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行省东南部,落日山脉外围,有一山名“夜魇”,相对于周遭的山峰并不显得高大,却多了一层神秘与恐怖。
说它恐怖是因为,落日山脉外围的村落中,曾流传着关于夜魇山的种种传说。传说之怖,可止小儿夜啼。
相传,此山原名石头山,本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丘,山上并无多少树木,只是怪石嶙峋。当地村民时常来此山采取山上特有的石料,用以修建住宅,打造器具。此山的石料质地坚硬,切面有自然树根状纹络,由此山石料建造的房屋,冬暖夏凉,蚊虫不近,使得被当地特有的“血蚊”困扰的居民大加利用,并称之上天降下的神石。
可惜好景不长,千余年前的一日,从东方无尽海岸飞来一人。说他是人,不过面目极为可憎,嘴路獠牙,背生双翅,不过好像所受极为严重的外伤,一路跌跌撞撞飞来,路过石头山时眼前一亮,一头扎进石头山。从此石头山犹如蒙上一层面纱,看不清本来面目。
此后,有附近居民欲上山采石时,如走进雾中,伸手不见五指,能从此雾中走出的寥寥无几,除了少数意志坚强者外,大多数人被此雾迷晕神智,毫无意识的游走,犹如被人噬去魂魄一般,撞见物体便胡乱抓咬,直至精疲力竭,倒地而亡。更为可怖的事,有幸走出来的人莫不是说,倒下的人会瞬间被脚下的石头吸成人干,石头则会伸出树苗,瞬间长成三丈高的大树,树枝如柳条一般,忽地将周围的迷失者全部举起,柳条紧紧勒住迷失者,最后竟直接将人挤爆,残肢洒落在地上,迅速被树根吸收。摇曳的纸条犹如催命死神一般,对着进入迷雾的迷失者们招手。
这还不止,从此以后。每至夜晚,远远望去,山上犹如有无数只血红的眼睛闪着耀眼的红光。红光穿过浓雾,照得半边夜幕发红。每当这时,村中的幸存者们就会愈发寒颤的对着那些外来者说:这是那些石头饿了,要吃人呢!久而久之,甚至村里以前用来建筑的石头,也跟着闪烁起来。
村里的老者认为有妖怪作祟,请来了不知多少游方道士,但全都有来无回。只有一个老者曾经提起过,这种石头叫“魇石”,是由世上所冤逝者戾气所化,原本戾气困在石内,倒也无事。不过不知何原因,无法再压抑怨气,冲破石头。怨气为种,在吸食人血肉后,便会成长成为魇树,此树说是树,但仍如其种一般,以人之血肉为食。
某日,村里一户人家,不知何故将血沾染到墙壁上,当天傍晚时,便见一棵数丈高大树生长在其房梁之上,其枝条正随风缓缓舞动。
两天之后,山脚下所有村庄全村迁移,甚至略远处的村庄在知道此消息后,也搬离了此地。
从此,石头山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人烟,除了一些房屋遗址外,便是偶尔生出的魇树,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石块。————————————
血落残阳,正是一天黄昏时候。
夜魇山的背面,乱石堆中,竟有一条石板道,石板道蜿蜒向上,在半山腰处赫然列着一块山门。
“血蝠宫”。
此时,山脚下,一白袍少年正顺着阶梯,缓缓走上山。
说是白袍,其实用血袍形容更合适。原本宽大素雅的白袍,几乎全被染成了血红色,上面未干的血迹不断往下滴落,看起刹为可怖。在白袍破裂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里边露出的森森白骨。似乎此人的身体犹如身上的白袍一般,没一点完整之处。
少年约莫18年岁,面容清秀,眉宇间甚至带着些许稚气。不过眼神却透露出与其年岁不匹配的冷冽严峻,仿佛笑容早已被剥夺一般。黑色长发随意扎在脑后,手里提着一颗头颅,看其滴血情况,应是刚死未久。
随着此人的拾梯而上,周遭的石头所散发的红光竟越来越浓,似乎被此人浑身的魔气所调动一般。
“大师兄,大师兄回来了!”那刻着“血蝠宫”三个字的山门下,两个正酣酣欲睡的守山弟子看见来人后,猛地一个机灵,恭敬地向来人鞠躬道。
“这是,斜月城主,青峰门大长老颜一刀?”其中一个弟子无意间看见那人手里提着的头颅,愈发恭敬起来,“恭喜大师兄手刃此贼,大仇得报!”
“恩。”少年约莫看了这两人几眼,眼中流露出几缕追忆。嘴角想露出一丝微笑,结果半响,却只能从嘴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看着此人背影的远去,那两名弟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面带苦笑地说道:“还记得六年前,他一个人穿过魔魇森林,跪在这里求师的时候。当时就想,这人能以平凡之身穿过魔魇森林,必有大毅力大恒心。没想到仅过六年,就已成为咱们血蝠宫众弟子之首!”“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别太羡慕了,咱们这些外门弟子还是安心做着本身的事,等着上面发丹药吧。”
对于这些言论,叶梦自是不知道。穿过几个庭院,也没与任何人招呼,径直走回自己的住所。
关上门,叶梦轻轻依靠在房门背后,此时的他,才真正的放松下心神。呼地轻呼一口气,看看手里提着的头颅出神,良久,将手中头颅扔在庭院角落的血池里。
血池之上,本已漂浮了数颗头颅。这新头颅掉入血池后,血池上顿时咕噜噜冒出几个气泡。本来已经死透的头颅竟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啊!!炼魂池!!叶梦,放过我,我只是受人指使的!”
“那你告诉我,你背后到底是何人!”叶梦忽地站起身,疾走到这血池旁边,两眼通红地看着那头颅,嘶哑的道。双手紧抓着血池围栏,硬生生地在这围栏之上留下十道深深的指印。
那头颅竟露出极度挣扎的表情,“不能说啊,不能说啊!说了,我们全部都完了!”
叶梦死死地盯着那头颅,不多久,双手打出一道法印,血红色的印记盖住三尺见方的血池,那头颅在挣扎两下,却只有不甘的沉入池底。
走进屋内,叶梦随手脱掉带血的衣衫,露出来一身匀称的肌肉,全身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尤其是后背一条宽约三寸的刀痕,几乎横跨整个背部。
抚摸着这些伤疤,叶梦脸上终于褪去了那久久不散的严峻,一丝稚气和怅然浮现在脸上。“爹,娘,孩儿做到了,六个春秋的苦修,孩儿终于手刃了此贼,你们泉下有知,终于可以安息了!”
右手腕上带着的一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的手镯,这是母亲仓促之间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娘,您最后给我说,这手链上有我身世的秘密。我原以为,本来杀了颜一刀这个老贼,就是替你们报了仇。今日听那狗贼言语,仿佛背后还有什么隐情。为什么他们这些修士会来屠村?还有,这手镯到底有什么秘密?爹,娘,你们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这些事的!”叶梦悄悄握紧了拳头。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唤醒了正在思考的叶梦。换上一件崭新的白袍,打开房门。一个灰衣弟子正恭敬地站在门外。这弟子本抬着头,看见叶梦不太正常的神色,连忙将头低下,微一鞠躬,正声说道:“大师兄,掌门叫你过去一趟。”
叶梦向那弟子微微示意,便关上了房门,朝着血蝠宫主殿走去。留下那弟子独自低估,“大师兄还是这样,明明很好相处,却总是很沉默,本来以为报了血海深仇会好一点,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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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蝠殿,血蝠宫主殿,其中后殿为历代掌门居住之地。大殿通体用魇石打造,使人在修炼魔功之时能汲取周遭魇石的戾气,从而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血蝠宫虽并不是魔门修炼大派,但因地处一灵气充裕之地,山海交界,且坐拥魇石山这一洞天福地,使之偶尔在沧澜万道大会上有惊人之举。血蝠宫开山收徒的第一代弟子,也是传承千年来最优秀的的弟子,叶寒璃,一身魔功尽得祖师第一代血蝠子真传,在那一届的万道大会上,第一次参加的血蝠宫便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被沧澜魔门三大巨擘之一的逍遥岛看中,收入门下。
当然,血蝠宫也并不是没得到一点好处的,此后,逍遥岛也是对血蝠宫大加扶持,提供大量的修炼资源,并给第一代血蝠子传授修炼经验等。第一代血蝠子于八百年前成就血蝠金身,血蝠宫当时在沧澜行省也是一方豪强。后来第一代血蝠子失踪于龙渊谷,血蝠宫也慢慢沉寂下来。不过偶尔也会有弟子在大会上大放异彩。
大殿内部,除了正当中的大椅上靠着一个人外,并无其他人在此。偌大的殿内,两边各竖着六根三人合围的石柱,倒也显得空旷,甚至略有几分阴森。
此人约莫中等年纪,体态微胖,微白的双鬓表示着他为整个门派操心不少。看到进来的叶梦后,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叶梦见那中年人起身,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微一鞠躬:“叶梦拜见师尊。”
此人正是血蝠宫当代掌门,胡连三。
见到叶梦气息略浮,胡连三目光一凝,快步走下高坛,“梦儿,受伤了?”
感到师傅浓浓的关心,叶梦也是心头一热。十年前家破人亡后,自己便一个人流浪在外。两年的时间,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年便尝尽了世间冷暖,要过饭,在饭店打过杂,甚至因长相清秀被骗到妓院做过龟奴。
灭顶之灾,世态炎凉,小小年纪的叶梦便已尝遍世间酸苦,几乎快放弃自己生的希望。一次因顶撞客人而被打残双腿弃于森林后,偶然听见林中猎户讨论夜魇山情况。说起来煞是恐怖的情景,在叶梦眼中却犹如光明一般,想起年幼时父亲和自己谈起这个大陆各种光怪陆离的见闻,其中就包括修道者修魔者等所谓的“在世之仙”,叶梦知道,山里面一定是神仙所在,虽然肯定是如魔鬼一般的角色,不过想起自己已是命不长久,报仇无望,不如殊死一搏,看能不能投入其门下。
遥遥三百里路程,叶梦整整爬了两个月,到了夜魇山,又是两个月的搜索探查。路途艰险,山鹰饿狼,期间惊险自不必说。一次无意触动夜魇宫禁制之后,周遭魇石突然狂啸不止,吓得叶梦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传说中的“魔魇森林”。
在这世上十余年的光景,幼小的叶梦早已清楚世间的多少无奈。父母死后,曾经多少次想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生命,叶梦知道,自己并不是城里那些年纪轻轻便进入仙宫的天之骄子,甚至连普通人都算不上。“蝼蚁,蝼蚁!”多少次深夜里,叶梦独自喃喃地念叨着这个词语。甚至在此次出发之前,叶梦也早已断定,这将是自己短暂人生中最后一次尝试。
然而不知是天无绝人之路,传说中恐怖得几乎入之即死的夜魇森林,却并未对自己照成一丝伤害,甚至待在夜魇森林里的那几天,自己双腿的骨裂都有些许好转。叶梦找着一条林间小道,顺着左手腕上手链所发出微微猩红的光,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缓缓爬行着。直到来到血蝠宫山门之下。
叶梦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些转机。那不堪回首的几年,带给叶梦的除了苦难,还有一颗坚韧之心。从杂役到外门弟子,再到内门弟子,叶梦只用了五年时间,修为进步惊人,几几接近了叶寒璃的记录。
三年前,胡连三好友,杀生和尚蔡东来到山门拜访时,对叶梦有评:“200年中兴之希望”。杀生和尚是杀生庙当代唯一在外界的弟子,“杀恶人以度之,杀善人亦以度之”,是个游走在正邪两道的人物,却以相人而小有名气。
也正是那一年,血蝠宫掌门胡连三亲自召见叶梦,询问叶梦是否愿意拜入自己门下。叶梦顺理成章的成为当代血蝠宫掌门胡连三的唯一亲传弟子。
半月前,血蝠宫弟子大比,叶梦一路过关斩将,斩获冠军,成为血蝠宫新一届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