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心归来,风如同新生一般,脑子里总是回想起那个老妇人的容貌,换成是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是用高音喇叭放着《最炫民族风》跳着广场舞的大妈,可是现在却在一盏枯灯下默默的为儿子祈福。
陈风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想打鬼子的原因,绝对不应该是简单的民族主义,但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好,他总感觉,鬼子在中国这瞎闹,经济建设就开展不了,中国人没钱,就只能是种着小苹果给别人吃,自己却没有那个闲心《小苹果》。
二老蛮结结巴巴的告诉他,陈风“练心”练得还算可以,毕竟骗到了二尺蓝布和三个铜板,当然,为了鼓励陈风,倒贴了十个大洋的事他没有提。
一连几天,陈风都没有什么大的活动,三天的饱饭过后,李云龙零敲碎打的伏击了鬼子的一个运输队。
这仗打得漂亮,独立团似乎找回了曾经的士气,而且在李云龙的感染下,整个团的性格开始越来越像他的性格,用旅长的话讲,叫“牛气哄哄,两头冒尖”。
回来之后,战士们抗着缴获来的日军制式武器,向乡里乡亲们炫耀着,嘴里还喊道:“这是小鬼子送的!”
李云龙没有食言,没有耍赖,把从鬼子身上翻到的所有的粮食的罐头都送到了炊事班,但是,也带来了一条命令:
“粮食由陈风自由支配,但是罐头只能给骑兵连吃。”
这批罐头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李云龙也知道这个是烫手的山芋,全团上下都流着口水等着晚上在菜烫里见到几片午餐肉,结果等来等去,又是炖着大白菜的猪油汤。
最先来取饭的是魏和尚,他把盛着菜的木桶一拎,冲着陈风嘿嘿一笑,悄悄的说道:“团长说了,对不住了,这个黑锅你得替他背。”
陈风还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营长张大彪就怒气冲冲的冲进了炊事班,抓起陈风的脖领子就质问道:“老子今天上午缴获的罐头呢?”
“我没看见!”陈风突然明白了,这是李云龙想改善骑兵连的伙食,让他们专心训练,又怕影响别的战士的情绪,所以就故意把这批罐头让陈风窝藏起来,替他李云龙挨骂,陈风原本也没打算藏着,但看到张大彪这副模样,心里就生了气,心想老子就是把这罐头喂了狗也不给你吃。
张大彪见陈风如此这般,心里不爽,抢起拳头就开打,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几拳头下去,陈风就招架不住了,立刻鼻青脸肿,但一不小心露了一个破绽,中了陈风的一招“无产阶级之腿”,立刻倒在地上,疼得动都动不了,但嘴上还在吟着一句古诗:“陈风,卧槽泥马勒戈壁!”
二营长沈泉脾气比张大彪稍稍好一点,他后一步进门,是打算跟陈风来讲道理的,结果看到张大彪躺在地上,而陈风鼻青脸肿,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唉,老张,你说你,他一个炊事班长,还能禁得住你揍!政委多次强调要团结!”见张大彪没什么反应,沈泉又跟陈风说道:
“唉,陈班长,罐头这玩意留着又不生能崽,你就给大伙分吃了算了,这是一营拿命换来的,你要是给贪污了,张大彪绝不能轻饶了你啊。”
陈风听完,气得直跺脚,骂道:“老子要是贪污这批罐头,让老子不得好死,团长这个王八蛋,留着罐头让孙德胜他们吃,老子没这权力,这黑锅老子不背了,你们找李云龙找要去!”
这么一说,一场骚乱就这样停止了。
这时,孙德胜走了进来,说来领骑兵连的伙食,可沈泉看了一眼他,也没答话,叫上二营的兵,带上猪油白菜汤,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张大彪从地上爬起来,指了指陈风的鼻子尖,说了一句:“好小子,你给我等着。”也没理孙德胜,直接出了门。
孙德胜也奇怪,大伙平时都挺和气的,怎么突然对自己的态度来了这么大的转变,看着边上一脸青肿的陈风,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不患贫而患不均,这就是人性,八路军又不是圣人,几罐罐头,虽然不能生出多大的仇恨,但足够这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闹点小矛盾了。
结果,陈风的这句话,在独立团就传开了,只有李云龙还蒙在鼓里,大家有事没事就挤兑骑兵连,要么说他们吃白饭不干活;要么说他们训练训得特别卖力气,但就是不打鬼子;陈风的版本更绝,变成了一句顺口溜:战损零比零,我上我也行!
到头来,独立团最受气的部门,从炊事班变成了骑兵连,大家有事不没事就拿骑兵连调侃,还编了一堆笑话,当然,这堆笑话里陈风没少增加材料。
结果最终传到了赵刚的耳朵里,把陈风叫过去,狠狠的批了一顿,但因为两个人的知识量都差不多,到了最后就变成了理论上的争吵,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孙德胜是个好强的人,一心想带出好兵,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这个连成了众矢之的,还真的以为是自己吃了白饭,于是天天去找李云龙,去要战斗任务。
这个皮球踢了一圈,产生了这么大的蝴蝶效应,气得李云龙跑到炊事班,找了个碴大骂一通陈风,这事情才算不了了之,但大家嘴上的口风虽然停了,但骑兵连依然是众矢之的,孙德胜依然不停的朝着李云龙要着作战任务,而大家心里,依然觉得骑兵连就是在吃白饭。
每当老张说起这事,陈风嘿嘿一笑,跟老张说道:这就是政治斗争,当然是小规模的,小斗怡情的那种。大家都没什么仇怨,而且都是战友,到了战场上都肯互相挡枪子,只不过平时日子过得太闲,逗点闷子,省得大眼瞪小眼的起腻。
听到这,老张也不说什么,他只知道这几天陈风带来的几个人,都没干活,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一仗下来,增加了不少新的病号,可这些病号就在老乡家里养着,由老乡照顾,陈风每天送完病号饭,一直就觉得奇怪,怎么独立团这么多人,就不配个医生。
老张这几天咳嗽得更厉害了,他告诉陈风,不是不配,而是眼下医生是个金贵的行业,团里现在就盼着能找到个大夫,但这比登天还难,所以独立团的卫生队名存实亡,伤员就只靠着当过土郎中们临时处理。
每天都会有战士因为伤口感染,发起高烧,烧了几天之后,人就不行了,陈风每天在照顾伤员的老百姓家走动,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如果没有良好的医疗系统,战士们在前线作战,几乎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这种心理压力太大,必须要在身后给他们筑起一道心理防线。
可能是陈风的碎碎念感动了哪位神仙,第二天,几个穿着夹袄的汉子围着一个姑娘来到了独立团,说要找一个叫陈风的人,陈风正穿着围裙做着饭,看到那几个人来找自己,就迎了几步,却发现那个姑娘正是自己一直盼着的医生:坂田乃花。
这是金花寨的兄弟们第一批来到独立团,陈风招呼他们坐下,一边把锅里的菜汤盛到装食物的木盆和木桶里,老张端来几碗水,热情招呼着那几个人。
乃花低下头,朝老张行了一个偏日式的礼,嘴上说了一声:“ありがとう。”(音:阿锐嘎多,意:谢谢。)
在东北,老张上过几年日本人创办的奴化学校,自然知道这在日语里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乃花的眉眼,用蹩脚的日语说道:“小姐,你是日本人?”
乃花听到陈风之外的人也会日语,有些兴奋,回答道:“是的,我是广岛人。”
老张二话不说,当着乃花的面,把准备递过去的水,给倒了。
这情景乃花倒是见得多了,见怪不怪,反倒是陈风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老张,乃花是原来我们最好的大夫,他是神医白大夫的学生,老张啊,中国人有汉奸,相反,日本人也不都是鬼子,也有好人的,这姑娘救了无数中国人的性命,独立团不是少个军医么?不如就让她来当吧。”
老张看着乃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咳嗽起来,他揭下面巾一看,是血。
乃花急忙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示意老张坐下,流露出一名医生特有的认真神情,这种气场会自然而然的赢得病人的尊重,老张忘了之前倒水时的那股怨气,转而坐了下来,任凭乃花检查。
乃花听完,点了点头,对着陈风说道:“嗯,这位同志的病情要比婆婆轻一些,短时间内是可以痊愈的,只是肺结核这种病症传染性极强,我建议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参加炊事活动吧。”
陈风听完,一边安慰老张,一边告诉刚刚找到这里的喽啰,大家先委屈一下,当几天伙夫,等过一阵,陈大当家带着你们打鬼子。
凭着陈风以前的威望,这话一说,自然是没什么人不应,而乃花则应着陈风的邀请,在几名卫生员的带领下,去看伤员了。
乃花的到来,无疑给陈风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看着院子里劈柴的喽啰,又看着远去的乃花,一个从小小的炊事班,到独立团后勤集团的计划,从心底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