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黑役 > 第十一章 我是你的罪孽 上
    小小的幼蛛通体殷白,晶莹透明的就像是冬天结在铁铠上的冰渣子,那种单调的色彩在夕辉的照耀下竟然会折射出无比柔和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然后闭上眼睛……把一切都用力撕碎。

    伏在地上的南希彻底没了声响,但这也并不令人奇怪,对于小裁缝来说,虐待是报仇,杀戮也是报仇,但后者却能给人带来一种解气感,跟乌鸦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滋味差不多。

    “不知怎的,我觉得你好像很可怜。”想到这里,我对小裁缝竟然油然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来。

    小裁缝却没当回事,他随意地用自己最为修长的右手中指弹弹烟灰:“你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严格来说,你现在还存在这世上的只有那颗脆弱的心脏,却没有一个完整的身体;而我,只是跟你相反而已。”

    我摸摸鼻子,有点遮掩的嫌疑:“我老是忘记这件事,总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缺的正常人,但这现实总是滑稽地可笑,估计这就是我的命吧,死无全尸说的不就是这个么?”

    小裁缝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唔,说错话了。

    我本想笑笑化解尴尬,但无奈面部肌肉僵硬的厉害,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只能轻轻牵几下嘴角,最近老是胡言乱语的,估计是脑袋被这一遭又一遭的阴谋整得迟钝了,反应都比往常慢上半拍。

    “笑不出,就别笑了,”小裁缝挪开目光,只有丝丝青烟拂散,“不然我会后悔的。”

    后悔?这个词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小裁缝那副阴到不行但的表情就知道该识相点不再多问了。

    “你可以去吃了,不过还是小心些。”

    听到小裁缝这番义正言辞的话,我不觉有些好笑:“不就些蜘蛛么?难不成它们还会反过来把我给吃了?”

    小裁缝的脊背微微一僵,他讪讪答道:“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故作轻松地吐了口气,“你说过要保我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小裁缝的这句话着实让我的思绪一顿。

    现在,我还能信谁?连这副身子都不是我自己的原版,说好听点那叫作“灵魂体”,不好听的直接就是“行尸走肉”。

    我的嘴角溢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要说我傻,我只不过是个溺水的人,攥住了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可这回,靠得还是你自己。”小裁缝脸上的笑容还是那般阴阳不定,但我知道,他并没有骗人。

    一步、一步、一步……

    我感觉自己被慢慢地灌满,然后再被戳破一个小小的口子,藏在深处的阴影与污秽也许都会光明正大地坦露在旁人眼前,但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任何一个生命体,在逼急了的时候总会犯下错事,他们就会被称为“罪人”。

    但在这些罪人当中,却永远都不包括我、不包括那些军宦背景出生的公子哥跟娇小姐。

    我记得之前在神圣联军服役时,那里有一个特别大的训练场,而在训练场的另一头则是间用来关押不守军纪之人的铁房子,大约在每天的下午,阳光刚好黯了点,那里就会传来清脆的皮鞭抽打声,没有人问为什么,我当然也不问,只是将那种习以为常的声音当作是特殊的鼓点,男孩在那时就会郑重地向女孩伸出手来邀舞,而被邀请的女孩从不会拒绝,她们只是按照淑女的礼仪轻轻推脱一下,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搭在男孩肩上,踩着点子与男孩翩翩起舞。

    而桑,便是在这种地方与我相识。

    她是个十足的假小子,头发很短却很柔软,面孔生得有些偏男性但俊朗无比,虽是没有显赫的家族地位也一连迷倒了十多个女孩。但就是这么个帅气潇洒的女孩却有一点不好——她嗜酒,喝了酒就口不择言,胆子大到包天。不出意外的,就在一次酒后,她被拎到了铁房子里抽到半死不活。

    因那时候天下着雨,他们没有跳舞,而桑,却缩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尖俏的脸上满是血污,衣服破烂不堪,她的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伤痕累累的身子,唇角勾起。

    她问我,记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我摇摇头,那确实是我与桑的第一次会面,就算她之前再怎么招摇,能让我记下名字的人终究是不多的。

    “我叫做桑,原名是丧葬的丧,现在是桑叶的桑……”桑似乎轻笑了声,清丽的容颜当真是我平生罕见,“因为我出生那日,我母亲难产死了,我大约是头先出来,结果接生的稳婆就看我这样子就断言我是个男孩,结果我父亲在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上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了我,结果……我好像令所有人失望了呢。”

    一头是满身伤痕;一头却是莺歌燕舞。

    于那时,我便不懂这个世界了。

    “什么弱肉强食、遭遇不平……这些通通都是唬人的假话!我,能力弱么?你们就算合起伙来对付我我都不怕,但是,我却没有你们那般的势力,所以,蝼蚁可以欺负我,滓渣可以践踏我,难道我生就低人一等吗?”·桑又喝醉了,一张巴掌脸绯红似霞。

    我不耐烦地扛着她,喝道:“竟然喝了酒就少说胡话!”

    “呵——”桑听似极浅的笑声,“你连也觉得是胡话吗?你好歹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我一怔,张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

    我冷冷地注视这那些向我成群涌来的白色幼蛛,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南希胸前那枚象征着地位与尊荣的金质勋章,连命都丢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仿佛在那一瞬,我竟然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欢愉。

    蜘蛛幼白晶莹如玉,难怪小裁缝会赞漂亮。

    我蹲下身轻轻捻起一只,只不过是指间的那点轻微之力,那幼蛛便碎成了两半,一些绿色的体液渗出来,弄在手上有些黏黏的。我不由地讶然,这幼蛛,除了这些难清理的体液,又有什么可提防呢?小裁缝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万俟?”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得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桑?她……竟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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