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死了,很明显是他杀。
胡希明懊悔自己慢了一步。
武广仁的尸检报告称:死者胃溶液里除少量酒精外,还含有安眠药的成分。此外,武广仁所驾驶警车的制动系统显然被人为破坏过。
李长兴、李忠被捕后,交代和揭发了许多犯罪事实,包括写匿名信散布对武广仁不利的谣言,但二人的口供和许多证据显示他们确实并未杀害武广仁。
傅永祥、李丽夫妇这一线索迅速进入了专案组的视线。
胡希明从李丽遗物中发现了一张不起眼的电脑软盘,其中记载了傅永祥的一些犯罪行为……县纪委立刻对傅永祥采取“双规”,几天后,公安局将其刑事拘留。预审期间,傅永祥交代了贪污受贿以及雇佣杀手破坏武广仁所驾驶警车的制动系统等犯罪事实,但却矢口否认杀害妻子李丽。
在李丽任教的县第四中学教职工档案里,胡希明意外地发现,15年前,肖怡曾是这所学校的教师,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辞职离开学校。
风,像少女温柔的手,轻轻摩挲着锦缎一样的夜色,而肖怡此时的心情却像一块皱皱巴巴的布。
隔壁刘老师下午在楼道里碰见她,脸上醺醺的有种醉意,她拉住肖怡的手说:“明天我就搬走了,真有点儿舍不得你。下辈子咱还做邻居。”刘老师一家三代六口人住在这个小两居里,是该换换窝了。那天,刘老师见到肖怡就掉眼泪,说单位议论她“给房管局局长的儿子开小灶,弄了套三居室”……刘老师一激动就爱长篇大论:“我申请换房的报告写了一份又一份,无一例外都打了水漂,眼睁睁看着别的教师房子越换越大,我议论过什么?我的确给局长儿子开了小灶,可我用的是我自己的知识和我自己的休息时间,我得到的是我该得到的住房面积,我一分钱也没少花。我做错了什么?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临死也没分到房的焦老师……和他相比,我肯定算‘不择手段’,但我实在不想当‘烈士’,刘某人从此不再苦守清贫、只知奉献了……”
即将搬进新居的喜悦显然冲淡了一切,今儿个,刘老师的话比哪天都密,可肖怡的心里长满了草,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敷衍了几句便匆匆上楼,这令刘老师非常不解。没有人分享的喜悦比没有人分享的痛苦要痛苦得多。而肖怡自从18岁的那一天起,便不再有和别人分享的喜悦或痛苦。
——暖风故意撺掇着懒洋洋的柳絮,涎皮赖脸地纠缠着她,这使她本来十分焦灼的心更加火烧火燎,路人在一瞬间都好像是嘲讽似的盯了她一眼,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拼命地缩短着索然乏味的路途。
她径直奔进属于她的斗室,心脏随着快捷惶遽的动作忙乱地跳动着。她不容自己舒舒服服地喘口气、喝口水,就赶紧插上门,又顶上把椅子,她甚至拉上窗帘,遮断阳光的视线。
对于十八岁的她,这样的激动还不曾有过。她逼迫自己静下心来,小心审慎地回忆在学校时的所有动作和话语,从琐屑的细节中挑拣失态的地方,她幸运地松了口气。她不得不考虑周到,因为她喜欢把幸福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什么时候摊开手掌什么时候都栩栩如生,一点都不能走样,尽管这样的情形不多。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简直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甚至不会梦到,他那样优秀的男孩子,竟会给她写情书!他眉宇间的矜持、羞赧足以告诉她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惊喜,使她无法看清上面的字,她把信藏进了书包中最隐秘的地方。
回到家,她反复端详、把玩着那封信,想像这是由一双可以拨动任何女生心弦的富有魅力的手摩挲过的。她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听到它有节奏地应和着自己的心跳,她觉得它可以换得她生命中任何宝贵的东西。
她迫切地想要看到信里那颗渴慕的心,她笨拙地取出信瓤。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也许我不该给你写信……我爱你的气质和精神……希望你抛弃疑虑和羞涩,加入到我的快乐中……(注:请你转交给李丽,我知道你俩很要好。)”
尽管她对李丽由头崇拜到脚,尽管她对武广仁的英俊和风度爱慕得要死,但她还是忍不住骂道:“李丽,你这个狐狸精!武广仁,你这个王八蛋,你们都去死吧!”
世上有多少持久的爱,就有多少绵延的恨。肖怡用半生的时间爱着武广仁,也用同样多的时间恨他怀疑他。当年她用自杀逼迫武广仁和她结婚,后来又四处诬告李丽“”中陷害校长、致使其被红卫兵打死,但最后被证实是无中生有,肖怡不得不离开学校。
半年前,肖怡突然发现武广仁和李丽重新有了联系……她简直要疯了。就在李丽约武广仁见面那天,肖怡在丈夫的酒里下了安眠药,她没想杀死武广仁,她只想让他留在家里,正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和她一起守着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直到它老死、腐烂……可吵了几句嘴后,武广仁硬是开车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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