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让我们再看看录像，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周奕说道。
画面被重新回放，几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屏幕。
“停！”亨利突然轻声叫道，“停一下！倒回去5秒钟。”
画面重新回到五秒钟之前，屏幕里，温妮正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说话，背后是一堵墙。
“好，开始。”
温妮又开始说话了，“……这些人看上去还不错，除了被绑到这儿我没有遭受别的什么，而且他们对我也很有礼貌。……”
“看她的脚。”亨利说道。
画面中温妮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轻轻地点着脚后跟。很多人在说话时都有这样的毛病，有些人甚至抖得更厉害。这看上去很正常。
“温妮说话时从不抖脚，”亨利说道，“她是个很有教养的女人，不是吗，菲勒先生？”
周奕点点头。大家立刻明白了亨利的意思。
“停下来，把脚部的画面放大！”杰瑞命令道。
技术人员将温妮脚部的画面放大到全屏幕。
“不，不单单是她的脚，我是说把靠近地面的这部分全部放大。”
画面中墙角以及靠近地面的一部分墙壁被全部放大，然后被从左向右缓缓地一格一格地移动。
斑驳的墙壁在画面中一片模糊。
“能不能弄清楚些？”
技术人员使用了一种软件，将放大后的画面进行清晰处理。
现在，连墙角上的蜘蛛网都清晰可见了。
废纸片，一枚陈旧的烟蒂，一只趴在地上的苍蝇，油漆剥落的水管……
“瞧这儿！”亨利喊道。
大家都看到了，是水管上的一行字。
那就是温妮在镜子中看到的用黑色油彩喷上去的一行斯拉夫文字，还有几个数字。
“托尼，过来！”杰瑞大声喊道。
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年轻人快步走过来。
“看看这个，”杰瑞指着画面中的文字说道，“你能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托尼是伯明翰大学的语言专家，几乎通晓所有欧洲及阿拉伯文字。
托尼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不能肯定，但是我知道这是一种斯拉夫语，有些字母是缩写。我得查查。”
托尼说完跑去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端了过来，开始查找这些字母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托尼抬起头来说道：“的确是斯拉夫语。”
“写的是什么？”
“呃……，斯拉夫语族是印欧语系的一个语族。”托尼扶了扶眼镜，身子往后一靠，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个语族可分为东斯拉夫语支、南斯拉夫语支及西斯拉夫语支。东斯拉夫语支及南斯拉夫语支使用西里尔字母，但有一例外，塞尔维亚语和克罗地亚语是同一种语言，由于宗教的原因，塞尔维亚语用西里尔字母书写，而克罗地亚语用拉丁字母书写，斯洛文尼亚语和其它西斯拉夫语族使用拉丁字母……”
“你他妈的能不能简短些，我们不是来念大学的！”亨利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喊道，“这上面他妈的究竟写的什么？”
“非饮用水。”托尼被吓了一跳，惶恐而迅速地说道，“以及某种军事用语的缩写，……我想大概是某个部队的番号。是阿尔巴尼亚语。”
……
阿尔巴尼亚，国防军后勤保障部办公楼。
阿尔巴尼亚军队自从1998年重建之后，完全改变了以前的体制和建制，更多的是按照西欧军队的模式在一直在发展。特别是近些年，为了能够进入欧盟以及北约盟军体系，接受了大量来自西方的建议，并竭力摆出与北约军方密切合作的态势。
负责军队物资供应的贝利塔上校正戴着眼镜仔细查看杰瑞交给它的一幅图片。凭着在这支军队后勤部门服务了二十多年的经验，贝利塔上校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根阿尔巴尼亚部队的军用水管。
“是的，奥利弗先生，这的确是我们的东西。怎么了？”贝利塔上校越过眼镜的上边，不解地问道。
“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些东西被用在哪儿了，比如说在哪个基地或者哪个岛屿上。”听到这老家伙这么说，杰瑞感到事情大有希望了。
贝利塔上校盯着图片，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上面的文字是当初由后勤仓库统一印制的标记，以表示物资属性和批号。理论上根据这些标识就可以查找到这些水管的来源以及被用在什么地方。”
“很好，那么可以帮我查一下吗？”杰瑞急切地问道。
“恐怕不行，老弟。”贝利塔摇了摇头，“我刚才说了，那只是理论上可以，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
“难道你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吗？”贝利塔摘下眼镜，掏出一块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镜片，说道，“上个世纪末的那场动乱使原先的军队已经完全解体，目前的军队是在1998年以后的新体制下建立的起来的。而原来的那些资料，特别是后勤供应方面的资料，有很多都已无法查找。”
杰瑞心里凉了。
“你完全可以想像出来，对任何国家的军队后勤保障部门来说，混乱时期也是大捞油水的最好时机，谁也不想愚蠢地在供应和采购资料的整理上花费心思。所以尽管可以肯定这是一根十多年前的军用水管，但谁也无法查到它被具体安装在什么地方。”贝利塔遗憾地说道，“要知道，在混乱的年代里，我们甚至连一门加农炮都不知道在哪里，更何况一根水管！”
“这么说没办法查到了？”杰瑞还是有些不死心。
“很抱歉，奥利弗先生，我恐怕帮不了你！”贝利塔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杰瑞失望地靠在了沙发上。
他知道，如果贝利塔都帮不了，那别人更不行。没有人比贝利塔上校更清楚阿尔巴尼亚军队的后勤供给状况了。
“那么你们在哪些海岛或者海岸上驻扎有部队？”
“不少。如果从十几年前算起，恐怕在沿海地区四十几个地方都有过驻军，从最北边的布那河口一直到最南端的希腊边境都有。如果算上曾经派出的驻外部队，恐怕会更多。”
杰瑞坐在那儿不吭声了。
“如果你们要调查的事情涉及到军方，那我建议你直接找国防部调查局，他们会为你们提供帮助的。”
杰瑞当然知道，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根据周奕的要求，他们没有把有关视频资料以及温妮被“真主党烈士旅”绑架的信息透露出去，并且要求所有参与调查的人员必须保守秘密。因为周奕不希望外界知道恐怖组织在试图与他寻求合作，那样的话将给整个集团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杰瑞也同意周奕的看法，既然“真主党烈士旅”自己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向外界宣称是他们绑架了温妮，那就说明他们也不想暴露自己。如果此时把资料告诉警方，那无异于把这些疯子逼上绝路。在温妮没有获救之前，还不能那么做。
无奈之下杰瑞只好又回到贝尔格莱德的临时指挥所，重新打开了那段视频，再次仔细研究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
在过去十几个小时里，杰瑞已经把这个视频翻来覆去地不知看了多少遍。他仔细研究了每一个细节，包括温妮展示的那些镜子、梳子、唇膏等等，还有墙角处的那个烟蒂，一个都没放过。
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很有限：一名持伪造的保加利亚护照的厨子，没人知道他在哪儿；一辆兰色JEEP越野车，只知道是波兰牌照，但没人知道它的去向；两个男人，除了那个男孩儿之外没人见过；一截查找不到相关资料的水管；一段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录像资料。仅此而已。
“她已经尽可能地做了一切能做的了，剩下的应该由我们来解决。”杰瑞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她可真是位聪明的姑娘！”
“是的，看得出来，她对咱们很有信心，你瞧她在拍摄时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苏里说道。
“派出去的人有什么消息吗？”杰瑞问道。
“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过我相信很快会有的，他们不可能不犯错误，只要找到他们的失误，我们就能找到温妮。”
这时，杰瑞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贝尔格莱德警察局打来的。
“奥利弗先生？”
“对，我是杰瑞－奥利弗。”
“有个消息您大概会很感兴趣，我们的人在贝拉帕兰卡附近找到一辆被丢弃的兰色JEEP，挂着波兰牌照。”
。。。。。。
贝拉帕兰卡是靠近保加利亚的一个小城，人口不足一万。一条铁路和一条公路从城市边上经过，一直延伸到保加利亚境内。
车子是在一个小树林边上被当地警察发现的，他们觉得这辆车很像协查通报上描述的那辆车，于是就把它监视了起来，但是在过去三个小时里没人来动这辆车，于是他们就撬开了车门。他们在车里面发现了一枚女人的戒指和一本欧洲地图册，还有其它一些物品。
“对，这是斯科比小姐的戒指，是她去年生日的时候菲勒先生送给她的。”杰瑞说道。
他拿起那本地图册翻开来，里面分别在波兰、匈牙利、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的部分有明显的折痕。他翻到保加利亚那部分，上面有一条用红色水彩笔标着的路线，路线的终点是黑海岸边的布尔加斯市，并且在那个城市的名称上画了一个红圈。
“看来他们是把斯科比小姐带到保加利亚去了。”警官说道，“我们已经通知他们那边帮助协查了。”
杰瑞看着地图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戒指放进衣袋，将地图册递还给站在一边的警官，说道：“非常感谢你们，这个发现很有价值！请把车开回贝尔格莱德进行技术检验吧。”
说完与那名警官握了握手，带着苏里回到直升机上飞走了。
一路上两人什么话也没说。直到回到指挥所里坐下，苏里才对杰瑞说道：“杰瑞，你不相信那是真的，对吗？”
杰瑞看了看他，反问道：“我知道你曾经在BGS（德国联邦边防卫队）干过八年，以你的经验，你怎么看？”
“我不相信他们去了保加利亚。抛弃在路边的车子，斯科比小姐的戒指，标有线路的地图和画着红圈的目的地……就差一份旅客留言簿了！这像什么，旅行指南吗？”
“只有傻瓜才会中上这个当！”杰瑞说道，“那个可笑的上尉居然还有些沾沾自喜！”
“我想他这会儿正在向他们的局长请功呢。”
“告诉咱们的人，从保加利亚撤回来。”
……
那些人做得很职业，很干净，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一路上没有停留，没人记得他们，没人注意到那辆车，海关也没有印象。现在周边几个国家的警察和特工人员都在寻找他们，但这些人似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杰瑞盯着对面的大屏幕，脑子里不断思索着。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在几个小时内驾车穿越两个国家，没人能够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不，他们一定留下了线索，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
是的，我们一定忽视了什么，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我们的视线里而我们却没看见！
他要从头再仔细分析一遍那段录像，他相信那段录像里一定还隐藏着什么。强烈的发现欲使他再次兴奋起来，他开始感到有些饿了。
“贝拉，帮我叫一份土耳其炒饭。”
杰瑞再次把录像重放，这次他专门看奥萨－贾拉巴德讲话的那段。
他先是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什么，然后他将图像定格后放大十倍，一格一格地仔细观察奥萨身体上的每个部分。
典型的西亚人的脸庞，大而阴郁的眼睛，刮得很光的络腮胡子，粗糙的皮肤，……仅仅看这张脸，跟街上烤肉店里的伙计没什么两样。
“先生，您要的炒饭。”
杰瑞回过头来，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盛炒饭的大饭盒。
“谁让你进来的！”杰瑞严厉地叫道，“贝拉！”
“是，奥利弗先生。是我让他进来的。”贝拉赶忙跑过来。
“你知道这是不允许的！任何人不能进入这所房子！”
“对不起，这我知道。我刚才正忙着，所以就让他自己送进来了。这孩子已经给我们送过好几次了，他是街那头的土耳其餐馆的。”贝拉惊惶地连忙解释道。
“我不管他是哪儿的，就是总统府的厨师也不行！马上让他给我出去！”杰瑞开始咆哮了。
“好的，奥利弗先生，我这就让他离开。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了！”贝拉几乎要哭出来。
“嘿，我见过那个人！”那个男孩儿突然指着大屏幕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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