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韩江顺流再航行半个时辰,江口因两岸陆地往江中延伸的新月形半岛而骤然收窄;而建于半岛上的东埠外港亦渐渐明晰起来。
过了东埠,便是一望无际的外海。
正值日光高照时分,东埠外港一片繁忙景象。得益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便是可直接停泊月浦内港的深水季,但凡过江入海的渡船都会按惯例在此稍作停留、补充给养;特别是即将远渡重洋的巨帆船舶,船主更会慎重其事地率领船工水手上岸拜祭海神,祈求神灵保佑沿途平安。
林馨音和苏若云所乘坐的私渡,亦朝着东埠港口缓缓驶去。
船舱之内,倚在窗边的林馨音正安然入眠。透窗而入的江风掠过她的鬓发,挠得她偶尔睫毛轻跳,却敲不开她紧闭的双眸。沉醉于梦境中的她,嘴角的一抹浅笑显得格外迷人。
在梦中,某处江畔,杨柳依依,阳光普照,和风习习;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人,正是她日思慕想的凌月缘。她能看到他那清晰的面容,见到他欢笑着对自己挥手,令得她心潮澎湃之余,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行动去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她很认真地思考起来,想着是该欢快地跑上去,给予小缘一个紧紧的拥抱,还是该淡然地走上前,送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才好。她就这样在梦中踌躇了一阵,待得她终于敲定了方案、往前迈出一步之际,却惊觉眼前的世界骤然模糊起来。
就像是原本怡静如镜的的水面,被忽然投入水中的石子敲起圈圈涟漪,荡得镜像渐渐支离破碎。
这一颗接着一颗破坏她梦境的石子,却是那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
“妹子……妹子……”
“啊……?”勉强撑开眼皮的林馨音,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沧桑大汉的脸。
是了,这人是该私渡的船夫,其他人都叫他作老张。
“怎么了……?张叔?”没睡醒的林馨音傻傻地问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并未睡去多久,且此时窗外日光正盛,不可能已到福州港。
“还问怎么了……”老张被这迷糊的少女弄得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很快就沉下脸说:“东埠港到了,你们在这儿换个船北上吧。”
“这……”林馨音转头看过船外,但见码头不远处人车往来如梭,声音嘈杂,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所在地。她又看了看另一边的苏若云,只见这女孩黛眉频颤、双肩微动,也是一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
可是,这地方离福州还远得很,再说连月浦港都找不到私渡,这儿就能那么幸运?
于是,林馨音便干脆直问起老张:“张叔,东埠真能换乘北上至福州的渡船吗?”
“说实话,今日有些特殊……”老张多少猜得到林馨音她们赶往福州的急迫心情,虽有不忍,但仍语焉不详道:“若你们找不到渡船,便干脆在东埠寻间客栈歇息一晚得了,明后日总能找得到北上的空闲渡船。”
“若明后日都找不到船,那可怎办……”林馨音的第六感在告诉她,便是在这里再待数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北上渡船。主意一定,她便干脆学着叶悠悠的厚脸皮软泡到底:“张叔你们不是要在东埠待客么……说不定那客人也是北上呢?不知道那客人是不是包了这船……或者到时我们跟他们商量一下可否同行吧,不行我们就下船,不会让你们为难,好么?”
老张气急。渡船已在东埠停靠好一阵子了,他好不容易才叫醒这疲累不堪的少女,却为对方那可怜兮兮的请求而一时心软。他没法告诉林馨音详尽的缘由,但如今时间紧迫,他唯有硬起心肠赶对方下船。而就在他准备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和语气之时,却又有一人忽然钻入船舱。
那是原本在船首掌舵,渡船靠岸后替代老张在船尾等客的冯宇。他的脚步稍微急了一点,以致要用双手撑住船舱入口的两侧,才免得不小心摔下台阶。待得他稳住身形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亦传进船舱之内。
“老张,客人……上船了。”
话音刚落,零散坐落在船舱里头的五个大汉,齐刷刷地朝着入口处望去。虽然有些人仍是叉手盘膝而坐,但躯体却不自然地扭动起来。
老张内心一紧,亦朝着冯宇的方向看去。
船舱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那原本松弛着的无形之弦再度紧绷。
林馨音只觉得奇怪不已。是什么样的客人,值得这些船夫和乘客如此紧张兮兮?
便在此时,苏若云的声音亦在身旁响起。
“音姐姐……这是到那儿了?”
“刚到东埠港。”林馨音看着那正抬着手轻揉眼眶的苏若云,讲起自己的猜测和下一步打算:“这船大概是被别的客人包了,不过,我们待会尝试跟人沟通一下罢,看看能否同搭一船北上。”
“嗯嗯。”苏若云发现船舱内的人都看着入口处,顿时也好奇起来。她双手抱着膝盖,身子斜斜一倾,张着小嘴亦朝向船舱外望去。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出现在船舱入口处。阳光恰好被挡在那两人的身后,令船舱内的乘客一时瞧不清来人的面貌。
与此同时,一个令林馨音颇为熟悉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传来。
“……双双。到了漳州港,我便送你一程到漳平镇。你先在那儿等我。”
那男子正转头看着他身边的少女,语气极为温柔。
但那女子并未回话,只是低头跟着男子,却又保持着一小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
当林馨音一字不落地听完那男子的话语,心中猛地一惊!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努力辨清来人的相貌,但全身却下意识地僵硬起来。同时,她那按在船板上的左手,却被身边人猛然抓紧!
这下子吓得林馨音几乎跳起。她扭头一瞥,只见抓住自己左手的是苏若云。此刻,这小姑娘正单手护膝,全身缩成一团,眼中尽是惊恐的神色。
这踏入船舱的男子,正是郁剑文!这位曾经是正道天泉门的后起之秀,在不久前的曲江之夜,却变成杀人如麻的飘云居剑魔!
林馨音呆了片刻,才暗叫不好!此刻她和苏若云都坐在全船唯一打开的木窗旁边,明亮的阳光已让她们的面容无以遁形,但即便是现在想要起身后退,却也太迟了!
那已经转过脸的郁剑文,双目如电,扫过全船舱形形色色的人后,最终定格在窗边的两位少女。
一道微笑,胜似暖风,宛若在听雨亭时的初遇。
“林姑娘,苏小姐,你们好。”
“真是巧遇。”郁剑文微笑着走过几步。剑眉秀目,正气浩然;谁能想到这英姿焕发的青年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林馨音拼命地在心中叫唤自己冷静下来,但双手仍止不住哆嗦。她记得自己的瞳术在郁剑文面前会离奇地失效;虽然她现在有了叶眉剑,也勉强算是学会一式不伦不类的剑招,可这些花招在那剑术精湛、身法超然的郁剑文面前究竟有何用?
她甚至能感到身边的苏若云亦在颤抖着。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双眸紧盯郁剑文动向之余,咬着牙以自己的左手反过来紧握住若云的右手,同时低声安慰说:“别怕。若云……别怕。”
这句话,听起来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郁剑文看着那两位惊慌不已的少女,只是笑着“呵”了一声。他绕开船舱之内正盯着自己的几个大汉,寻着一处与他人相隔较远的位子,便对那还站在船舱入口处发呆着的女子唤道:“双双,过来坐。”
双双也注意到林馨音和苏若云的存在。她看着那两位宛若见到恶魔般的恐慌少女,内心的伤口却如又被撕开一道,脸色的苦楚之色更甚。她硬着头皮地走了几步,眼光恰好与苏若云碰上,便很礼节性地稍微点了下头,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却如木刻般了无生气。
便是郁剑文的呼唤也似乎没传入双双的耳中。这神情漠然的少女如同木偶般在船舱内走了几步,便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仍是与郁剑文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当她坐稳身子后,却发觉苏若云还在看着自己。她知道那女孩的亲属皆惨遭飘云居毒手,再想起如今的自己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混乱身份,顿时便揪心不已。只是,当她鼓起勇气再看向苏若云时,却看到对方颇为善解人意地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仿佛是朋友之间久别重逢之时的无言问候,不带半点戒备的意味,令得双双心头涌上一股感动。
于是,双双稍微压制下连日来的阴霾,努力向苏若云回赠一道发自内心的微笑。
苏若云旁边的林馨音,同情地看着双双。她注意到若云和双双的互动,便也尽量以无言的笑容消融着彼此的紧张和压抑。她印象中的双双是一个很爱笑很贪玩的少女,但自从那个血腥的夜晚之后,亲情和温情都已离她而去,留给这少女的只有无穷的悲伤和绝望;即便是可以发泄情绪的泪水,也仿佛已经流尽。
船舱之内,唯一波澜不惊的只有郁剑文。他的坐姿一如以前的端正,仿佛仍是那素有教养、意气焕发的名门少侠。他手中所持的孤云剑利锋藏于剑鞘之内,鞘尖垂直压在船板之上,发出一阵极为细微的吱吱声,犹如雄山般沉厚的剑气重压,随时便会将脆弱的船板撕裂。
郁剑文并不在意双双的态度。他认为时间自会冲淡一切,包括最残酷的回忆。但是,他相依为命的小师妹,连日内总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让他内心紧张不已。如今,他却敏锐地发觉双双竟与林馨音及苏若云有着一点略微正常的交流。虽然与从前那精灵活泼的少女相去甚远,但双双那道带上久违情感的微笑,直如久旱的大地暮然长出的绿芽,让他颇为欣慰。
于是,郁剑文便有了一个想法。他微笑着问起林馨音和苏若云:“林姑娘,苏小姐,两位可是北上去往闽南?”
林馨音听得心中一颤。她不知道郁剑文在打什么主意,但想着总不会是好事。如今这人已是飘云居的剑魔,杀起同门亦毫不手软,且苏若云又是他们的目标,难道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身旁的苏若云,也仿佛感受到林馨音的心事,一个劲地抓紧对方的手。
两个少女,皆沉默不语。
而原本想着劝林馨音和苏若云下船的老张,见到此情此景,大致也明白了几分。原本林馨音她们是被劝着都不肯下船,如今看来却是想下船都没那么容易。于是,老张便试着为她们解围道:“这两个女娃是要在东埠下船的。是吧?”说罢,老张还对着林馨音使了个眼色。
林馨音立即醒悟。然而,“是”字还没从她的嘴里蹦出来,郁剑文那沉重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船家。从见到你们停靠东埠码头,到我们上船为止,期间也有将近一刻钟,却未见着有人出舱。若她们想要下船,早便下了,何必等到现在?”郁剑文收起了他的笑容,一脸阴冷地看着林馨音和苏若云,语气中再重三分:“更何况,两位也是要乘船北上的,便和我们一并搭船又何妨?如今东埠码头已无其他北上渡船,两位何必在外面苦等呢?”
接着,郁剑文握住孤云剑的力度加重几分,环视起四周的其他乘客,沉声道:“而且,这儿的几位大哥,是不是也要急着乘此船离开?船家便不要再拖延了罢!”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剑气在狭窄的船舱之内横飞,逼得几个大汉纷纷低头不语。
老张亦一时无话可说,不知所措。
“这……”林馨音听得冷汗直冒,却无半句可驳。她早就料到郁剑文必定知道她们的目的地,如今对方已有些不留情面地揭底,她还能如何打马虎眼?
可是,难道真要坐以待毙吗?
就在此时,坐在另一边的双双,似乎已经看下不去了,缓缓开口道:“……她们想走,便随她们去好了。何必苦苦相逼呢?”
郁剑文闻言愣了一下,不一会,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浅笑。师妹沉默这么多天来首次开口说话,虽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且失去以前的灵气,但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绝好的开端!于是,他便温柔地看着双双,宣誓般柔声说道:“明明方向一致,何谈相逼呢?我答应你,绝不会向她们出手便是。”
跟接着,郁剑文又看向林馨音和苏若云,语气已软了许多:“……其实,我一看到苏小姐在此,便知道路筱迎她们尽已失手。但我不会追问其中缘由,亦不会跟踪你们的去向。待得到达漳州港,我和师妹便下船,就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乘客好了。”顿了一会,他甚至试探着询问了一声:“就当陪我们一程,如何?”
林馨音惊讶地看向郁剑文。或许是那个晚上的恐怖见闻让她印象太深,以至于让她忘了眼前这青年也曾是一位彬彬有礼的正道人士。也许他的内心还残留着一丝良知,但这人的话可信吗?是否真的值得冒险与其同行一程?
可是,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若云……”林馨音只能转而寻求苏若云的意见,可这女孩却也是一脸无奈。
根本,就是无路可选。
但是,苏若云却毫不掩饰自己对郁剑文的厌恶。好不容易压下适才的恐惧后,她便鄙夷起自己的懦弱。于是,她勇敢地盯着郁剑文,用力反驳一声:“……我们只是陪双姐姐一程,不是陪你!”
“好,好。”孰料郁剑文听过后,却是一脸舒心的样子。他收起孤云剑,笑着对林馨音和苏若云强调说:“我和你们之间,就当看不到彼此。”
船舱之内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林馨音发觉苏若云缓缓放开了自己的左手。或许,现在就是一种微妙的安全状态。
也许真能一路平安北上呢?
但是,也只能在心中祈祷了。
在另一旁的双双,满眼尽是对林馨音和苏若云的愧疚之意。尽管她已感受到那两位少女的十足善意,但她却因重重心结而不敢太过接近她们。少顷,她便低声对着林馨音和苏若云歉然道:“……抱歉,连累到你们了。”
林馨音赶紧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苏若云也想着法子安慰起这无辜的双双:“是呀,双姐姐。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们连渡船都没得坐了。”
“啊?”双双一时愣住。她不晓得林馨音和苏若云都以为自己和郁剑文已包了这整艘船。可实际情况却是,因整个东埠码头此刻都仅此渡船可北上,然后她和郁剑文上了船却因缘际会遇见熟人,仅此而已。
“双姐姐要不要坐过来一点?”苏若云见双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边角,寻思了一会,试着问道:“……这些天……还好吗?”
“唉,一言难尽。”双双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勉强向林馨音和苏若云的方向挪了几下,便又停下动作。她一直都是一个喜欢热闹的活泼女子,但如今整个人却仿佛除了记忆以外都换了。她曾经最信赖和依靠的亲情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殆尽,便是如今这难得的小小温情一刻,却让她既渴望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害怕稍微接触到的一点温暖,下一刻便会被漫天飞雪所吞噬。
但这情景看在郁剑文眼里,却让连日来暗忧不已的他略微宽心了一点。这么多天来,师妹都没跟他说过话,总是睁着空洞洞的双眸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如今她终于能和人说些话了,也许再多花点时间,她那禁闭起来的心门便会一层层地慢慢打开。
不过,真的能有足够的时间么?
漳平镇,并非郁剑文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只是一个过站,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或许,完成夙愿后,他会舍弃一切,与师妹寻处世外桃源终老一生。只是,会有这么一天吗?他自己也没法把握。
郁剑文将孤云剑掩入怀中,身躯后倾,靠着船壁,闭起双眼。
却不是在入眠。
他的双耳,敏锐地感受着附近的动静。
若有异动,他也不怕。
因为他拥有孤云剑,拥有无双的身法和绝世的剑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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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海,孤舟之上,船首处,冯宇一边掌舵,一边盯着远方的海天一线间,轻声问起身旁的老张:“如今怎办?”
老张沉默了一会。早在东埠停靠之时,他已尝试过让林馨音和苏若云两人下船,但无奈因郁剑文的阻挠而未能成功。如今渡船已按计划北上,只是下一步应如何行动?他紧皱眉头思索着,少顷,盯着前方的双眼骤然睁大。
船头前方,西北方向,一片陆地若隐若现。
“那边,是东山岛?”老张抬手遮住直射的阳光,极目远眺。
“哦?”冯宇也跟着往远方望去,很快便回答说:“应该是的。出东埠已过了近一个多时辰,这会也差不多该经过东山岛了。”
“那么,还有两个时辰不到,便可达漳州港。”老张对北上的航路和用时颇为熟悉。他斟酌片刻,看着冯宇缓缓地开口说话,语气虽平淡却落音凝重:“该干事了。”
“……”冯宇一听此言,脸上虽是不动声色,紧握住船舵的两手却是青筋毕露。好一会后,待得双臂紧绷的肌肉略微松弛一些,他才笑着回应老张:“知道了。”
老张默默点了点头。他们这批人是有着最终觉悟方上的船,故此刻亦无需多言。只是,当他转身离开时,身后仍传来一个犹豫的声音。
“若事后有人生还,能给我老母亲带个信么。”
饶是他们都是无妻无儿的江湖之辈,却仍有着无法舍弃的牵挂。老张停顿片刻,叹气道:“帮派自会照顾妥当,放心吧。”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船舱走去。
……
船舱之内,一如既往地昏暗和沉闷。
老张轻步踏入船舱之内,略微环顾一番,只见内里的五个大汉均默默地看着他,似在等待什么指示。渡船已在海上航行了好些时间,但这些汉子却仍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与此相反的是其他四位乘客。
郁剑文身姿端正地坐着,握剑入怀,闭目养神。
船舱另一角的双双,斜倚在舱壁上,似已睡去。
林馨音左臂横置于窗沿,右手托住下颌,静静地对着窗外的海景发呆;而她身旁的苏若云则迷迷糊糊地打起盹。
一会后,林馨音却似发现了什么,不禁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努力远眺。
老张见状,便走上前去,对着林馨音解释说:“远方海上的那块地,是东山岛。”
“东山岛?”林馨音再朝着远方望去,隐约还能看到漫长的海岸线,便问道:“那漳州港,是不是快到了?”她提心吊胆了一路,只盼着郁剑文能信守诺言,先平平安安到达漳州,再顺顺利利走人才好。
“还需几个时辰罢。”老张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东山岛有个渔港。一会我让船停泊在那儿附近,你们便赶紧下船去吧,要快!”
林馨音愣了一下。她听到老张如此坚决的语气,便猜得到恐怕有些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也发现郁剑文和双双似乎都已睡去,那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天晓得到了漳州,又会否被郁剑文胁迫呢!
机不可失!林馨音立即摇醒身旁的苏若云,轻声道:“若云,东山岛快到了,我们还是先下船吧。”
“啊?”苏若云一时还不明所以,但看到神情凝然的老张、焦急不已的林馨音,再看看似乎已入睡的郁剑文,便也心照不宣地点头。
好!林馨音在心内暗喊一声后,便悄悄直起身子,拉起苏若云一起迈开轻步向船舱入口处走去。
只是,虽然她们极力放轻步子,但木质船板上仍传出一阵轻微的细响。
该死!怎么越小心越适得其反?!
林馨音郁闷不已。
不过,舱口已在眼前。
身旁的苏若云,却忽然停下脚步。
“怎了,若云?”林馨音回头一看,却见到苏若云在看着角落处的双双。
“总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对不住双姐姐……”苏若云看着那孤寂的少女身影,眼中尽是不忍的神色。
林馨音正想开口劝导一番,却忽然听到一个令人寒颤不已的声音!
“……两位,想去那里呢。”
直如重锤攻心!林馨音循声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的郁剑文,正冷冷地盯着她们!
仿佛毒蛇般的双眼!
冷静,冷静!林馨音好不容易才压下恐慌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起来:“闷,出去吹吹风。”
“哦。”郁剑文似乎颇为谅解地点了下头,笑着说:“挺好。”
林馨音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拉着苏若云快步向舱外走去。
老张亦随后跟上。他正准备与冯宇交代下暂时停留东山岛渔港附近水域的事宜。待得此事完了,他便要下达一个至关重要的指令。
这是一个事关全船所有人生死的决定。
然而,令老张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替他提前喊出这个指令。
“该动手了,张世荣。”
老张全身仿佛被惊雷击中般颤了一下。他好一阵后回头,见到的却是郁剑文税利的眼神。
刹那间,仿佛已被万道剑气穿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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