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冷清,哗哗朝着东流,路边鲜花已残,一片萧条。
燕国自太子以下,不知是何原因,今天俱是一身素衣而来,一眼望去,满目哀伤。
几条烤熟的壮猪摆在路边,数十名壮汉迎天而拜下。
“这是什么玩艺儿,好香啊?”
荆飞望着那几条大壮猪发出的香味,不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地道。
燕丹苦笑着道:“我们在祭奠路神,向路神乞求,让我们的英雄有去有回,完成大事。”
荆飞想着自己一个小光头,装腔作势地双手合什,道:“阿米豆腐,佛祖心中有,佛祖会保佑他的信徒的,请太子放心。”
远处一个壮汉大步而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香味远远飘了过来。在他的身后,一个文弱书生气十足的俊秀男人尾随而来。
正是屠夫与高渐离。
荆飞与屠夫高渐离相抱,有些感动地道:“好兄弟,不过是一次别离,我都不想打扰兄弟你们了,所以才没有去请你们,你们又何必过来,徒增感伤?”
屠夫将篮子里面一瓶酒与一大块烤好的狗肉装在一个袋子里,递给了荆飞,道:“兄弟,别的话我都不说了,一路保重,过段时间我去秦国找你。”
高渐离叹息着道:“就送到此处了,让兄弟给你弹奏一曲为你送行吧。”
悠扬的筑音响起,满天的秋色似乎一下子浓郁了十倍之多。
响午的阳光,也暗淡无光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泪涟涟兮,拜君还。
英魂飞天兮,舞长空。”
“——”
一股悲愤之意味从天而降,晚夏的阳光已经完全被遮盖下去,送行之人数百,个个泪流满面,情不由禁。
“风萧萧兮——
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不复还——”
荆飞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凝固了,拳头握得鱼肠剑铮铮发响,他大步朝着官船而去,不再回头,给所有的人留下一个永恒难忘记的背影。
只有筑音不断,筑音之中,荆飞已经越去越远了。
在荆飞的身边,秦舞阳一身笔直,虽然脸上青肿,形象狼狈不堪,可是此时他就如同一柄脱鞘的利器,直冲云霄。
在他们的身后,是长夫子齐雄与另外九十九名将士。
这九十九名将士是唯一没有受到筑音影响而掉泪的,因为,他们已经称不上是人,而是燕国的死士,花费了无数金钱,才训练出来的九十九名死士。
这些人,便是去给荆飞陪葬的。
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所有送别的人,都已经知道,荆飞并不是去投降,而是另外有重大的任务,至于任务是什么,想出来的人并不算多,因为不知道内情的人,谁都不敢相信,荆飞有如此大的胆子,竟然敢去刺杀秦王。
但是无论会发生什么事,都已经与这些送别的人无关了,也许不久后,他们会听到一个关于荆飞身亡的消息,也许什么也听不到,但是,谁都知道,这一辈子,再想见到荆飞一眼,只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燕容容飞马而来时,荆飞已经消失在茫茫的河面上了,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子,送别的人已经逐渐散去了,不论会发生什么事,今天还是要过日子的。
燕丹也打算走了,听到身后匆匆忙忙的马蹄声音,一转头,便看到了燕容容。
“你来做什么?”
“荆飞呢,荆飞呢?这个混蛋呢?”燕容容疯狂地叫喊着。
马一直冲到河边才停了下来,她整个人也从马背上跃了下去,发出哎呀一声惨叫。
高渐离缓缓地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这个混蛋,走得这么快,我都来不及对他说一句对不起——”燕容容泪水如雨滴般流了下来,接着对着茫茫的天空喊叫着:“荆飞,我恨你。”
可是这个声音荆飞再也听不到了。
一个时辰后,所有送别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燕丹,燕容容以及高渐离屠夫几个人却还没有走,他们一直呆呆地望着前面的天空,静静发呆。
数百名侍卫也静静地站在河边,一句话也没有,天空寂静得让人发疯。
又过了许久,燕丹才叹了口气道:“都回去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高渐离道:“你们都走吧,我就不回去了。”
燕丹知道高渐离是荆飞的好朋友,也对他很是器重,不由说了一句:“高大侠,保重。”
高渐离点点头,忽然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秦舞阳身上拿走了许多东西,其中有一个黑呼呼,有些腥味的肉球?”
这句话是对燕容容说的,昨夜秦舞阳醒来之后,骂了大半夜,整个万花楼的人都虚惊了一夜,高渐离与屠夫都是住在万花楼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燕容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啊,我当时——”
“你不用向我解释,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个肉球,也许可以给你一些帮助。”高渐离道。
燕容容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黑呼呼的,又有点腥味,当时秦舞阳口袋里有十来个,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才拿了一个——”
“你们听说过炼气士的传说么?”
“炼气士?”燕丹与燕容容齐是一惊,这种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是他们身为王宫里的公主储君,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难道这肉球与炼气士有关?不由眼睛雪亮,一齐盯向高渐离。
高渐离于是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东西告诉了燕家兄妹两人,他主要是看这兄妹两人确实对荆飞真情实意的,让他们多点保身之术也算不差。
两兄妹听着听着,眼睛雪亮,期间更如好学的小学生般,认真地问了好多问题,高渐离一一替他们解答了。
许久之后,燕丹与燕容容两人才率队离开了,整个河岸只剩下高渐离与屠夫两个人了。
高渐离望了眼屠夫,道:“大哥,我们就此别过吧,大哥请回吧。”
屠夫摇头道:“我一生之中唯独只有一个真心的兄弟朋友,现在,我的这个兄弟朋友即将面对死亡的可能,你让我回去,这怎么可能?”
“难道你也想去秦国?”
“不是想去,而是一定要去,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兄弟一个朋友,若这个兄弟这个朋友有难了,我什么也不做的话,我都自己会瞧不起自己的。”
“哈哈,这样太好了,那么我们又有伴了。”
“难道你也是想去秦国?”
“我高渐离,在战奴会的时候,若不是有荆飞兄弟的帮助,也许出不来,既然这条性命是他给我的,我再还给他,也不算什么,如果荆兄弟要死,最少有个伴儿。”
“哈哈,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兄弟了,从今之后你也是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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