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紫绡肩膀微微的颤抖,低垂着眼帘不敢正视。众人都静默的立在原地,等着紫绡开口……
泪水模糊了紫绡的眼睛,回忆如同翻箱倒柜般的袭来……
“星目剑眉,飞斜入鬓,男人英俊的脸庞,诡异的眼睛,胸口的刀伤依然清晰的留在自己的心低深处。
他给自己留下的伤口似乎又一次撕开……胸口隐隐的疼着。
婴儿哇哇的哭泣,女人乞求的目光……一道道血水流向竹林的低处……”
紫绡轻轻的合上眼睛,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心中怅然道:“箫升,别怪娘狠心,娘心里也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伤心的灰尘。紫绡迈开步子,迎着箫升惊恐的目光走了过去。人群中自然的分开一条路,脚步,如此的沉重。仿佛迈一步,就苍老了一季。
短短的几十步路,在紫绡的心里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以往的岁月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淌过……
“娘……你告诉他们我是狐类……”箫升哽咽道,恐慌的盯着紫凝的眼睛,想从她的眼里找到答案。
紫绡艰难的摇了摇头,伸手想要抚箫升的脸颊,箫升身子却向后一退,怔怔的注视着紫绡,轻声重复道:“娘……我是狐类……我是你的狐崽儿……”
紫绡心中一疼,眼泪止不住的又流了下来,“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娘不该瞒着你。”
箫升抬眼往着母亲,良久不语……忽地扬起嘴角,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娘,你是逗我玩的吧?你们都是在逗我玩的吧……大舅,大哥,二哥……你们都是在逗我玩的吧?”
众人都避开箫升的目光;青弦目光凛冽的看着箫升,似要将他撕碎一般;庆覃早已被抬出了场地接受治疗,此刻只远远的传来红萸和师兰悲哭的声音,想是庆覃的伤势不清,已经昏迷了过去;只有良箴此刻莫名其妙的呆立在原地,见箫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看着自己,良箴心中一热,回报箫升一个鼓励的微笑,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妖逸俊邪。
箫升冲着鼓励自己的良箴点了点头,见娘亲只是默默的盯着自己流泪,箫升方才扬起的嘴角渐渐收回,眼里的光彩渐渐暗了下去,垂着头,低声怯弱道:“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十二年前,一对年轻的夫妇在回家的途中遭遇横祸,男人当场就死了,妇人在临死之即,突然临盆,在血泊之中生下了一个婴儿。当时我正巧路过……”
“哪个在血泊中产下的婴儿就是我吗?”
“恩!”紫绡艰难的点了点头,接着道:“你脖颈上从小挂着的哪个玉坠,就是我埋葬他们时,从你亲娘身上摘下来的。想是你爹给你亲娘的定情信物,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去处……”
箫生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玉坠子,双手就像触电一般立时弹开。
原来这一切都是娘亲的谎言……箫升自小脖上就挂着这个玉坠,紫绡只说是爹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所以箫升一直很珍惜这个玉坠,闲来无事时,经常从帖身的中衣里掏出来把玩:红色的丝线上饶着一只玲珑的小狐狸,长长的耳朵,晶莹剔透,栩栩如生,惹人爱怜。小狐狸的背面是半截奇怪的符号,想是还有另外一半,箫升以前也问过紫绡是不是还有一只小狐狸和这个是一对的,紫绡只是笑笑,说是另一只小狐狸已经随爹葬于黄土之下。箫升更是倍加的珍惜这个玉坠,因为这是他除了血肉之外,唯一与素未谋面的爹的联系。当自己深信无疑的时候,现在,却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欺骗自己的谎言……
箫升想也没想伸手使劲的一扯,脖上的红线断开,哪个伴随了他十二年的小狐狸玉坠,被他狠狠的仍在地上,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悠长的撞击声……阳光下,小狐狸晶莹剔透,依旧栩栩如生,惹人爱怜……
箫升盯着紫绡,泪如泉涌,喃喃的哽咽道:“我不要什么亲爹亲娘,我只知道我是你的狐崽儿啊,娘亲!”
紫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的抱着箫升,母子俩哭做一团,众人见着场景,都露出不忍之色,于是都缓了缓,等待青弦示下。青弦见状,双目生寒,厉声喝道:“小妹!到这时候你还敢袒护这小子吗?我看你是被他父亲给迷惑得失去理智了,你忘记‘斩狐山庄’和我们的世代仇恨吗?忘记了墨安,建别是怎么死不瞑目的吗?”
“大哥,我……”紫绡颤抖着肩头,紧紧的搂住箫升,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青弦冷冷的看着这对母子,冷声道:“本想他与你在一起多年,受你教化,心中已然向着我狐族。可是,他尽丝毫不念情分,今日竟然对庆覃下如此毒手。现在不除他,如若以后他长大了,对我狐族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你要知道他血管里是流着我们仇人的血!”
“大哥……”
“哼,我看你恐怕你连爹娘的养育教导之恩都忘记了吧!你忘记了爹娘临死前的教诲,忘记了爹娘为了让我们兄妹逃命,拼死抵抗,最后惨死在祁家人手上,我想你是都忘了,所以你才要爱上祁家的男人,收养他该死的遗孤!”青弦冷声喝道。这一翻话让众人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冷气,原来私下里流传着的关于紫绡和祁家男人的故事,以及箫升的离奇身世,都是真的!”
天啊,在他们面前的,居然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祁家男人——狐族的宿敌!箫升那耀眼的金瞳,此刻犹如一根碍眼的刺,刺得众人怒火中烧,血脉暴涨……关于传说,关于仇恨,关于鲜血,一股股的涌上心头。
“斩狐山庄……娘亲,大舅说的斩杀山庄是什么意思?”
紫绡也没想到青弦会在此刻说出箫升的真正身世,本来他答应自己只将箫升驱逐出逍遥仙境便罢,箫升毕竟是一个十二的孩子,他虽不是狐族,却从小被狐族养大,在他眼里斩狐山庄,就是仇恨,就是宿敌!此刻却告诉他他是敌人的孩子,让他怎样接受这荒谬的一切。难道非要做的如此决绝吗?紫绡怔了怔,艰难的点了点头,道“你亲爹是斩杀山庄的三少爷,祁人问!”
箫升心中一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母亲……这一切太突然了,自己怎么会是斩狐山庄后人,斩狐山庄,不就是在千岚峰的冰天雪地里卷起漫天血刹,差点让自己和母亲命丧黄泉的猎人吗!
那斩狐刀的青光,还清晰的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
青弦再喝道:“众人听令!除敌务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竟再也不给紫绡母子俩拥抱的机会了。
众人抖了长剑,踏步而上。不暇思索,狐小帅左手长袖一卷,将箫升卷起,夹在腋下,奋力往外突去。
见狐小帅的身影已要飞过人群,众人提剑追赶,狐小帅的剑气化着点点星芒呼啸而来,令人面部生寒。刹那间,剑啸之声不绝于耳。
狐小帅腋下夹着箫升,边突边挡四周的剑光,一时间身上被划开好几道口子,鲜血飞溅,溅到箫升的脸上,腥浓,温暖。
狐小帅奋力将箫升向身后丢去,高声叫道:“儿子,莫要回头!否则你我都只会命丧于此!”
箫升远远地跌落在地,爬起身来拼命的奔跑,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今生怕是和娘亲没有见面之日了。听着狐小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泪如泉涌。心里是如此地想掉过头去,可是回头,娘亲和狐小帅也定不忍见他死在自己面前,那么三人都绝无生机。所以他却只能忍受着,向前奔跑,奔跑……
“莫要回头!”狐小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怎么也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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