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易心事重重地低着头,眉宇间仿佛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快告诉我!我的家族是这么被毁灭的?”东方洛的话像是一道不可推却的命令。
“这——好吧,既然你已经长大,我也不想再隐瞒你了,你的家人们因为一场杀戮而全部丧生,包括你了不起的父亲。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父亲临死前嘱咐我照顾好你,你是东方家族最后的传人,最后的希望了。”冷无易的语气低沉,诉说着他自己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什么!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隐瞒我这么久,还编造了一系列的借口来欺骗我,到底是谁杀的我们全家兄弟姐妹,老老少少?我一定会找他们报仇,用他们的尸身和血液来作为伤害我们的代价。”他异常激动,尽管他尽量使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但那晶莹的珍珠般的泪滴还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透过那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夺命门。”听到这三个字时,冷无易的瞳孔中藏着一头蠢蠢欲动的雄狮。
天空中掠过一道深棕色的闪电,那是一只高傲的雄鹰,目空一切地望着一片被枫叶染红的大地,炫耀着自己矫健的身姿和利刃般的爪牙。
天芒散发出幽光,澄澈的湖水清晰地折射出两个人的轮廓。无易正埋头挖着地上的瓦砾和土石,不,那不叫挖,他把手伸进被晒得滚烫的废墟缝隙中,四周遍布着幽冷的气息,那废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气所凝固,变成一块块冰。
“啪”,那一块一块的冰被法术的流动所震碎,这是任何一个大力士力所不及的,但在万灵岛上,任何一个出色的法师都可以轻易完成。那碎裂的冰花悬浮在空中,突然间又全部炸了开来,化成一粒一粒的冰珠。这些冰珠纷纷扬扬地落下,犹如一场美轮美奂的烟花。
冷无易在炸开的大窟窿中寻找着他十年前所丢失的东西,只剩碎片了。无易欣喜中带着一丝失望。他把碎片都拾起来,放在地上尝试着拼接,完整地呈现出一个无棱的透镜,像一粒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他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慢慢收进衣袋里。
东方洛刚才情绪十分低落,他独自坐在大石头上,用洁白的衣襟擦拭着透明的泪珠。但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他便慢悠悠地朝无易走去,略带嘲讽地对这位大叔说道:“冷叔,你在捡什么垃圾?还捡得这么饶有兴趣。”
无易冷笑了几声:“这不是垃圾,恰恰相反,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绝世宝物。”
“绝世宝物,冷叔,你开玩笑吧!我怎么一点儿也察觉不出它的高贵。”洛凑了过来,眼神中充满对这些碎片的鄙夷。
“这是埋在地底下近十年的宝贝,是你父亲生前交给我的,称作‘寻魂珠’。十年前我为了带着你逃出火海,只好把它埋在这里。因为它携带着极大的魔法,而这地底下也藏着巨大法术能量,它可以完美地隐蔽在这里。若当时我将其带走,夺命门的人随时可以凭借对法术灵敏的洞察力搜寻到我们。据说这种灵物在整个岛上不到十个,它不是一个摆设,它的作用是可以使使用者透过镜面搜寻哪个地方具有法术,而且把法术以视觉的形态展现出来。法术由高到低分为赤,橙,黄,绿,蓝,靛,紫,紫七种颜色。”无易把碎片又从口袋中取出,用粗糙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表面光滑的碎片,如同抚摸婴儿一般。尽管他不是一个啰嗦的男人,但一旦谈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他就滔滔不绝。
东方洛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不相信这废墟中会有这样的宝贝。
“真的吗?”
“我说的话你也不信?我好歹养育你十六年了啊,小子。”
“可这也不能让我信服啊,况且你的感觉也可能有失误的时候啊。”
“你瞧。”无易把寻魂珠的碎片摆在东方洛的眼前,果然,透过薄镜片可以清晰地看到废墟那里聚集着许多绿色的流动的光束,像数不胜数的扭曲的蛇。
“果然是,冷叔你没有骗我。但这些碎片要怎么修复成他原来的模样呢?”
“所以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了,走了。”无易学着鸟鸣声呼喊着他的宠儿,霎时天空掠过一只硕大的灰色翼鸟,比普通翼鸟大了将近十倍,像一团乌云,发出嘶哑的鸣叫,它的修长而美丽的羽毛摆动着,一会儿就飞到地上,扬起满天的尘灰。
洛摸了摸它柔软的羽毛,对于这只他干叔叔的武灵,对于这只从小一起长大的驯兽,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习惯于把它成为“灰翼”。
两人坐在它的背上,迎着有些幽冷的风掠过长空。
这是蛟龙岛都城圣龙城最大的武器铺了,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法师,武士,或是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来这里打造武器。这里收藏着上等的金刚石,花岗岩,水晶石,花仙露等等材料,分别陈列在圆形武器铺的四周,从门口进入,就可以清楚地观赏到各种刀枪剑戟。中间那个被围起来的小池子上方弥漫着窒息的高温气体,池里都是滚烫的岩浆,
大家都避而远之,上等的武器都是从那儿炼出来的。
只见一个身材强壮,人高马大,肌肉分明的男人在指挥着武器匠们的工作,他擎着一根大木棍子,见到那个想偷工减料的就用棍子轻轻地在旁边敲几下。一般人在这种警示下就瞬间变成温顺的奴仆了,但一些固执的,不够机警的若仍偷工减料,把这位领导当作虚无的空气的话。那么这位倒霉蛋的屁股就要等着开花了。
黄昏时分,叔侄两人到达圣龙城,冷无易招手示意灰翼回去休息,但它仍对它的主人恋恋不舍,温驯地俯卧在一旁的空地上。直到洛亲吻了它的额头,拍拍他的翅膀,它才乖乖离开了,显然它与洛更亲近。
他们在这纵横交错的房屋穿梭,周围都是陌生的充满漠视和敌意的面孔,圣龙城的人不知为什么,都歧视其它版块的人。
不久后便来到武器铺门前,那位略微肥胖的壮士见到他俩,像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一般,健步迎了过来。
“兄弟,最近过的怎么样?”
“一般般,冷兄和少爷从波萨尔斯丛林特意赶来,有何贵干?”壮士拍拍无易的肩膀,热切地问道。
“是这样,我们刚才去了东方家的遗址,我在那找到了寻魂镜的碎片,需要借你们的花仙露来粘合,都在这里,帮我一下。”无易把碎片从口袋中小心地拿出,递给了他。他把碎片拿好,转身走到一张巨大的桌子上(大约十来人共用这种大桌子),不一会儿工夫,他便把寻魂珠碎片粘合地天衣无缝。
无易对此相当满意,而洛则连连称赞这位肖格的大汉,端详着十八班兵器,还有干活人对武器的锤击,打磨和雕琢,他十分羡慕,如果有一天他能造出一把厉害无比的武器,那是多么酷的事啊。
无易接过寻魂珠,把他系在洛的腰间,对于一个成熟的法师来讲,判别空间环境里的法术方向及强度已不是问题,无易不需要它,但洛非常需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想要生存,要么躲避强者,要么强大起来。
“我们能进去坐会儿吗?”
壮士示意无易把耳朵凑近一些,用低沉如钟的闷响的声音低声说道:“里面有夺命门的人!”
赤红的夕阳余晖像流水般倾泻进露天的武器铺里,在闷热的气息和铁器撞击的响声中,一对深紫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冷无易,仿佛涣散出来自地狱深处的幽光。
夕阳的半边脸已经渐渐隐没在远处的延绵不断的山峰中,整片天空被初现的月色染成了朦胧的淡紫色,像是某个浪漫主义诗人的梦境。山林里的桃花的芬芳飘到了十里外,远处偶尔传来蝈蝈和蟋蟀清脆的鸣奏曲。
在那大武器铺的门外,来往的顾客仿佛散去,只剩下一些可怜的乞丐和一些摆地摊的卖主还坚守在这里,不忍离开。
武器铺里,一个穿着黑袍的强壮无比的男人站了起来,把椅子弄得“吱吱”响,连石头砌成的地板也被震动的发出声音。他脸上写满了妒忌,他妒忌每一个比他强悍的人。
“快走!”那壮士把无易和东方洛使劲一推,眼尖的无易察觉到了那男人的目光正对着他,便无奈地拉着东方洛,一个劲着奔跑,简直要飞起来一般,他们还来不及道别,而那男人,也就是壮士口中的最可怕的组织——夺命门的法师。
据说,每个夺命门的法师在成为真正名义上的杀手之前,都要经过非常恐怖和艰难的考验,还要自相残杀,实则是每十个只能留下一个。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下,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活着走出那地狱的,都是不容轻视的强者中的强者,勇者中的勇者,智者中的智者,近乎完美的刺客,间谍和顶级杀手。
他们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岛屿,甚至威胁到了各族的统治阶级。他们中的王者,完全可以瞬间杀掉那些无辜的百姓,统治整片海域。还好有法令和“天芒”的约束,这里才能和平安宁。
而此刻,武器铺外已是混乱不堪了。黄昏的微风让那箭塔上的金黄的旗帜轻轻摇曳,满天的云层也被染成金色。天际一群乌鸦掠过,发出几声凄凉悲伤的哀鸣,在城邦中飘荡,像地狱中的鬼魅发出的凄厉的惨叫。
冷无易和东方洛像被困在囚笼里,因为四处都能明显地感应到散乱分布着的武魂,那些不怀好意的杀手,都从四面八方涌来。
眼神凝重的冷无易把东方洛紧紧拽住,他的眼神仿佛在提示着四伏的危机,他把斗笠轻轻地压低了。
“等等,这是夺命门的人!”东方洛清秀的眉目间笼罩着淡淡的悲伤,他悄悄地握住了拳头,那泉水般涌出的怒火顷刻间化作了手心上的火焰。他腰间系着的寻魂珠发出绿色的光芒。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件事十年前就应该干了。”
他把手一挥,便化作一道赤色的光,如飞舞的凤凰,如游动的剑鱼,如蠢蠢欲动的巨蟒,潮水般汹涌的法术从少年的身体中流动,从剑的锋芒中涌出,霎时那些木剑,木棍,还有许许多多的桌椅,都被势不可挡的法术撕裂成灰尘般大小的碎片,巨大的响声把武器匠们吓跑了。那些碎片都像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的操纵,朝那穿黑色长袍,脸上的皱纹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男人飞去。
那步履轻巧而稳健的杀手把他的黑色长袍一扬,那些碎片都仿佛失去惯性,纷纷扬扬地落成雨。
少年刚想朝杀手猛地冲过去,空气中却好像弥漫着一股诡异而又熟悉的幽香,有雨后薄荷的清新感觉。但随之而来的是双脚好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捆住了,动弹不得。渐渐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混沌,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动的还是静止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在一番毫无意义的挣扎后,他渐渐在全身麻痹,丧失意识的同时闭上了双眼,最后的一幕,那杀手脸上充满着恐惧,瞳孔数倍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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