周围,空间异样而又不易察觉地扭曲着,晃动着,偶而会有一些诡异的球体从虚无中浮现,膨胀,收缩,分裂,融合,然后重新归于虚无,仿佛一堆五颜六色的肥皂泡。
卡普托斯金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僵硬地站在一个平滑柔软的肩胛骨上,一动不敢动。
索菲娅女士走上前去,恭顺地跪在那人身边。她捧起他的手,温柔地亲吻着每一个指尖,然后按在自己的面颊上,爱怜地摩擦起来。
而那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就这样坐在那里,坐在那一堆赤裸的女体中,任凭索菲娅女士的摆布和亲昵,毫无反应。
卡普托斯金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印象:那个被称为人类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只是个有生命的人偶。
如果是按照地球的大气结构,那么这皇居的顶层应该非常接近热层,几乎没有云彩可以遮挡视线。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夜空中,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激战。
一条忽隐忽现的银色细线。
一个朦胧不可辨别的黑点。
他们在遥远天空的彼方盘旋飞舞,时不时地爆发出一片光的飓风,为这夜空带来持续数秒的白昼。
而那个,就是目前皇帝唯一关心之物。
从背影看,皇帝并不像是个很强壮的人。事实上,他那被黑袍所覆盖着的身躯似乎比索菲娅女士还要纤细,甚至可以说是带有某种强烈的女性化特征。他呆板地注视着那时不时被化为短暂白昼的夜空,一动不动。长可及腰的金发和漆黑色的长袍在微风中轻轻飘拂,更加强化了他那种女性般的阴柔气质。
接着,在索菲娅女士的搀扶下,皇帝,那个木偶般的伟大存在缓缓站了起来。当皇帝起身时,这由成千上万的赤裸女体构成的御花园的每一块“材料”齐声发出动人心魄的呻吟。无数双纤细的胳膊伸向皇帝,仿佛在祈求他的宠幸。
皇帝转向卡普托斯金,在看到皇帝面容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那……那……那是……第一接触者佛雷卡的脸?
卡普托斯金仔细回忆了一下佛雷卡的脸,没错,皇帝和第一接触者佛雷卡长得一模一样!
简单地说,皇帝就是一个男性版的佛雷卡。当然,有区别:他的头发是绚烂绮丽的纯金色,而眼睛则如同液化的蓝宝石——而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之外,他和第一接触者佛雷卡完全地一模一样。
当然,身为男性,皇帝的个子更高,肩膀更宽,但那性别差异非常有限,远比普通人类的男女体格差异要小得多。虽然早就听说皇帝陛下是个白痴,但卡普托斯金此刻却对此充满怀疑:对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呆傻之气。
是的,皇帝的面容上完全没有常识中白痴的愚蠢痴呆,而是一种近乎于婴儿般的纯洁,深蓝色的双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卡普托斯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在这强大存在的注视下,俄国总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待着。
但是过了良久良久,皇帝始终就这样看着他,一言不发。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
几分钟的沉默。
然后皇帝突然转过身去,继续朝着天空发呆。
挽着他胳膊的索菲娅女士赶忙把皇帝重新拉过来,让他面朝卡普托斯金,但和刚才一样,皇帝转过身来,一声不吭地看了卡普托斯金几分钟,然后继续转过身去望着天空发呆。
白痴。
索菲娅女士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她低声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但皇帝充耳不闻,只是盯着天空,把自己的配偶和专程前来晋见的俄国总统当空气。
十足的白痴。
就这样,在尴尬而徒劳地反复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神圣的皇帝始终不肯开口说出哪怕一个字。索菲娅女士终于放弃了。她摇了摇头,对卡普托斯金说:“很抱歉,总统先生,皇帝陛下似乎在思考问题,改天我们再来晋见吧。”
虽然语气恭敬,但是她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接见皇帝程序繁琐,虽然皇帝会对访客做出某种指示,但现在不行。
皇帝这当口没兴趣理你。
卡普托斯金目瞪口呆。
花了几个小时跑来晋见皇帝陛下,结果就这样?
他又看了看那个盯着天空发呆,据说是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
伟大的皇帝,人类的主宰,就是这样一个木偶般的傻子?
※※※※※※※※※※※※※※※※※※※※※※※※※※※※※※※※※※※※※※※※※※※※※※※※※
当送走悻悻而归的总统先生后,索菲娅立刻赶回了御花园。一团黑色的旋涡直接出现在御花园中,索菲娅女士快步踏出。作为新正教的统治者和皇帝的配偶,索菲娅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来到皇帝面前。
那是当然的。漫长的晋见过程是为了将敬畏植入拜访者的心中,对于皇帝的仆人来说,自然是效率第一。
当她回到皇帝身边时,看到马赛利恩不知何时已经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马赛利恩坐在皇帝对面的两个高高翘起的屁股上,两个女人的上半身被深深埋在那由美丽的面庞、丰满的Ru房、平滑的小腹、修长的肢体构成的地面下,屁股被当成椅子。而在他的大腿上,更横躺着两个不停扭动着的女人。她们呻吟着,喘息着,一次次试图向皇帝爬去,一次次又被马赛利恩拉回来。
马赛利恩嘴里叼着根雪茄,一边心不在焉地随手把玩着怀中女人的Ru房,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自己侍奉的神灵。作为新正教中地位仅次于索菲娅的少数几位高级牧师之一,他对人类的主宰,自己的神灵似乎完全没有敬畏之心。
御花园是一个占据了皇居整个顶层的巨大广场,完全是由这无数活生生,赤裸裸的美丽女性堆成的一片人山肉海。
女人?与其说是女人,倒更像是活生生的塑料模特。如果真是人类的话,要这样被乱七八糟像柴火一样堆成山,里面的人早就被压死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将会发现在这动人心魄的人山肉海的无数张面孔中,其实充满了重复。很多人都长得一模一样。而她们的面孔、肤色和身材更会时不时地发生变化,如同一滩活生生的橡皮泥。
在马赛利恩对面,新正教所信奉的神,人类的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正坐在一堆不停扭动着的赤裸女体堆成的巨大宝座中。无数美丽的面容充满渴望地注视着他,无数饱满的Ru房在他身边晃动,一双双娇嫩的素手温柔地爱抚着他的全身,一条条修长的大腿充满渴求地盘绕着他的腰肢。
而皇帝始终呆呆地注视着天空,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在天空的远方两个诡异的存在正激战。它们距离地面无比遥远,甚至可能远在星辰之外,完全无法看清任何细节。
在地面上,用人类的肉眼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条在群星之间忽隐忽现的银色细线。而它的对手则始终隐藏在夜空中,无从辨别。
那银色的线条似乎是光明的化身,虽然无比微小,但却时不时地爆发出猛烈的光波,竟能为这黑暗的星空带来一片长达数秒的白昼。
“他们还在打吗?”索菲娅小声问道:“那孩子到现在还能和海默罗尔姆战斗?”
“那两个小子已经在天上打了快四个小时,到现在没有停止的迹象。”马赛利恩点点头,然后猛吸一口雪茄:“这很奇怪吗?不管怎么说,艾利安(Elian)始终也是皇帝陛下的孩子,有这种实力也不奇怪吧?”他吐出一个烟圈:“更何况,以皇帝陛下为中心,方圆60天文单位之内的一切量子态变化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像海默罗尔姆那样过于依赖量子态和空间操作的家伙,别说要发挥真正的战斗力,就算只是要跃迁回地球都很难。”
“但即使如此,那孩子还是不可能战胜海默罗尔姆那样的家伙。”索菲娅陷入了沉思:“他打算干什么?让陛下出手吗……”
当索菲娅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没错。”马赛利恩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当艾利安把战场搬到这里来时,陛下就已经蠢蠢欲动了……您也该知道,海默罗尔姆越长越可爱,陛下也越来越想上他了。”
索菲娅不悦地转过头去了,强忍住自己的怒气。
“真有趣啊!”马赛利恩凝视着那木偶般痴呆的皇帝,继续旁若无人地大声说道,丝毫不在意索菲娅的愤怒:“圣物中的圣物,安塞罗珀德弥斯(Anthrpderi)——是你当年向SEERS许下的愿望让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生命,是以配偶自居的你让他领略到了性爱的美妙,是身为新正教创立者的你将他捧上人类主宰的宝座——但你所做的一切,你为他提供的那些女人和那尊贵的身份,这所有被世俗男人所渴求的一切,对于他的吸引力居然不如一个以敌人的身份和他战斗的……男孩?”
“陛下的基因编码和佛雷卡是完全相同的!”索菲娅说:“因此他可以随时转为女性……”
“但是据我所知,没有任何男人得到过陛下的青睐,不是吗?”马赛利恩提醒道:“虽然到目前为止大约有万3000多名女性信徒得到过陛下的宠幸,但却没有一个男人入得皇帝的青眼——不过这可以理解,恋兽癖者几乎全部都是男性,而女性是不大可能喜欢和动物性交的,即使有这样的怪胎,她们也从不与动物发生生殖器上的接触。”
“继续说啊,你再这样侮辱陛下,我就会给你好看了。”
“无所谓,我只不过是个动物学家而已,观察自己的研究对象从来都是我的最终目的。”马赛利恩耸耸肩:“现在看来,对于安塞罗珀德弥斯陛下来说,人类这种拙劣的仿制品始终都没办法和真正的同类相提并论,是不是?”
话音刚落,马赛利恩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整个拉了起来,飞向索菲娅。
索菲娅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然后一脚将他踢得飞了出去。
马赛利恩嘲讽地笑着,若无其事地爬起身来,抹干鼻子下的鲜血,然后突然抓住身旁一个女人的脖子,喀嚓一声捏断。
但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被捏断脖子的女性瞬间融化为一滩透明的液体,迅速渗入御花园那由女性的裸体堆成的地面下。
马赛利恩转身离开,和所有新正教高级牧师一样,他也拥有随意生成那种传送门的能力。在踏入传送门时,马赛利恩回过头来,大声说道:“还是那句话,索菲娅女士,想想该做点什么准备吧!”他揶揄地笑道:“安塞罗珀德弥斯陛下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
皇帝默默地矗立于夜空之下,修长的身躯背衬群星,金色的长发漫天飞舞,漆黑的长袍在风中轻轻飘动。而在他始终凝视的群星之间,一道银线在星辰之间纵横穿梭,时不时地爆发出一团团明亮的闪光,为这异星的大地带来突如其来的短暂白昼。
他凝视着那星海间奇幻的存在,缓缓伸出一只手,仿佛想抓住那在星间飞舞的妖精。
皇帝的形体无声地爆炸开来,化为一片光的粒子。
接着,它们纷纷膨胀,成为无数五颜六色的奇异球体。这些球体如同一团聚集在皇居上空的肥皂泡,不断地蠕动、膨胀、收缩、分裂、融合。而在这些球体中的某一个,徒然变形,拉伸,扭曲,化做一个双螺旋构造的巨大黑色光环。
而在那黑色的光环中间,某种奇异的空间异变开始悄然生成。
他要抓住那星间飞舞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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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权之城所在的星球和地球确实是在同一个世界,只是位于距离遥远的另一个太阳系而已。
一个巨大的蓝色太阳,颗类地行星,3颗类木行星,人类世界的任何记录上都没有这颗恒星的记录。
对于宇宙中的生命来说,距离,始终都是最大的问题。星辰之间路途遥远,即使最近的恒星之间,以光的速度奔驰也要数年时间,更不用说银河之间的广袤虚无。
但是对于这即使是光也要奔驰数千年才能穿越的距离,这对于生命和文明来说生死攸关的距离,对于一些强大的存在来说竟形同无物。
这个太阳系的太阳比照拂地球的太阳要庞大得多,质量超过太阳的12倍,因此也更加地不稳定,有变成超新星的潜质。由于其远远超越太阳的巨大质量,使其呈现出鲜艳的蓝色。
在这个太阳身边的行星无疑是生机渺茫的,一旦它作为超新星爆发,周围公转轨道上的一切都将在火海中蒸发。
但是在十几年前,这颗蓝色太阳的质量突然大幅度下降了,变为原先的四分之一,太阳的三倍左右。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
而更加诡异的是,如此巨大而且急剧的质量损失,却丝毫没有对恒星本身造成不良影响。事实上,由于质量在短时间内大幅度下降,反而延长了其寿命
在这个过程中,太阳质量的改变导致整个太阳系的行星轨道也随之发生变化,从而导致了一系列毁灭性的灾难——当然,对于这个没有生命的世界来说,这算不上灾难。
这个太阳系原先有5颗类地行星,但其中一颗行星在太阳质量改变而导致的巨大而复杂的引力作用中被撕裂了,但操纵这一切的那个强大存在并没有阻止。因为这个解体的行星混杂着大量被恒星引力俘获的陨石,沿着公转轨道形成了一个小行星带,正好是一个与地球太阳系相似的地方。
没什么意义,但却有纪念价值。这非常地奢侈,而对于创造这个世界的那个存在来说,他有奢侈的资本。
就在这片远离阳光的小行星带中,一片舞动的银光成为了第二个太阳。在这片绚丽夺目的光芒中,一颗银色的彗星席卷而过,在身后拖出一道长达数百公里的彩虹。
那银色的物体拖拽着彩虹色的长长尾迹,以完全无视惯性的机动力在小行星带中穿梭舞动,在沿途丢下一个个久久不散的金色光环,。速度极快,忽隐忽现,忽明忽暗,偶而它还会突然毫无惯性地停顿下来,消失,然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在那停顿的一瞬间是唯一可以看到其大致形状的机会:一个边际朦胧的银色旋涡,笼罩在一团辉煌壮丽,闪烁着彩虹般七色光芒的巨大能量场中。
接近光速,遥远的距离,以及那完全无视惯性的诡异机动力,使得任何观测其细节的尝试都将归于失败。
银色的旋涡以不能为人眼辨别的速度在星空中飞舞,化为一条彩虹色的光带,如同在星辰间飞舞的妖精。时不时地,它会爆发出一片仿佛足以吞没整个宇宙的炽热光爆,将周围数万公里范围内的一切瞬间汽化。而每当这毁灭之光在宇宙间爆发开来时,那个一直与其缠斗不休的对手也在这光的背景中变得清晰可见——一团黑暗的影子。似乎是一群肥皂泡般的球体,在那银色旋涡周围时隐时现的的黯淡存在。和高速移动的银色旋涡相比,那东西要虚弱得多,也迟缓得多。
银色旋涡行动迅速,但那奇怪的存在却始终如影随形,令对手始终无法摆脱它的追踪。
那银色旋涡也能进行恒星级量子跃迁,但它的能力已经被皇帝所压制,在大多数时候只能进行连续性的线性位移。虽然速度极快,但却极少能够成功地直接切换自己在空间中的位置。而那群奇怪的球体在能够瞬间移动的同时,还能够随意操纵战场周围的空间,无论距离多么遥远,都能将自己、敌人和附近的一切传送回去,使目标无法脱离皇帝的控制范围。
到目前为止,银色旋涡始终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大量的球体在空间中突然爆发,然后缩回虚无,但完全没有一次成功的命中。而在那银色旋涡的行进途中,无论是巨大的小行星还是微不可见的游离粒子,沿途经过的一切都将随之一扫而空,成为其一部分。而在这个不断吞噬和同化的过程中,它的形体也变得越来越大。
小行星带中不乏体型巨大的个体。和地球-太阳系一样,其中很多的直径都超过上千公里。因这巨大的尺寸,当那银色彗星经过时它们并没有将其直接吞没,而是在上面打出了一个形状规整的圆洞。那平滑的创口上似乎覆盖了一层水银,然后迅速向整个星题扩散。
那水银般的毒素,能够将接触到的任何物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只在顷刻之间,那巨大的小行星整个变成了单调而又平滑如镜的银色,然后它迅速溶解,成为一个完美的球体,如同一滴滴悬浮在宇宙中的水银——接着,那些银色的水滴化为无数细小的弹丸,如冰雹般扑向对手。
而在这个过程中,银色旋涡始终都在不间断地释放出无数环形的光波,扇形的光束,锥形的彩虹,以及七彩的光带,无数的小行星在这攻击面前纷纷瓦解、粉碎、汽化或者成为银色的液滴。而与之相对应的,那群奇异的球体却并不勤于反击。
在等待。
等待某件事的发生。
那银色的旋涡一直都在试图在空间上远离皇权之城所在的那颗行星。本来它可以凭借单纯的量子跃迁达到目的,但是这里是皇帝的领域,皇帝的力量压制住了任何可能发生的量子态变化,这使得银色旋涡必须远离皇帝至少60天文单位之外才可能发动跃迁,返回太阳系,返回地球。
即使不是为了去得到第一接触者的力量,仅仅是为了避开皇帝,也必须如此。
因为如果皇帝动手的话……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那银发少年的目的,也就是要尽量阻止他离开皇帝的控制范围,直到那“不好的事情”发生。
现在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环旋转着浮现在海默罗尔姆周围。宇宙那黑色的背景之前那漆黑的圆环几乎是隐形的,但对于拥有量子感官的海默罗尔姆来说来说无比明显。而且非常糟糕。
海默罗尔姆试图回避,但无论如何机动,竟然始终都无法离开那圆环的中央。
虽然有措手不及的成分,但即使强大如海默罗尔姆,在皇帝面前却似乎毫无抵抗能力。
在真空的宇宙中不会有声音,但在海默罗尔姆被吞没的一瞬间所爆发出的一道光波,却仿佛是他的惊叫。
紧接着,在遥远的皇权之城,在皇居顶端的御花园,从那群飘舞在御花园上空的球体中,一个银色的人形从中跌落而下,落在御花园那由无数赤裸的女体堆成的人山肉海中。
那银色人形如同镜子一样波光流动着的表面瞬间褪去,掉在这女人堆中的,是一个全身赤裸,大约十四五岁的金发少年。
他试图一跃而起,但从周围和身下伸出无数纤细的手臂和浑圆的大腿,如同正在捕食的章鱼般将他紧紧纠缠住。
金发少年被七手八脚地牢牢箍在那柔软肉体堆成的高山上,神情狼狈。他的身体周围爆发出一团彩虹色的火焰,皮肤上掠过片片银辉,试图恢复成那由无数旋转着的银色碎片构成的旋涡——而那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但是那如乌云般笼罩在整个御花园上空的球体们发一阵奇怪的声音,金发少年身体周围的七彩光芒竟也随之瞬间黯淡,银色的皮肤也再次恢复原状。在皇帝的力量面前,他竟然连自身形态都难以控制。
少年的形体和周围的空间轻轻抖动了一下,在他身旁突然出现了另一位少女。
太阳般的金发,翡翠般的双眸,单薄而纤细的身躯——除了性别,这少女和那少年的一切都几乎完全相同。
那少女的金发扎成两股长长的双马尾,她那刚刚开始发育的身躯因为赤裸而变得通红,一头扎进身旁那和她身心一体的少年怀中,这本是一人的少年和少女本能地互相拥成一团,瑟瑟发抖。
接着,无数双柔软的胳膊从周围伸来,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紧紧缠住他们的全身。
球体的集群不断蠕动、分裂、融合、膨胀、收缩,在牢牢地压制住那金发少年和双马尾少女的力量与形态的同时,一片闪光的尘屑洒落而下,凝聚为一个身穿黑袍的俊美男子。
皇帝的金发和长袍在风中舞动,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神情狼狈但却依然显得高不可攀的少年和少女。人偶般空虚而宁静的面上,竟破天荒地出现了表情:温柔,渴望,以及……贪婪。
皇帝的形体在一阵轻柔的晃动中如肥皂泡般分裂成了两个。
两个一模一样的皇帝向少年和少女款款走去。而在那黑袍之下,其中一个皇帝的身材与另一个存在某些微妙的变化。
他的肩膀变得更窄。腰胯变得更宽。本就如白瓷般洁净无瑕的皮肤变得更加细腻。一对饱满的山峰在他胸前高高耸起,即使在那宽大的黑袍下依然清晰可见。
两个皇帝的长袍缓缓融化为一团朦胧的黑云,他们向那动弹不得的金发少年款款走去。其中的一个,伴随着他的步伐,一双雪白而晶莹,只可能属于女性的长腿在那团黑云下忽隐忽现。当那长袍随风散去,那赤裸裸地站在那狼狈的少年少女与手足无措的索菲娅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男子,以及一位饱满而婀娜的金发女性。
被称为安塞罗珀德弥斯,全知全在全能但却是个白痴的皇帝,其中的一部分,现在为了某种目的,变成了女皇。
皇帝看起来就是一个男性版本的佛雷卡,除了性别以外和她完全相同。而当其中一个他以女性姿态出现时,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在任何方面更是与第一接触者佛雷卡达到了分毫不差的程度。
在那一瞬间,在数万声娇柔而惋惜的呻吟声中,御花园溶解了。
那构成御花园的无数女体,在顷刻间溶为透明无色的黏液。紧接着,那黏液迅速凝结,成为温暖的凝胶状物质。
整个御花园,已经成为一张柔软而炽热的大床。
两个安塞罗珀德弥斯一丝不挂地高高站在那因为全身赤裸而不得不本能地缩成一团的少年和少女面前,以一种镜像般的协调同时俯下身去,同时握住少年和少女试图抗拒的手,在骨骼与关节发出的阵阵轻响中,将他和她不容抗拒地同时拥进怀里。
男性的安塞罗珀德弥斯将少女那尚未发育完全的娇小身躯压在身下,毫不留情地用双手和嘴唇侵犯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少女那金色的双马尾惊恐地舞动着,她在皇帝那如猎豹般优美而强健的脊背下拼命扭动,一面奋力挣扎,一面因恐惧而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女性的安塞罗珀德弥斯将那拼命挣扎的少年紧紧搂在怀里,用洁白而丰满的身躯将他整个裹住,坚挺高耸的双峰牢牢抵在他的胸前,炽热的唇舌贪婪而熟练地舔舐和吸吮着少年的面庞和嘴唇,设法侵入他的口中。
两个神一般强大的存在,像发情的动物一样纠缠在一起。
看着眼前荒唐的景象一步步变得更加荒唐,身为皇帝配偶的索菲娅女士,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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