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的晦暗,整个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阴霾,连日的阴雨使空气中充满了潮湿阴冷的味道。空气中没有一丝的风,在离海岸不远处的一座废弃矿洞的出口处,丛生的杂草,垂落的枝条,所有的一切都一动不动,整个场景就仿佛一幅静止的油画,神秘而诡异。
但一道刺眼的闪光突然打破了这份死寂,在光芒消散之后,一个身材高挑的血精灵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处,这个人有着血精灵那典型的尖长的耳朵和麦色的皮肤,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瘦弱,他手持一根槲寄生法杖,身上穿着达拉然战斗法师们经常穿的制式法袍,但在袍子的胸口绣着金色与红色交织的龙鹰之翼的徽章——这是夺日者的标志。
他从一个软布袋子里取出一只银色的罗盘,在洞口摆弄了一会,在确认无误之后,他向四处草草张望了一下,然后迈步向洞穴内走去。
洞穴内一片黑暗,在更深一些的地方,几只幽灵菇在角落里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和微弱的白光。他皱了皱眉,然后轻声念了一句咒语。一蓬耀眼的光亮猛的从他持着的法杖顶端的宝石中照射出来,照亮了他前面大约二十码的范围。他犹豫了一下,左手从法袍的内兜里抽出了一根接骨木魔杖,这根魔杖里储存了五十发魔法飞弹,足以应付所有的突发状况了。
“谨慎,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美德。”他在心里说,然后缓慢的向洞穴深处走去,那些风化的矿渣在他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矿道内引起一阵轻微的回响。
洞穴曲折而深邃,在被废弃之前,这座矿山显然为它的主人提供了足够多的产出。矿道内到处都是杂乱的岔道,如果不是有魔法罗盘的帮助,他可能已经迷失在这迷宫一般的地下世界里了。一些从洞顶渗出的水不时的低落到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那些被水打湿的支撑木柱上,丛生着黑色的木耳和斑斓的苔藓,每当法杖的光亮照射在上面时,都会反射出各种光怪陆离的色彩。
寂静与黑暗永远比狰狞的怪物更令人恐惧,法师独自一个人在幽深的洞穴里探索着,渐渐的,一些孤独感和恐惧感慢慢浮上了他的心头,他总是觉得,在背后的某些黑暗的角落里,有些邪恶的黑暗生物正在窥伺着,等待着他的致命破绽。于是,他前进的更慢了,并且经常突然回过头,用魔杖指向背后的方向,但在法杖的照射下,他总是一无所获。
法师感到他的勇气正在渐渐的失去,虽然在同伴们中间,他一向以谨慎闻名,但在此刻,他却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不已。
“或许先退出去,等待同伴们一起进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有些懊恼的想道。
但就在他完全丧失前进的勇气之前,一段空旷的矿道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片矿道非常的宽敞,足有二十码见方,在矿道中间的地面上,绘制着一座一惊有些破碎的倒五芒星法阵,这种法阵一般是用来召唤恶魔的。在法阵的五个角上,分别躺着两具干枯的尸体,从尸体的长度和大小来看,这是几个倒了大霉的鱼人。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伏在法阵中央的那个人类。
事实上,他们每个人出发之前,都被告知了那位大人物之子的衣着、相貌,而这个人类的衣着显然是和那些有关的描述相符合的。
他暗自为自己的好运气而庆幸不已,他眼里甚至都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即将到手的权力与地位,他把魔杖插回法袍的内袋里,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既然这位大人物之子现在落难了,那么自己的出场更应该华丽一些——要知道,雪中送炭总是比锦上添花更让人印象深刻。但就在这时,他嗅到了空气中那细微的,几乎已经完全消散的硫磺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恶魔?这个难道这位大人物之子召唤了一个恶魔?他悚然后退,然后惊惧的举起了手中的法杖,紧张的戒备着。与那些从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法师不同,他曾经参加过围剿燃烧军团余孽的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气味是恶魔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紧张的四下张望着,但快一刻钟过去了,长时间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他甚至有些脑仁生疼,可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恶魔从黑暗的矿道里跳出来,也没有任何恶魔逃走的迹象。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掏出自己的魔法罗盘,看到代表恶魔生物的那根指针正指向零刻度。
他松了口气,或许这次召唤失败了。他收起罗盘,向法阵中央走去,地面坚硬而光滑,法阵召唤出的巨大能量把整个地面都熔铸成了一体。
虽然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胆大妄为感到震惊,但他对此不以为意,他不是那些死守教条的道德卫士,与谴责这个年轻人的堕落相比,他更在乎的是临行前那位大人物对他们许下的承诺。或许这份功劳能为我谋取一个更高的职位。他热切的想道,心头一片火热。
他走到地上的那个人身边,轻轻的推了推,但这个人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昏迷了过去,他小心的扳住这个人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
“希望他还活着。”他在心里想。
但在下一刻,他猛地呆住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所搜寻的目标,不过,面前的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在那件召唤恶魔的案件宣判的当天,他是在宣判大厅当值的几位战斗法师中的一员,说实话,这个史无前例的严厉判决的受害者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年轻人眼中那种对法术力量的渴望在自己眼中也曾出现过,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兴趣已经转移到对权力和名位的追逐上来了。
这让他有些伤感,但他还是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仔细检查了起来。他知道这种血精灵风格的华丽服饰可不是滥大街的人都能穿的起的,就算这个年轻人不知道那位大人物的下落,他也敢肯定这位前法师学徒至少应该知道一些重要的线索。
年轻人的左手被齐腕切断了,不过这并是导致他昏迷的关键,因为那是一道老伤,伤口处甚至都已经结了疤,他继续在这个人的身体上检查着,最终,他找到了位于胸口那道致命的伤口,那是某种锐器造成的,从那道几乎有小指粗的伤口看进去,他看到年轻人的心脏仍然在微弱的跳动着,随着这跳动,血液像泉水一样被一股一股的从他胸腔里泵送出来。
说实话,他真的被吓到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之后还能活下来,这简直就是奇迹,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他从最初的不知所措中醒了过来,虽然他并不擅长治疗,但还是从腰间的软布兜兜里掏出了一只水晶瓶。瓶子里装满了深红色的液体,在这些液体里面凝聚着鱼籽状的奇特颗粒。他把其中的一半倒在那道恐怖的伤口上,然后把剩下散发着黄金参和山鼠草气味的药水全灌进了年轻人的嘴里。
“希望这能有用。”他不确定的想。
他有些无奈的在年轻人的身旁坐了下来,这个人受的伤太严重了,如果不想他立刻就死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移动的好。
他就那样坐着,甚至没有采取任何戒备措施,要知道,法师和法师学徒之间的差异,可不仅仅是名字上的这两个字的区别,一个法师学徒面对一个正式的法师,几乎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更何况,这个学徒还是一个被击碎了魔核的被放逐者。托胸膛上那层厚厚的血垢的福,血精灵并没有发现遍布他胸膛的诡异的恶魔符纹。
时间过得很慢,但很幸运的,这瓶药水终于起效了,法师学徒胸口那道恐怖的伤口上,血液终于不再涌出,虽然血精灵不知道伤口内部的情况如何,但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一层薄薄的血色薄膜出现在那伤口上面,随着心脏的跳动而轻微起伏。这让他松了口气,虽然他仍然希望能从这个人类身上找到有关那位大人物之子的线索,但和那些盲目的高傲自大的血精灵同胞们相比,他对人类法师们的态度要温和的多,至少,他对这个被放逐的可怜人,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
他并没有等多久,在药水的作用下,学徒原本微弱的呼吸渐渐变得有力,在一声轻微的呻吟之后,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艰难的扭过头,有些茫然的向旁边看了几眼。血精灵法师注意到这个人类的双眼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在那里面甚至都没有发现黑色的瞳仁。
“一个血精灵?”他虚弱的问道。“是您救了我么?”
法师不知道这个人类是如何认出自己的身份的,他分明已经失明了!但他压抑了心中的惊讶,因为在魔法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他斟酌了一下,决定直接说明来意。
“据我所知,劳伦·光赐是你的好友,就在十天之前,他失踪了,我和其他几个战斗法师被委托寻找他的踪迹,如你所见,我幸运的第一个赶到了这里,我想,作为他的好友,你一定十分乐于告知他在哪里的,是不是?”他尽量委婉的说,但人类学徒粗暴的打断了他的问询。
“他死了,是被我杀死的。”学徒毫不掩饰的说,他平躺在地面上,双眼茫然的看着头顶的虚空,但脸上却写满了复仇的快乐。
血精灵法师一下子呆住了,他也曾想到过这个可能,但却没料到这个人类竟然会如此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说出真相。他原本意识中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冷冰冰的摆在他面前,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浸进一堆冰块里,要知道,一个活着的大人物之子和一个活着的杀人凶手能给他带来的利益可是完全不同的。他失望的看着这个学徒,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您会怎么处置我?”年轻的前学徒低声问道,把失神的血精灵从思考中惊醒。
“我想,我会把你交给劳伦·光赐的父亲处置,这是他应有的权利。”法师想了想,沉吟着说,他并不怕这个被重伤的学徒会有什么小动作,实际上,在他眼里,这个被放逐者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权利?我被放逐时,被追杀时,我的权利在哪里?”一个声音在学徒的心底愤怒的冷笑道,但他的脸上仍然是一片平静,仿佛听到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那么,非常抱歉。”他轻轻地说,然后困难的抬起右手对准了血精灵法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他嘴里微弱但却清晰的念出了一句咒语。
“腐蚀!”
下一刻,澎湃的暗影能量汹涌着冲进了血精灵法师的体内,他身上的冰甲术根本无法抵抗这种针对精神的冲击,他强忍着这几乎撕裂灵魂的侵蚀,勉强启动了法师护甲。然而,就当他在一片混乱的记忆中寻觅解除诅咒的咒语时,术士发出了第二波攻击。
“痛苦!”
如同一根灼热的铁棍在疯狂搅拌着脑浆,血精灵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在他心中爆炸开来,这个诅咒是如此恐怖,在如同惊涛骇浪般的痛苦之中,他甚至都已经不能保持自己思维的清晰了——这对一个施法者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施法职业间的战斗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双方准备好各种防护之后,用绚烂多彩的各种强大法术轮番对轰,一般情况下,往往在战斗开始之后的几分钟之内,一场法术对战就结束了。在这种战斗中,先手和灵敏的反应是起极为重要的,但现在看来,血精灵法师显然不具备以上两种有点。
他被术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懵了,只是被动的应对着对方的攻击,事实上,如果他受到攻击时就采用冰霜新星或者魔爆术这类施放快速的范围伤害法术的话,即使不能打断敌人对自己的攻击,也能博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甚至有可能抢先一步把对方干掉也说不定,要知道,这个刚刚出炉的术士原本也是处于奄奄一息的悲惨境地的。
现在,思维一片混乱的血精灵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他在仓促间习惯性释放的法师结界和法力护盾根本无济于事,前者对暗影攻击无效,而后者在勉力维持了几秒钟之后就被术士的献祭术打破了。
“吸取生命!”术士低声喝道,在这邪恶的恶魔法术作用下,如潮般的生命能量从任人宰割的血精灵法师身上被汲取出来,沿着一条神秘通道向他体内流去,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他禁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血精灵法师的皮肤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看上去就如同时间在他身上被加速了一般,浑浑噩噩的血精灵恍惚间开始感到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妙,但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吸取灵魂!”术士终于放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血精灵法师的灵魂被割裂了,他死死的抱着头,痛苦的嚎叫着,在被吸光了最后一点灵魂能量之后,他沉重的倒下了。他死地是如此的彻底,即使最强大的牧师都无法使他的灵魂得到救赎。
就在他的尸体旁边,恶魔术士缓缓的站立了起来,三块闪烁着梦幻般光彩的灵魂碎片在他手中不停翻飞飘荡着,即使最璀璨的宝石都比不上它们的美丽。
“自此刻起,我的眼中,唯有力量!”
他脸色阴沉的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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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法杖与魔杖的区别:一般来说,法杖是法师或者术士等施法职业的主要武器,它们往往由蕴含强大魔力的材料制成,对于法师的施法有专注、增幅、加速、稳定等辅助作用,但法杖一般不会将其内在的力量直接具现出来,而是通过对法师的有益加强来表达。而魔杖则不然,它们往往被灌注了某些较低级法术,比如火球术、魔法飞弹或者强酸箭等等,这些法术一般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但可以重复灌注。
但不论是法杖还是魔杖,它们一般都没有被赋予近身肉搏功能,虽然它们在坚固程度上往往也能胜任,但当一个法师必须要使用法杖击打敌人时,他离死亡的距离并不比他和对手的距离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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