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建筑内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了,营地里漆黑一片。
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牛头人们终于稳住了阵脚,他们靠在木墙后面,安静的等待着敌人的进攻。袭击者发射的箭矢不时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集中营地内的建筑物,发出“砰、砰”的闷响。
突然,木墙后的某个地方发出“砰”的射击声,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从哪里射了出来,呼啸着落向营地外的黑暗中。
原本浓墨一般的黑夜被这明亮的火焰打破了。玛卡巴看到远处的灌木丛中,几个身影正惊惶失措的向后撤退,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了。
但是,子弹和投矛的速度显然要跑的更快,呼啸而来的子弹和投矛击中他们,牛头人们兴奋的看到那几个人影踉跄了一下,然后像沉重的石头一样倒在了地上。
牛头人们发出一阵欢呼,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位置,这些欢呼声被压抑的低沉,但充满了兴奋。
“再来一次!”黑暗中,有人热切的要求道。
然后,照明弹再一次射了出去,但是这次发射的方向改变了,但取得的战果却并没有减弱,几个暴露的人类如同被砍伐的树木一样倒下了。
营地外响起一片骚动的声音,攻击者们意识到局势的改变,他们向更远处的地方后退,以撤出猎人们的射程。
就在猎人们发射第三枚照明弹之前,人类的报复来临了,一枚呼啸的炮弹落进了营地,营地内的一间木屋不幸的被击中了。木屋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中四分五裂,借着爆炸产生的火光,玛卡巴悲伤的看到,几个躲在屋子里的牛头人倒下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叫喊。
他看到萨满学徒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去,冲进了依然在燃烧的废墟中。他吃了的搬动着同胞们的身体,试图把他们从着火的房子里拖出去,几个年轻的牛头人战士从木墙后面跑过去,帮助他救助伤者。
“该死!”玛卡巴愤怒的转过身,盯着远处的黑暗,他必须找出防御敌人下一波攻击的办法。他原本是打算率领民兵们在营地外伏击偷袭者的,但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比情报里提到的要多得多,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扩大战果,就被敌人强大的远程火力压制了,不得不退回来,借助营地的屏障来防守。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到毛发焦枯的萨满学徒走了过来,他身上那件原本白色的萨满布袍此刻已经被熏成黑色,但由于上面粘着的泥土和某种神秘力量的保护,这袍子并没有被烧坏。
“他们怎么样?”玛卡巴期待的问,他向被击中的木屋废墟看去,那里的火已经被熄灭了,几块炭火在黑暗中发出明灭不定的红光,借着这微弱的光亮,他看到几具躯体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废墟前面的空地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他的心头。
“都死了,包括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布鲁语气低沉的说,萨满的治疗法术虽然能祛除病痛,治疗伤害,但那些注定死亡的伤害是不能被治愈的,他们不能破坏万物之灵的平衡。
“这些卑鄙的人类,我发誓,他们会付出代价的!”高阶军士恶狠狠的诅咒道,他抬起头,看着又一颗划破天空的炮弹,幸运之神这次站在了牛头人一边,那炮弹擦着帐篷的尖顶落到了营地外,在旷野中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如果不能阻止他们继续发射这种可怕的武器,我们的战线很快就会崩溃。”他从木墙上探出头,看着远处,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或许正在酝酿下一次进攻吧。
“不,他们会停下来的。”玛卡巴拒绝了萨满学徒的建议,他在北方的战歌峡谷服役的时候曾经见到过这种武器,并很幸运的从联盟军队手里缴获过一门,但可惜的是,那门迫击炮配备的炮弹已经全都打光了,他转过头,对布鲁解释着,“这种便携式青铜迫击炮的发射次数是有限制的,一般不超过十次,不然火药产生的高温就会烧坏炮管,我刚数过了,他们已经发射了九枚炮弹了。”
果然,人类的炮火沉寂了。原本喧嚣的战场突然安静了下来,防御者们大都松了口气,许多人甚至直接放松瘫坐在地上。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中士,让他们都站起来,准备战斗!”玛卡巴生气的对旁边的一个军官大声怒吼道,就在这时,布鲁听到远处穿来一阵奇怪的音乐声,像战鼓,但却比牛头人的科多兽皮战鼓要清脆的多。
中士服从的跑向防线,把士兵们从地上赶了起来,“那些人类杂种来了,拿起斧子来,去痛宰他们,小崽子们!”他大声呼喊着,命令新兵们拿起武器,重新回到防线上去。
鼓声越来越近了,布鲁听到营地外地黑暗中穿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防线上的猎人们显然也都注意到了,几颗照明弹被发射出来,向营地外飞去。
在闪烁的光芒照耀下,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出现在营地外。这支军队大约有四百多人,是牛头人民兵的四倍还多。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正规军队,这些人大都穿着轻便的皮甲,其中少数人穿着闪亮的锁甲,但是没有人穿着沉重而坚固的板甲。
“点火!”一个声音大声命令道。
营地外预先布置的火堆被“嘭”的点着了,浸满油脂的木柴炽烈的燃烧着,照亮了整个战场。
在这光亮的照耀下,人类的军队开始推进,他们松散的排着并不整齐的散兵线,在队伍的最边上,一个鼓手正在敲打着缓慢的节奏,那是一种轻便的小型军鼓,两只手指头粗的鼓锤正在上面敲击着,而整个队伍则跟着这节奏缓缓的向营地方向前进。很快就进入了猎人的射程。
根本不需要命令,猎人们的火枪率先响了起来,跟着是巨魔猎人们的投矛。
散兵线上,几个人类士兵被击中了,他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但他们后排的士兵踏上一步,补上了他们的位置,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猎人们的攻击就像扔进湖水的石子,只是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就消失不见了。
“是人类的商团武装①,他们人太多了!”玛卡巴吸了口气,担忧的说,“而我们有经验的战士太少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民兵们也大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许多人惊惧的站在防线后,恐惧、害怕、绝望轮番冲上他们的心头,将勇气一点一点从他们的身体里挤出去。如果不是少数老兵在支撑着整个防线,他们早已经崩溃了。一些人颤抖着握着手里的武器,他们甚至不能把它们举过肩膀。
敌人逼的越来越近了,猎人们胡乱发射着,但他们已经不能保证命中敌人了,一个年轻的牛头人惊惶失措的装填着弹药,但他太紧张了,甚至不能把弹丸填进枪膛。
玛卡巴和几个军士大声咆哮着,给新兵们鼓着劲,但这些新兵被吓坏了,如果不是军官的呵斥,他们早已经抛下武器逃跑了。
玛卡巴叹了口气,这些临时征召的新兵实在是太嫩了,他们没打过仗,没杀过人,甚至没有经过几次正规的训练,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是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百对四百,即使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也要感觉到很大的压力,更不要说这些嫩的不能再嫩的新手了。
我们肯定打不过这些人类的!”他们在心里想。绝望的阴云笼罩在营地上空。
人类已经开始踏入了战场,鼓声开始变的紧促起来,走在第一排的士兵开始加速,
玛卡巴失望了摇了摇头,向营地出口处走去,十几个老兵互相看了看,跟在他的后面。他们排成整齐的一排,紧紧的互相依靠着。
“来吧,杂种,从我身上踏过去吧!”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类,他们咬着牙,喃喃的说。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在营地内响了起来。
“我们的祖先,为了我们的生存,他们勇敢的战斗着!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热血与生命!”
一个萨满学徒的身影从营地的一侧走了出来,一根巨大的图腾在他肩膀上闪烁着微微的元素之光。这根图腾是营地里节庆时使用的仪祭图腾,因为经常使用的原因,与元素的亲和力非常好,比布鲁自己制作的小图腾要好用的多。
“正是他们的牺牲,换来了牛头人种族的延续,直到今天,我们的父辈们还在北方的战场上,为了部落的生存而战斗!他们是那样的勇敢!面对无数的敌人,他们,无所畏惧!”他大声的怒吼着,巨大而浑厚的声音就如同天上的雷霆,他愤怒的目光从那些新兵的脸上一一掠过,但他们羞愧的低下头颅,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们,充满勇气!”
“他们,从不犹豫!“
“他们,永不退却!”
“为了生存与责任,他们敢与任何敌人战斗!”
“为了自由与荣耀,他们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但是今天!你们给他们的脸上抹了黑!”他走到一个瑟瑟发抖的新兵身前,一个巴掌掴在他的脸上。他是如此的愤怒,那个新兵被他抽的打着旋儿歪倒在地,无力的爬在地上痛哭着。
“你们侮辱了祖辈的荣耀!”他大吼着,向前走去,又一个新兵被他抽到在地。
“你这只会藏在草丛里的鹌鹑!”他把新兵们一个又一个打翻在地,让他们无地自容。
“你这只胆怯的莎罗兽!”但是这次,他的手被那个新兵挡住了。
“我不是胆怯的莎罗兽!”那个新兵脸色通红的大声吼道。
“证明给我看!蠢货!”布鲁逼近那个新兵,同样大声的怒吼道。这怒吼和他的口水一起,重重的喷在新兵的脸上,比他的掌掴还要有力。他紧紧的瞪着新兵血红色的眼睛,却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蔑视与鄙夷。
那个新兵被彻底激怒了,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武器,然后向营地外冲去。更多的新兵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的脚步已经变得坚定,勇气和力量再一次占据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喘着粗气,热切的渴望着证明自己,他们毛发直立,身体激动的战栗着,但这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布鲁严肃的看着他们重新走向防线。营地门口的高阶军士冲他赞许的点着头,他点头示意,然后转过身,大声激励着这些新兵。
“我们热爱生命,但我们从不畏惧死亡!”
“因为即使我们死去,我们也可以毫不愧疚的面对自己的祖先,我们可以对他们说,我们是为了荣耀而死,就如同伟大的祖先一样。”
他高声鼓励着牛头人战士们,然后抱起那根粗大的图腾柱,把它重重的戳在地上。
“用心去感受,年轻的勇士们,大地母亲就在你身边!”
他的力量是如此之大,甚至就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着,一股充沛的大地之力从图腾柱上爆发出来,填满了所有战士的身体。
“祖先与我们同在!”他大声咆哮。
注①:商团武装:一些人类组织的往来于贫瘠之地与塞拉摩港之间的走私商团,他们从臭名昭著的强盗——半人马部落手中廉价收购赃物和俘虏,并出售贫瘠之地紧缺的物资,这些商团大部分拥有自己的武装护卫队,而在一些部落军队注意不到的地方,他们甚至会直接客串强盗和捕奴团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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