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捂住耳朵,半天才回过神,那哨声正是寡人吹的。在他那哨声响起之后,所有的人就像是苏醒的乌鸦,从候车室的各个耳门涌出。我们迫不得已跟着人群也被挤到了站台。一辆至少有三十节车厢的火车皮从远处驶来,“轰轰”的声音有节奏的由远及近。所有的乌鸦们都弓起了腰,手里还拿着短撬。火车头刚刚从我面前驶过,我再一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我,老面和赵小河三个人目瞪口呆。
再一看,黑暗中那些火车皮上全是人,他们拿着短撬把煤炭一撬一撬直接掀到站台上。一时间站台各处都弥漫着煤炭的味道。黑色的灰尘洋洋洒洒,火车皮上像是开了一道黑色的幕帘,好不壮观。刚开始我们还站的离火车比较近,黑色煤炭铺天盖地的时候,我们三人退都没来得及。没过一会,我们三人也变的一身漆黑,跟他们几乎没有区别。
最多两分钟以后,一群人拿着短撬一脸满足的往回走。火车也离我们越来越远,我看在站台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煤炭木木出神。女人们拿着竹扫把和簸箕将煤炭装入蛇皮袋里,孩子们拎着蛇皮袋跟在女人的身后。又不过是几分钟,那些站台上的煤炭又全部不见了,变成一个个整装的蛇皮袋靠在墙角。
寡人扛着短撬从我身边经过,笑着说:“走,走,下一趟还要好几个小时。”我心中一阵大骇。看样子他们连火车到站的时间都掐的很准。
回到原来几个人坐的位置。我看看身边的赵小河和老面,忍不住笑出了声。赵小河本来黑沉的脸现在是真黑。老面没有表情的脸蒙上一层黑灰以后显得非常严肃。只有寡人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兄弟几个是来买炭的?”寡人打量我们又问。他一直在猜测我们的来历,好像也忌讳什么。
“不,不。真的就是来看看。”我想说这样的场面有几个人能亲眼见识啊,我也不枉大晚上的来这里一趟了。
寡人伸手不客气的跟赵小河又要了一根烟说:“别是便衣就行。我看兄弟来过一次,还以为是便衣呢。”我这才知道刚刚为什么吹哨子他们才行动,原来是怕被警察抓,寡人是行动的指挥者和放哨人。他负责观察周遭适不适合扒煤。难怪我之前来时也没有看到他们扒煤的场景。
“既然有警察来抓,你们为什么还偷煤呢?”赵小河冷冷问道。
寡人抽了一口烟,把烟圈直接吐到赵小河脸上,不屑的说:“虽然我们干的是不体面的事,但是如果没有我们,这条铁路根本就不能正常使用。”
赵小河一脸鄙夷的问为什么。寡人身子往后一仰,淡定从容的说:“有人管我们叫煤耗子,你们觉得耗子是好是坏?”
我几乎和赵小河是异口同声地说:“当然是坏。”
老面擦了擦口水沉声说:“也不完全,如果没有耗子为整个城市疏通地下管道,我们的地面现在应该都是污水。”
寡人将目光转向一直不爱说话的老面,他伸手主动握了老面的手说:“兄弟好见识,我们煤耗子的存在的作用也就是保持这铁道的畅通。虽然是害虫,但是也不能灭绝。”
“我还以为这里都是些城市里流浪的乞丐呢。”我说。
寡人“哈哈”一笑,说:“乞丐算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情我们不干。我们也是要付出劳动的。”我们习惯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有些人在我过去的观念中都能统称,像这一类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人我都称之为城市流浪人。我以为他们不是乞讨就是捡破烂,看来为了生计,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我和寡人寒暄了几句,就说要去站台看看。寡人非说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要陪我们一起。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带老面来到那天姑娘点蜡烛烧纸钱的地方,蜡烛油还在,纸灰却飘散尽了。老面蹲下身看了看那些蜡烛油的位置,对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寡人也学着老面的样子蹲下身看了一会,他说:“这地方,多少年不来人,怎么还有人点蜡烛呢?”
赵小河打着哈哈,“这有啥,你们这站到处都是进出口,就门口那一个把门的。进来人你还能都知道吗?”
寡人笑而不答,他对我们说:“这地方人很少,鬼很多啊。”
我趁机问他:“有没有一个勾背的老太太?”我突然想到那个老妇人绝对干不了这扒煤的活计,她应该在这群人中是特别的。
寡人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也只得作罢。辞别了寡人,已经是到了半夜。喝酒也没了兴致,一身的脏灰,我们连见到人都躲避着。
老面说:“那蜡烛摆放的形状是个招魂坛。”
我早知道那蜡烛摆放的形状不对,老面到底也是个理论上的能手,他能看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这么说,那姑娘也不是正常人了?”赵小河问。
老面两眼直直的半天没有回答,我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大概想起刚刚赵小河的问题,就说:“这个阵法是雕虫小技,但是招魂却不同寻常。有什么人会对魂魄感兴趣呢?”
我明白老面的意思,他是说这个阵法放在这里就是等于在这里设了一个聚魂的点。
“我想那巫道一直在我们身边。他设计圈套好像根本不是为了捕捉那些残魂,有更大的目标。”老面认真的说着。
我看着他,等他说那更大的目标是什么,赵小河却看向了我。我顿时明白了老面的意思,“你是说,他设计一个又一个的圈套其实是为了要我的魂魄。”
老面点头。他想了想说,“是不是每一次有这种东西出现的时候就有人来救你?”
我仔细回想,前几次及时出现的好像都是老闯,我也没有留意是不是有这种不同寻常的阵法。上一次是小霞,而这一次正是那个我有种莫名其妙熟悉感的老妇人。
回去的路上我忐忑不安,觉得并不是命运对我不公。而是我在自我拯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