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四点钟,林森和李若丹就来到了父母家。林森、李若丹和父亲母亲,一共四人边包饺子边聊天。李若丹将今天上午做的噩梦,说成是昨天晚上做的讲给婆婆听。婆婆一边用手捏着饺子,一边思索着说:“注意点,没什么事儿。你们俩的脸色还是这么难看,应该到医院去看看。”
李若丹听到这话,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但是谁能彻底治好他们的病呢?没有人能治好他们的病。只要王积银的人不停地伤害他们,他们的病是不会好的,只能越来越重。可她不能让婆婆担心,轻松地说:“没事儿,可能是在家里总不出屋的原因。”
“自从上次流产后再也没怀孕,你得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婆婆说着,眼里流露出怜惜和爱抚的目光。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媳妇,觉得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
林森的父亲面有愁色,几次想开口都将话咽了回去,最后他还是说:“是不是春城的黑社会还在伤害你们?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没有,早就没事了。”李若丹忙解释道。她想千万不能说啊,不能再给长辈增添麻烦,让他们为自己担心,这件事如果全盘说出来,肯定会吓坏了公公婆婆。
“那个梦,还是要注意,最好不出门。”婆婆对李若丹说。其实婆婆是最相信梦的,只是怕引起儿媳妇的紧张,才将那个噩梦说得无所谓。
四个人的饺子并不多,很快就包完了。饺子煮好后,大家围坐在桌子旁,品尝着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吃得格外香。饺子是青辣椒和猪肉馅的,那辣椒的清香,猪肉的浓香,粘上点大蒜泥,那大蒜泥是用酱油和醋调制的,加上筋道的饺子皮的麦香,这一切让李若丹聚精会神地享受着,她是那么投入,像个专业品尝员。婆婆不停地往她盘子里挟着饺子,她已经吃饱了,就把最后的几个饺子拨给了林森。
“太好吃了!”她放下筷子赞道。但她的思绪没有停止,她想,现在的生活水平真好,要是再有个安宁的生活环境,身体和精神方面不受到伤害那该多好,可以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工作和事业中去。林森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忙拍了拍她的肩。
晚饭后,李若丹和林森将碗筷收拾洗刷完毕,在父母家玩了一会儿,天黑以后才向回走。李若丹挽着林森的手,在灯光明亮的小区内的水泥路上走着。两人走得很慢,深秋的夜已经很凉爽,两人靠得更紧一点,以便互相用体温取暖。空气虽然清爽,天地间却总是笼罩着萧索和危险的阴云。
有许多天真的孩子在嬉戏,李若丹指着一个小一点的孩子说:“亲爱的,我们的孩子要是活着,快有这么大了。”
林森见她有些伤感,就叉开话题说:“你看那草坪中的树多好看,就是不知叫什么名字。”
“那是铁树。”她随口说,心思还是放在那个最小的孩子身上。她幻想着一个小男孩儿,张开小手向她跑来,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妈妈,妈妈。”
她的心里在回答着:“乖儿子,妈妈抱,妈妈亲一个!”于是她就感觉到了她乖儿子的小脸蛋,她的手也仿佛摸到了儿子那稚嫩的小屁股。她的儿子白白胖胖,肉乎乎的,她幸福极了。几声鞭炮惊醒了她的美梦,眼前出现的都是别人的孩子,活蹦乱跳的,真令她羡慕。
前面有两个大孩子在放单个儿的鞭炮,李若丹有点害怕,躲在林森后面。后面好像也有孩子在放鞭炮,李若丹听见了噗噗的喷射焰火的声音,但是她没有回头看,她只顾躲着前面的鞭炮,和林森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
刚才李若丹听到的喷射焰火的声音,并不是鞭炮的声音,而是从手枪的消音器中喷射出来的。
自从大海被林森伤了之后,孙洁多次请求老马为大海报仇,老马把这件事报告了王积银,王积银立刻就下了命令:用秘密武器一举将林森和李若丹消灭!接到命令后,老马的人就加强了对林森和李若丹的监视。林森和李若丹离开自己家,去父母家吃饺子时,那个神秘的保安就给老马打了电话。
老马接完电话,马上约了小军和魏伟。他们将手枪装好消音器,来到李若丹和林森的必经之路等候。为了不暴露,魏伟给几个孩子买了鞭炮让他们在前面玩,并叫他们不要走开,承诺过一会儿还给他们一些鞭炮。
魏伟和小军将手枪套进布兜内,挟在腋下站在附近闲聊。当他们看见林森和李若丹走出来时,并没有马上开火,而是跟在后面,一直到那几个孩子放鞭炮的地方。他们抓紧时机,将裹着布兜的手枪举起,对准李若丹和林森的头部、背部、腰部连开数枪,弹壳全部落在了布兜里。放射之后,他们匆匆向魏伟的家里走去。
林森和李若丹转过弯走向自己住的那幢楼时,一辆金杯中巴车正停在那里加大油门,好像是刚刚启动。其实他们是故意用油门的轰鸣声,来掩盖手枪消音器喷射火焰的气流声。老马在加大油门,大海和孙洁同样用布兜套着的手枪,透过半开的车窗向林森和李若丹射击。因为林森和李若丹很快就走过去了,他们每人只击了两枪。林森和李若丹刚才已经被击了几枪了,后面这四枪可能是决定性的。
林森和李若丹来到楼下时,已经筋疲力尽,并不停地嗝气,不停地干呕。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爬上三楼。进屋后,两人将刚才在父母家吃进的饺子毫无保留地吐了出来,然后洗了脸,到床上躺下休息。李若丹无力地说:“亲爱的,我真的不想活了,太难受了。”
“宝贝儿,我们怕是真的活不成了。”他很虚弱地说,他想死了也好,这样你王积银就不用再报复了,可是你和你的妹妹王嘉怡的变态不会因此而好转的,你们可能还会去伤害别人。
接下来就是沉默,二人已经没有力气说那么多话了,而且连一翻身也感到恶心,只好互相拉着手,生怕此时哪一个先走了。两人的智力已明显下降,脑子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渐渐的,他们睡着了,不,确切说是昏迷过去。
第二天早晨,两人搀扶着到沙发上坐下。他们还在恶心,还在干呕。但林森仍顽强地起身,到冰箱取出两袋鲜奶,递给李若丹一袋说:“一定要喝下去,我们还没有失败。”
李若丹接过奶,小口小口吃力地吮着。他发现李若丹好像换了一个人,脸上毫无一点神采,眼神也很迷惘。李若丹也觉得林森像换了人似的,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不见了,有点发呆,只是刚才让自己喝奶那句话的口气还有点像他。
两人的鲜奶没有喝完,就轮流到卫生间呕吐,直到将胃里的粘液也吐了出来。当二人洗完脸从卫生间里出来,互相搀扶着坐在沙发上时,李若丹哭了,痛声呜咽。她有时伴有干呕、干咳,和她母亲去世时哭得一样伤心。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可是她还没有爱够,也不可能爱够,她要爱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可是现在她要离开人世了,也许林森会与她一同离开。生命结束了,爱还会继续吗?
林森将她搂在怀里,任凭她哭,往日那些安慰女孩子的话也没有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崩溃了。他不知道他曾经是机智聪明的,能在汽车上识破用健力宝饮料骗人的骗术,能勇敢地为魏伟夺回被抢的手机,能让李若丹那样仙女般的姑娘爱上他,这一切已一去不复返,甚至他连想也想不起来了。
突然有人敲门,林森放开李若丹,也不问是干什么的,以往的警惕性不知哪里去了。他吃力地将门打开,门外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说:“检查煤气管道。”
他们是两个小伙子,是来侦察林森和李若丹是否需要再补几枪。他们看到林森面色灰黄,昏昏沉沉地干呕,再加上李若丹伤心的哭声,他们全明白了。他们没有进屋,说了声“对不起”就慌慌张张下楼去了。当老马听完汇报后,立刻打电话叫人来将手枪拿走,销毁一切证据。
几天之后,林森和李若丹的病情稍有好转。林森几次要带李若丹去看医生,都被李若丹拒绝了。她说:“我们比王嘉怡的前夫魏聚宝还要严重,他都死了,我们又能活多久呢。”
“宝贝儿,我真没用,没有保护好你。”他说,他曾经无数次地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心上人。
“亲爱的,别自责了,我从跟你那天起就没后悔过。”
“只是我们还太年轻,我真的是不甘心,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我要照顾好父母的生活,要照顾你,要拼命地赚钱,还要看到多少年以后国家科技发展的水平。”
“可能是我拖累了你,你要是跟了王嘉怡,现在可能开医药公司,开连锁店了。”
“不,是我连累了你。我如果不跟你,你哥哥就不可能伤害你。”
林森说完躺在沙发上,以解疲劳。李若丹随之趴在他的身上,虚弱地说:“亲爱的,最后这段时间我们一刻也不要分开。”
“是的宝贝儿,一刻也不分开。”他喘着气说。
“只是让爸妈为我们送别,我有些不忍。”她说。
“你远离家乡随我而终,我才不忍心啊。”说着,他有些呼吸困难。两人平躺在床上,继续计划着最后之事。李若丹说:“亲爱的,我真的很想家。”
林森想了想说:“我觉得南方原始森林比东北好,东北的冬天太凄凉,我们最后的时刻应该在南方原始森林渡过。”他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南方原始森林虽然好,可人到了生死关头,谁不想呆在家乡啊。他要在这最后关头照顾好李若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你想陪我回去?”她感到有些意外,这事她想都没敢想。
“虽然我们的身体不行了,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回去。”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同时深情地望着她。他想老天爷,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多爱几年啊,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没爱够。
李若丹转过身,搂着林森说:“谢谢你亲爱的,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还好我们已经登记为合法夫妻了,我的美人鱼。”他说,似乎这样死后就没什么遗憾了。
“到另一个世界我们也是合法的。为什么不叫我小白兔了?”她勉强笑了笑,仿佛看透了林森的心思。
“你已经不再胆小,已经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你也不再威猛了,可你没别的爱称,我只能叫你东北虎。”
林森和李若丹虚弱得喘不过气,只好什么也不说,静静地休息。休息好长时间之后,二人来到父母家告别。父母一看两人的样子,立刻扶二人坐下,父亲只是叹气,没说什么,母亲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李若丹怕婆婆担心,慌忙说:“没事儿,是昨天吃鱼中毒了,过几天就好了。”
林森和李若丹在春城带回的九万元钱,去掉花的和在西安用掉的,现在还有五万。两人商量好了,将其中的一万留给这边的父母,再给西南的岳父送去一万,剩下的三万留着做路费和最后关头用。林森谎称去春城销药,将一万元钱交给了母亲。母亲推辞不掉,手拿一万元钱流下了眼泪。她是想到儿子赚钱太辛苦,还是预感到了什么?父亲仍在叹气,一句话也不说。林森说:“爸、妈,我长这么大一直让你们操心,以后别想那么多,好好照顾自己。”
李若丹也说:“爸、妈,我还没来得及孝敬你们就要走了,以后你们要自己保重。”
李若丹和林森下楼以后,父亲对母亲说:“孩子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不想连累咱们。”
“难道春城的黑社会还不算完吗?”母亲在苦苦地思索着,她想不就是我的儿子看不上你妹妹吗,我的儿媳妇也被你们弄流产了,现在应该是我们恨你,应该找你报仇。可是我们没能力,我们报不了仇。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互相搀扶着,拖着沉重的脚步刚刚走出春城火车站,就被一伙坏人打倒在地。那些人用皮鞋踢儿子和儿媳妇的脸,儿子和儿媳妇被踢得口鼻流血。然后那些坏人又用棍子向儿子和儿媳妇的腹部,背部和头部猛打。儿子和儿媳妇刚才还在挣扎,后来就一动不动了,地上流了一大片鲜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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