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么大的暴雨也很异常，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姜曦雅身旁背着背囊、一直不作声的男人此时开口。
姜曦雅闻言眼珠子轻巧地一转，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她有些抱歉地对帕特说：“你如果有兴趣，抽时间可以找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个来了解全部已发现的‘神语’能力。现在还是处理一下路易的俘虏吧。”
路易一招手，“格雷森，帮忙。”
帕特听闻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向格雷森。格雷森迅速地从背囊里扒开上层的几件衣服后，掏出了一副镣铐。虽然知道这一行三人不能以常理度量，帕特仍感到一阵惊异。
姜曦雅观察着帕特的表情，发现帕特见到镣铐之后的脸色变化，她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并拍了一下帕特肩膀说道：“放松，虽然这是律法禁止普通民众私自持有的物品，但我们是不被包含在内的。”
看到帕特表情松弛了一些，她点下头，随即轻微地撅着嘴问路易：“真不知道你在没有和我们会合前的时间里，究竟给我们的小学弟普及了多少事情。”
路易接过格雷森扔来的镣铐，一边给仍用双手捂住喉咙干咳的俘虏铐上，一边发出讪讪的笑声，“我是想保留一些悬念。你不觉得我们亲爱的学校要亲眼见过才最震撼人心吗？”
“已经够震撼了。”帕特轻声抱怨。
帕特把目光投向门外的天空。刚才的倾盆大雨，用王国境内的俚语说就是“掉着猫和狗”，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如果不是身上的毛衬衫提醒着帕特，他一度都要以为现在是夏季。
乌云仍然没有消散的意思，依旧慢慢地、细微地翻滚，帕特目光定在一团巨大的乌云上，思绪却回到了火烧云下，那个与莱斯特伯爵路易达德里交谈的黄昏。
……
“你好，请允许我称呼你为帕特先生。我是路易伊诺达德里，你可以叫我路易。”混血伯爵坐在石雕园亭里，对怀着忐忑心情走近的帕特说道。
“莱斯特伯爵大人，我……我……您……”帕特语无伦次。
路易的嘴角拥有明显的混血特征，本是微翘的，总让人误以为他一直在笑。当他嘴角的弧线扩大之后，帕特就更加不知所措。
路易走过去，拉住帕特的手腕。“帕特先生，不要看到贵族规行矩步的社交表现就认为贵族的性格也是千篇一律。看到你如此局促，我感到内疚，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弄得神秘兮兮的。把我当成你的同龄朋友看待，可以吗？”
帕特只能暂且点头。
拉着帕特让他坐下，之后路易坐到帕特一侧，他把手肘置于膝盖上，弓着腰面对帕特。帕特看到他这不符合贵族礼仪的坐姿，自己也变得坐立难安。
路易瞟着园亭立柱旁的一株小花发了会儿呆，之后开口说道：“请原谅我的唐突，我从浅滩城治安官那里翻阅入境记录，从而得知了你的名字。实际上，来找你是因为，你所不知道的一份在你身上的力量。”
帕特怀疑这位年轻的伯爵冒险小说看多了有些魔怔，他想从怀中抽出手帕擦擦额头上因紧张而密布的汗珠，然而握住手帕的手又松了开来。
“我的同学欧尼斯特，他具有一种探知其他异能力的力量。当我们从报纸上看到发生在瑟勒思附近的异常袭击事件后，我们联想到可能与我们的‘同类’有关。于是顺着商队的信息来到都柏林，又找到你。”路易知道自己的话语在他人耳中会是无稽之谈，所以他的语气特别认真，“而欧尼斯特装作路人接触到你之后，他确定，你是我们的‘同类’。”
帕特现在只想摆脱这个话语不怎么正常的贵族，他敷衍地回应：“好吧，伯爵大人，您提到了‘异能力’，可以展示给我看吗？”
路易的舌尖在上嘴唇上舔来舔去，“抱歉，我不能。但是，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进入皇家第三学院的保证。”
帕特失声叫道：“什么？什么！”
路易轻轻翻了一个白眼。
帕特双手来回抚着自己的胸口，又深呼吸了几次。“对不起，大人。我的意思是……这是真的？”
莱斯特伯爵笑着说道：“接下来的事不适合在露天场合讲，等下我把远处的庄园管家叫过来，相信他会借用地下室的。”
……
“一整个学校里都是获得‘神语’力量的人，我也是他们的同类，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姜曦雅第一次演示了她的力量，我好像是在梦里一般。”帕特想道。
在帕特心绪飘飖之际，路易设法从俘虏嘴中套取信息。
旅店主躺在地上瞥着头，一边的脸直接贴着冰冷的地面。路易拿铁剑在镣铐上挑来挑去，“我知道你滥用了力量，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你觉得任我们如何作为，你已经无所谓了。”
路易的俘虏转头看向路易，他的眼神凝实，要传达的意思很简单，只是憎恶一类的情感。
路易把剑立在一边，说道：“你的主子应该告诉过你我们的存在了吧。”
“王国豢养的‘神语者’，你们与我，没有什么不同。”旅店主嘴里迸出嘶哑的字句。
“可是我们不会丧心病狂，更不会遭受滥用力量带来的恶果。”路易的语调上扬，“现在，我来问，你回答。”
“胎毛还没有脱光的小杂碎，真可笑。”旅店主毫不客气地展现恶意。
“完了，路易总是会对辱骂报以过激的行为。”姜曦雅单手挡在双眼面前，不愿观看路易接下来的行动。
路易的眉头竖成倒八字，他径直从旅店主怀中翻东西。片刻，他掏出一件被藏在怀中内兜的武器，一把闪着银亮光泽的短剑。路易一脚踏在旅店主腹部，一边微微喘粗气一边说道：“有这个就足够了，你不说，我也没那么多耐心！”
姜曦雅急忙喊道：“格雷森，拦住他！”而背着大背囊的格雷森早在姜曦雅喊出第一个音节时就窜了过去，两手钳住路易手腕。
格雷森沉声说：“冷静，路易。你现在和一个蛮横的匪徒又有什么区别？”
路易仍然很愤怒，“根据你的调查，他杀了二十几个无辜的人，他早就该死了！”
格雷森因为路易的态度也有些愠怒，“是，但不是现在！你的愤怒只能让我们的任务陷入困境。想想后果，任务没有进展，你一直很讨厌的那个法兰西侯爵恐怕就要出动……”
路易仍心有忿忿，但他还是移开脚。格雷森松一口气，“你总是这样不成熟，不然教授不会总是针对你。”
路易立即表示不赞同，“如果你所说的‘成熟’就是生气了就忍着，在自己真正的表情前面贴一张伪善的面具，那么我宁愿不要这样的‘成熟’。”
格雷森望了一眼年轻的伯爵，“你是有爵位的一方领主，嬉笑怒骂没人敢拂逆。但是，谁又能保证你没有屈服的一天呢？”
路易抖了抖肩膀，“随你怎么说，我只是一直做我想做的——这家伙交给你，我怕我再继续下去，他会很快就成为尸体。”
格雷森把背囊放在地上，自己坐了上去。他没有看向地上的俘虏，“如果我们放任你在这里，让我猜一下你的下场……对，水马们会找到这里，你不会不知道，在我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人类的内脏对于他们来说是可以上瘾的，真是群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生物。”
旅店主的气息一变动，牵扯着胸口起伏，又引起了他的一阵阵干咳。
格雷森看向旅店主，缓缓说道：“我们可以安葬你，作为人类，你也希望保存住身后的尊严吧。”
地上的俘虏一阵沉默。路易在一旁拿剑尖敲打桌子，等到他自己都敲得不耐烦时，俘虏的嘶哑声音终于响起：“墓前石板上要刻上，约里尔之子，特瑞。王国的神语者，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格雷森开始提问，路易支起耳朵细听，姜曦雅已经拿出一沓白纸准备记录。破旧的旅馆内，没人注意到，帕特的眼睛死死盯着路易手边的银制短剑，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