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瓦里安父子。克里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克里斯恨恨地看了一眼两个牧师。所谓猪队友，大抵如此吧。
弗朗西斯。布林顿听说过这个人，在圣罗兰的上流社会中小有名气。当然，他出名不是因为他在炼金术上取得的成就——弗朗西斯不光是一位伟大的炼金师，还是一名优秀的兽医。他治好的猫狗马驴连起来可以绕皇家赛马场的跑道两圈还要多。
一位生命智者。布林顿开始有些同情克里斯了。多好的孩子啊，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贵族的自高自大与目中无人。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贵族，怎么偏偏就和卡罗尔那个吃人不眨眼的小恶魔杠上了呢。
“这种检测方法，不靠谱。”弗朗西斯将一只手在空中虚按了按，说道。“大量的实验表明，这种方法，大概有百分之十的误差。”
弗朗西斯的一番话，让瓦里安伯爵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可是，克里斯知道，弗朗西斯和卡罗尔是一伙的。很明显，他是卡罗尔请来镇场子的。
“一百年以前，大贤者孟德尔发明了这个方法。这是一项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技术，它为血脉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道路。只不过，这项技术在当时还不是很完善。现在的红派炼金师们在这种技术的基础上加以改进，最新的血脉鉴定技术可以将误差概率降低到万分之一之内。”
言外之意，就是这俩牧师偷学的是炼金师们一百年前的老技术了，而且这种技术，还不大靠谱。
“弗朗西斯大师，您的意思是，克里斯可能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了？”卡罗尔故意和弗朗西斯唱起了双簧。
“狗王”弗朗西斯摸摸红胡子，迟疑了一下。“的确有这个可能。实验都是存在一定误差的嘛。所以，为了更接近真相，我会为他们在做一次鉴定实验。这收费……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免了吧。”
卡罗尔伸出一根手指，对克里斯说道：“一千金币，你欠我一个人情。”
克里斯只想把卡罗尔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对于一个炼金师来说，严谨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优良品质。任何涉及定量计算的实验，都必须进行多次以求测得的数据更接近真实值。弗朗西斯对两个二杆子牧师这种不尊重知识的态度很不满。
“一根头发。”弗朗西斯对克里斯说道，顺手从他的一头金发中随手拔了一根，以确保他拿到的是克里斯本人的头发，而不是卡罗尔或者其他人的，或者猫狗山羊等动物的。严谨的炼金师是不会让不可信的人替他们准备材料的。
他用一根小巧的镊子从婴儿头上小心翼翼地拔下一根胎毛。两根毛发被他放进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里。“我需要一点时间。明天，我会出具一份详细的检测报告给你们。”
这就是卡罗尔故意使坏了。对于弗朗西斯这样的大家来说，按照标准做一个完整的血脉鉴定，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能搞定。他故意拖上一天，不仅是为了让克里斯多难受一天，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自己挖台阶下台的机会。
识相的话，今儿个就别走了，和布林顿商量商量，把婚约定下来，等安娜能自己下床了，就把婚事办了。这样一来，双方还是好朋友嘛。接下来，有了婚姻之实，就可以开开心心谈生意了。奉子成婚这种事，在风气开放的圣罗兰，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行啦，回家等结果吧。”卡罗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回家等死吧你。”卡罗尔看了看克里斯，在心里说道。
两个牧师如蒙大赦，灰溜溜地离开了。
克里斯面如死灰，一贯的贵族气质全然不见。瓦里安失魂落魄，这一老一小，像极了打了败仗的公鸡。
离开了布林顿的家门，克里斯看到卡罗尔正坐着轮椅，快速向他赶来。
“看来，你真的要当爹了啊。那两个不学无术的牧师，实在是该死，险些误了老兄你的人生大事。”卡罗尔“关切”地说道。
克里斯看了看卡罗尔“真诚”的小眼神，实在是难以把幕后主使人和面前这个诚恳的家伙联系起来。克里斯几乎已经确定了卡罗尔就是这一事件的幕后黑手——可是，除了动机之外，克里斯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卡罗尔与此事相关。在任何一国的法律中，动机都不能代替人证和物证的。
“我该怎么办？”六神无主的克里斯绝望地问道。
“高兴点，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反正要是我有了个孩子，我肯定倍儿高兴。”
“这孩子不是我的！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个小杂种，这个……”克里斯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嚷着。
“伙计，我说，冷静一点。这孩子，有可能不是你的。如果今天那两个牧师提供的方法不准的话。不过嘛，看他和你长得那么像，估计也没差了。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如果检测报告证明孩子就是你亲生的，那这孩子就是你的。弗朗西斯大师代表的可是炼金师公会的脸面。他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在检测报告上做什么手脚的。你有权利质疑，炼金师公会也会同意做复查。可你查了也是白查。你去找任何一个有资质有道德的炼金师，得到的都是这个结果。所以，纠结这个孩子的身世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善后吧。”
“老子亲自动的手，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少年，抛却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在真正的BOSS面前，你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卡罗尔得意洋洋地想。
“其实我也挺纳闷的，你怎么就突然多了个儿子出来。最开始，你说你根本不认识孩子的母亲，我当时还不信。不过和你接触时间长了，我信了。你不是一个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的人。那么，问题就来了，你没睡过她，那么她怎么就怀上你的孩子了呢？”卡罗尔一本正经地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可是你应该想办法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九月二十五日那天，你到底去干啥了？”
“喝酒，喝多了。酒醒之后，睡了个妞。那个妞和布林顿那个侄女一点关系都没有。”克里斯痛苦地抓着头发。
“会不会是，布林顿的侄女化了装，然后进了你的房间？”
“身材，体型完全不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施了魔法？易容术之类的，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会魔法的人？何况，我是带了生命壁垒的……”
突然，克里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知道了！那个‘生命壁垒’一定有问题！它是漏的！”克里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大叫起来。
“得了吧你。这东西要是能漏，你拿来找我，我赔你一盒。”卡罗尔及时出言打断了克里斯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天，你和谁一起去喝的酒？如果你的房间被人动了手脚，那么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当然，你现在想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三山正在享受卡罗尔提供的价格高达六十金币的公款大保健。卡罗尔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摆摊的小贩，长椅上看报纸的老头，以及蹲在街边的乞丐，很快就“问”清楚了三山的藏身之地。找到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三山之前得了卡罗尔的授意。如果卡罗尔和克里斯一同前去，那么就装作不认识卡罗尔。
“人家办事呢。等他一会。别毛毛躁躁地闯进去，不道德。”卡罗尔阻止了想要破门而入的克里斯。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三山心满意足地从包房走了出来，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
“哟，什么风把您吹来啦？真是巧啊！”三山看到了克里斯，激动地喊道。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急于谈成一笔生意的商人。
克里斯一把抓住了三山的衣领。“混蛋！九月二十五号，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三山有些不知所措。“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三山彻底蒙了。“阁下，我们难道不是来谈生意的嘛……那匹棉布，我愿意加价半成——您先把我放下来行不行……”
“他一个商人，能对你做出什么来。你说他对你动了手脚，可你那天，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吗？”卡罗尔上前打圆场。
似乎没有。先是喝酒，喝的有点多，于是去酒店休息，第二天一早，发现一个姑娘在自己的房间里，是三山付了钱的。自己吃干抹净，就让那个妞离开了。的确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错怪人家了。”卡罗尔说道。
“好吧，李约瑟先生，我为我的鲁莽表示由衷的歉意。”克里斯眼中的希望之火再度熄灭了。
李约瑟是三山的化名。
“可怜的孩子啊，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许，二十年之后，你会知道当时的自己都经历了什么——那将是一个试管婴儿技术造福千万不孕不育家庭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