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父无母,幼时被弃于寺院门口,被师父收养,从此当了和尚,法号自然。
师父法号无根,本取六根清净之意,未想与大众意识取向不一致,常被误解为无根。此根非彼根,乃命根。师父为免被他人称为无根,遂中年时一日大呼“吾得道矣!”,佯狂奔出寺院千里,至于深山,用平时克扣下来的香火钱另起炉灶,自盖一庙,名曰“小觉寺”,从小和尚升级为住持大师。
我有三个师弟,其名曰自卫、自宫、自虐。说是师弟,其实他们都比我年长,之所以为我师弟,乃是入师父门墙先后所至。辈分就是如此,好比产妇生下双胞胎,先钻出来的一定是哥哥,后钻出来的注定了当一辈子弟弟,命运使然。
而师弟们之所以能进入师父门墙,乃是有一段传奇经历。
事情的原由要由我三岁那年被师父收养开始。祸根不在于我,而在于我的双亲。他们狠心将我抛弃于寺院门口也就作罢,竟还到处宣扬某某山里有间某某寺某某寺里有个某某和尚某某和尚是个得道高僧专收弃婴云云。当时天下太平,老百姓的精神生活也就是茶余饭后侃大山,所以大家吃饱了没事就到处侃,于是搞得方圆百里内无人不知某某山某某寺有个某某和尚。舆论的力量可谓强大、博大、远大。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也就量变产生了质变,最后有传言某某山某某寺某某住持为求生计专门替婴儿洗尿布云云。
然而凡事皆有两面性。
人言虽然可畏,但经过如此一段比小肠还要曲折的变化,寺院的名气却越来越大,寺院的香火也越来越好,大家都跑来看这传说中潦倒到细尿布的和尚住持到底是个什么鸟样。师父也乐得这些人来,于是把全身的毛都染成了白色,跑来的人一看,皆是惊叹:哎呀呀,鹤发童颜,果然是得道高僧!于是捐了香火钱,对着佛祖许个天上掉下金砖或西施的美好愿望满意地去。
于是又有传言,到这家寺庙烧香拜佛灵验无比,并且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家的美娇娘就是在小觉寺许过愿后走路撞到的。大家一听,连忙跑去看他的美娇娘,无不大吃一惊,这美娇娘果然够得上美的称号,全身上下无不是用世界上最完美的结构体——圆——堆砌而成。
如此,小觉寺的名声越发强大,随之强大的还有师父,终于被塑造成神仙般的人物。经过很长时间,师父的名气大到可以影响气候的地步,成群结队的人翻过千山万水日夜兼程就为一睹师父芳容以求不枉此生。
师父虽自诩早已看破红尘,但生活在红尘中始终是要吃饭,成天一副丑恶嘴脸假扮得道高僧,倒也愿意出卖色相如西汉女尸般让人观赏,每天穿上自制的不同款式的僧袍举行服装秀。一时间僧袍成了当时最流行的服装,于是满大街的都是带发修行的和尚,佛祖在天有灵终于在师父的手上风光了一回。可惜当时还没有专利法,所以很快,江湖上就出现了大量仿制品,连天下闻名的少林寺都顺应时代的步伐,改良传统的单调僧袍仿制起师父秀的款式来。而师父秀的款式又大部分是由已经六岁的灵感大师我亲自设计。于是我被喻为神童、圣童,私底下也十分罪恶地收了前来膜拜的施主不少好处。
少林寺方丈方贱大师hun梦惊醒之下亲笔题词:穿着舒适,看着舒服。连夜派人马不停蹄从嵩山送至小觉寺内。
武林中人大惊,都认识到了小觉寺在当时的地位。
从此江湖上就有了“南少林,北小觉”之说。
话说师父和六岁的我每天赶制僧袍开时装秀生意正红火,但突然有一天惹上了官司。
事情是这样的,一日,一老者在观看时装秀连声叫好红光满面目露淫光时突然呼吸急促暴毙当场。法医鉴定其为哮喘病发作死亡。这本没什么,一起意外事故而已,如果是哪个乡下老头子,随便打发几两安葬费加一笔抚慰金即可。不料这老头偏偏是朝廷一位要员的爷爷,虽说这要员早巴不得这老不死的痛快地死掉,但死在家里和死在外面是两码事,死在外面的话关乎面子,不能平淡无奇地就算了,所以此事惊动了官府。
官府鉴于当时小觉寺的名声已经很大,且传闻江湖上的人都是草莽之辈,两句话不对就要拿砖头打人,万一处理不当只怕会血流成河,再说牵扯到朝廷大员,故不敢妄加审判,只得交与上头处理。而上头的官员都是从小官做上来的,小官知道的道理他们没有理由不知道,于是此案件层层上交,最后闹到宗人府再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当时也快乐得只剩下骄奢淫逸了,正觉无聊,突然来了这么一桩子趣事,于是对此案倍加关心。然而到后来皇帝也很为难,在朝上和大臣门商议之下列位臣公分成两派,一边是要求严办的新兴派,一边是主张和解了事的朝廷元老,哪边都有哪边的道理,个个怒目而视互不相让。还好不是分成武将一派文臣一派,不然那些文臣定然是给全灭了。
这时君主专权的好处终于显现出来,皇帝一拍桌子,手心发麻,决定哪边也不偏袒,委派圆滑世故周转于两派之间的过三刀处理此事,提拔他为九门加两广提督加御赐黄马褂加尚方宝剑护身前往小觉寺处理这件事。后又觉此次前行和解的机会多一点,带着宝剑杀气太重,故收回尚方宝剑,但这还是无疑给足了小觉寺面子。
现在说说过三刀。
过三刀姓过名三刀,这姓是假姓,原姓艾,艾三刀。因为咋听上去像是要挨三刀,念着就十分疼痛,于是改成姓过,意取这辈子非要把这三刀给过了不可。而这过三刀本为江湖上一把好刀,后因为朝廷招安时给的银钱多所以投靠了朝廷。其实因为各种原因投靠朝廷的江湖中人很多,过三刀却是投靠的人中最圆滑的一个,逢迎拍马是棒棒响,于是仕途大好,步步高升,如今封了这么大的官可以说是皇恩浩荡,觉得自己真正出人头地张扬跋扈的时候到了。
于是出发去小觉寺,不料原本只需三日的路程走了五日,非是马车走得慢,主要中间盛情难却招摇过市嫖娼收礼什么的。到达小觉寺山下时随行的马车已经由原来的三辆车变成了五辆车,金银珠宝女人无数,过三刀可谓是大赚了一笔。
因为这几年我和师傅秀得好,所以连带发展了小觉寺山区的旅游业,大大小小的旅游社也就陆陆续续地发展起来,山脚的村庄也发展成为方圆百里内有名的商业街,被朝廷扶植为重点培育项目。
过三刀是有史以来来到这里的最大的官,最大的官当然要住最大的店,而最大的店就是一家名为“惜春楼”的妓院,所以过三刀理所当然地住进了这家最大的店里,然后昏天暗地做来妓院的人该做的事。
然而这几日来到此地的并不只有过三刀。
几天时间里,江湖上的各路豪杰云集于此,各大门派高举着诸如“讨伐过三刀为首的投降派!”“清我江湖门户,扬我英雄威名!”“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大旗浩浩荡荡地驻扎在小觉寺山下。
有些小门派人单势孤,头脑也不发达,发现好的理由都被大门派给占去了,不得以,只好凑合着打出“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坚决讨伐过三刀!”“为了爱和正义!”“团结就是力量!”之类来充充门面。
不管怎么说,江湖上大大小小有名的没名的门派都来了,路程远的门派也都派了代表来凑热闹,这着实让山下的旅店老板发了一笔。
如此大的动静,使朝廷方面也比先前更加关注这边的情况,毕竟这么多江湖人聚集在一起,万一处理不当暴动起来局面只怕不好控制,说不定就出现一个“××惨案”了。于是朝廷效仿宋朝,连下十三道金牌敦促过三刀务必妥善处理此事,万事以和为贵,切勿胡乱使用武力,否则革职查办诛连九族。
过三刀这才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边缘,虽身在妓院,这时却已无心招鸡,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想怎么过这生平第四刀。
第二天一大早,各大门派均收到一张华丽的请贴,请贴内容如下:小弟过三刀诚请诸掌门或代表午时于醉仙楼一聚。
这次聚会极为神秘,醉仙楼上上下下被官兵守了个严严实实,片刻之后各门派的掌门或代表皆面色凝重头重脚轻地走出醉仙楼,然后招呼自家弟子回了老家,谁也不曾提起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年后,过三刀在一次醉酒后对小妾说出这件事的真相。他那天只是给了他们每人一张字据,凭字据可到他过府领取十万两白银,总共一百八十二张,共计一千八百二十万两白银,是他过三刀多年为官所收刮的钱财。
道理其实很简单,各大门派前来无非是为了得到些好处,得到了好处自然回家,然而这毕竟是丢人的事,虽然大家都做了,但是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纸,尤其是那些好面子的大门派。这也没办法,谁叫现在天下太平,江湖上事少,钱自然也就少了,小门派不用说,大门派也都穷了起来。大家混江湖无非就是为了要口饭吃,饭都没得吃了还拿刀干什么?于是大家听到过三刀出巡小觉寺,知道发财的机会来了,而且果然发了财,所以满意地离开。
而过三刀,回去之后自然受到皇帝的重赏,升官加薪,几年下来收入又比之前的一千多万两不知多了几倍。
然而福兮祸兮谁也说不准,当年过三刀被连发十三道金牌已经预示了他和岳飞相似的命运。那事过去N年之后,有人弹劾过三刀N年前曾在醉仙楼密谋反A复B的勾当。时过境迁,过三刀当时位高权重,皇帝对其早已不放心,于是抓住这个机会要灭过三刀九族。
过三刀宝刀未老携妻儿一路拼杀冲出京城,隐迹乡野。为斩草除根,皇帝又命人放出消息,说过三刀怀有大A朝开国宝藏藏宝图。江湖中人对藏宝图是很敏感的,都想以宝藏来衬托自己的身价,所以一听之下群起围杀过三刀。可怜过三刀妻儿被杀,独自逃亡五天五夜,终于命丧芷江龙津风雨桥之上。
然而江湖传闻过三刀还有一遗腹子,继承其父刀法,被一姓田人家收养,遂改姓田,名伯光,浪迹江湖,成为天下少女害怕恐惧的“快乐淫贼小田田”。
转回来,话说摆平了赶来凑热闹的江湖人,过三刀开始寻思怎么摆平小觉寺,几经思量之后决定上山拜会小觉寺住持也就是我师父。
那时小觉寺虽已极有名望,已到和少林寺齐名的程度,但是出了人命总是不好的,而且我小觉寺人单力薄,除了名气什么也没有。于是师父亲自接见了过山刀。
本着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及求同存异方针,师父与过三刀进行了长达一上午的探讨,最后达成共识,小觉寺赔偿死去老者家属五百两白银并书面道歉。死者家属对此事闹得这么大早就有些惶恐,只等一个台阶下,宣布不再追究小觉寺责任。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但此事还是有后遗症,因为小觉寺名声太旺,所以有不少人翻了几万座山过了几万条河来拜师学艺,连扶桑人都有。可师父觉得人多了不好照料,最重要的是多了一个人和他抢饭,因为当时我的饭量已经很惊人了,一餐要吃五大碗,以至师父对饭特别敏感,每次看到日渐减少的米缸都是唉声叹气。这对我也有一个好处,从那个时候开始,师父再也不敢对我说师父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之类的话了。
因为前来学艺的人实在太多,师父责怪他们把佛门清静地搞得晕头转向或者说把他搞得晕头转向,只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举办一场选拔大赛,单对单轮回制,前三名收为弟子。设下擂台,激战四天后终于从中选出三强,也就是我的三个师弟,定为师父的记名弟子,赐法号自卫、自宫、自虐。
师弟三人对这几个名字都十分不满,觉得太过恶俗。
师父眉毛一瞪,说,不叫这几个名字!好,自慰,自杀,自残,随便选一个,不要就滚!
最后师弟三人的名字确定下来,自卫,自宫,自虐,原封不动。
然后师父在众人面前发下毒誓再不收弟子,招徒风波这才平静。
如此过了许多年,我们徒弟四人随师父修习武学,这些武学不知师父从何处得来,偶然一次听师父说他的武功都是自创,还没人练过,吓得我们一身冷汗。
一日,师父说他夜观天象,风水轮流转,小觉寺此时正处在龙脉之颠,然后问我们哪个想当皇帝。
我们几个都不相信,我说,我们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师父看了我一眼,眯着眼睛说,一切都是命数。
然后自卫说,那我们怎么才可以当皇帝。
坐着。师父说。
我们大惊,坐着?
师父瞄了我们一眼说,因为是龙脉,所以即使是坐着也可以当皇帝。
自宫说,既然坐着就可以当皇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杀了那么多的人要当皇帝?
师傅看着天空,长袍被风吹得一塌糊涂,一副世外高人的丑恶嘴脸,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师父我一样神机妙算么。
经过我们四人商议,最后决定自宫留下来当皇帝,我和两个师弟随师父离开小觉寺。
自宫最终还是没有当上皇帝,因为就在他坐着的时候,龙脉突然一转,不知道转到哪个乡下去了。
话说我和两个师弟还有师父离开了小觉寺,储备了粮食,叫了辆马车,一路狂奔。
师父是个会打算的人,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去处。据师父说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是江湖中人梦想的奇遇之中最美好的去处。
路上的时候我一直猜测那最美好的去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据山下的瘸子说女人是最美好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女人。
在狂奔了七天七夜后,我们师徒四人终于来到了师父称之为奇遇最理想地的地方——大幻境。
大幻境在一个山谷里,确切地说是在山谷中的一个山洞里——似乎奇遇的地点大部分都是在诸如山洞此类阴暗的地方。当然,茅坑也很阴暗,但绝没听说在自家茅坑里可以修成绝世武功的。假如真的能练出什么神功来,此人无疑是一奇才,注定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
我们背着行李进了山洞,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我说,师父,这不会就是你说的大幻境吧。
师父说,不错,这里就是大幻境。
自卫说,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啊。
师父说,看事物要看本质。
我和两个师弟都觉深奥,同时说,请师父赐教!
哧!火光亮起,照亮了洞壁。
师父手里拿着火褶子,说,这下你们可以看到本质了。
然后师父说,你们向前一步。
我们师兄弟三人统统向前一步。我只觉得身体一阵空虚,有下落的感觉,以为掉进陷阱里了。突然亮光一闪,我处在一片竹林里,不远处有几间小茅屋。自卫和自虐两个师弟茫然地站在我身边。
师父从我们身后走出来,眯着眼说,你们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修行之人,不能被表象迷惑。
我看着师父,风枯拉朽,从来没有觉得他像现在这么得道高僧过。
如此过了许多年,师父带领我们师兄弟三人修行,而我对游戏的热诚远远大于修行的热诚,整日在大幻境里闲逛,享受大自然的乐趣,不知为何,师父并不像对其他两个师弟一样地约束我。
大幻境没有别人,但也并非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师徒四人,还有很多奇怪的动物,如:有着老虎皮的大象,有着翅膀的熊猫,长了角的猪等等。不知什么原因使它们变成这样,虽然它们长得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是吃素的。而且和它们呆久了,我竟能从心灵上懂得动物想表达的意思。
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后我去问师父,以解疑惑。
师父说,在你看来它们是什么?
我说,动物。
师父说,错,从表面上看他们是动物,其实不是。
我说,那是什么?
师父说,其实他们是先前来到大幻境的人,他们都是高人,变成了动物也是有灵性的,和他们呆了那么久,你能感觉到他们所想并不奇怪。
我大惊,怎么也不能把高人两字和旁边正在吃草的蓝色飞翼小猪联系在一起。那小猪见我看它,瞪了我一眼,扭扭屁股到别处吃草去了。
我说,那我们以后会不会变成动物。
师父说,未来不可知,当你该变成动物的时候自然会变成动物,也许现在你想不通,但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许会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相信师父说的话,以为那只是一种高深的暗喻,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一只虎皮熊猫龇牙咧嘴地对我合爪致礼的时候,我才惶惶不可终日。从此像对待高人一样地对待动物。
一日,师弟自虐自认为学成,离开了大幻境,没多久,自卫也离开了。
我和师父通过大幻境的大镜湖看到了两个师弟的非凡成就。
自虐在外面创立了门派,创有镇派自虐拳法“七伤拳”,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自卫则在江湖上当起了侠客,自创的两大自卫守着铁布衫和灵犀一指天下闻名。
也许因为两个师弟的离去使得师父变得无事可做,所以当我在玩耍的时候师父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要远不远的地方面目蒙胧地盯着我,使我感觉有如厉鬼缠身,十分阴森恐怖。
很多次以后,我实在忍受不住这种日积月累的精神压迫,冲到盯着我看的师父面前,说,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师父盯着我,半天才说,想不到你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悟到这个事情,师父我都快站得脊椎发炎眼睛生疮了。
我说,师父有话不访明说,徒弟一定遵从。
师父说,为师父看着你,你为什么会心里不舒服?别的动物高僧也天天看你,而你却没什么感觉?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摇摇头。
师父说,那是因为你心里有魔障。然后他瞪大了眼睛,说,我就是你的魔障!
我大惊,说,难道师父想弟子弑师以消除魔障!
师父脸色大变,为性命担忧,先下手为强敲了我一记脑袋,说,为师看你小时候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愚钝!
我忍痛不敢哼出声,说,请师父指点。
师父说,那是因为你心中有为师,看不破情爱二字,如此的话你终不能得道。
我说,我为什么要得道,我觉得现在挺好,而且有情有爱有什么不好,我还想讨老婆呢。
师父又敲了我一记,说,出家人讨什么老婆!
然后师父深深看着我,说,你以后自会明白。
师父慢慢消失在迷雾之中。
这就是我越来越怕和师父在一起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总是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自以为很高深,更难受的是我也要用同样艰涩的话来回答他,答得不好就要挨打。这让我再次肯定多年的和尚生活让师父的心理开始变态,所以我在心里下定决心将来有机会一定还俗,然后讨上一个老婆,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总觉得我大好青春年华,不能一辈子当和尚,和木鱼厮守终身。
枯燥的生活终于有一天结束了。
师父找到我,他说,我昨天夜观天象,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大限将至,真是命歹,所以现在我要把最厉害的武功教给你,不然恐怕没机会了。
我虽然对修行没什么兴趣,但一听是师父最厉害的武功,马上来了精神。
师父从背后摸出一把一丈长的大刀,威风凛凛。我睁着眼睛往他屁股后面瞄,不知道这么大一东西他是怎么从背后拿出来的。
师父面色严肃,说,其实为师最厉害的武功就是用刀。
我很奇怪,问,我们出家人不都是用棍的吗?我听说少林寺就是用的棍。
师父用刀柄敲了我一记,痛得我紧捂着头。
师父说,笨啊你,那是因为他们人多,所以才敢用棍,我们人少,自然要用刀,而且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给你选了把大刀。
我看着这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刀,说,这刀可真够大的。
师父得意地一笑,丢下刀趴在地上找了半天,然后站起,抓起刀,刀尖对着地面。
我仔细一看,刀尖指着一只个儿挺大的蚂蚁,那只蚂蚁正斗鸡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瑟瑟发抖。
师父大喝一声:看清楚了!
我神色一凛,目不转睛。
刀起!刀落!刀收!
师父神色轻松写意。
我仔细看那蚂蚁,正在地上打滚,哀号不止,一条断腿安静地躺在一旁。
我吸了口冷气,说,好刀法!
师父说,你想不想学我的刀法。
我连忙点头,说,想,当然想,这么好的刀法失传岂不太浪费了。
师父给了我一个算你识货的眼神,说,好,你现在听我给你讲这刀法的精要。
突然师父发现我眼睛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没有听他讲课,不由怒道,年轻人怎么这么不专心。
我说,不是啊,师父,我感觉到这只蚂蚁说他是××蚁国的王子,他刚才发出信号喊人来着。
师父大惊,然后大笑,说,我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怕区区蚂蚁?我就在这里等他的帮手,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一分钟过后,只见大幻境的天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黑点越来越大,远远看去已经有人高了。
师父发觉不对,把刀一甩,说,我突然想起今天的午饭还没有煮,我煮饭去!说完就撒开脚丫子跑了,留下一片轻尘。
转眼两人高的蚂蚁团已经到了我面前,两只蚂蚁把受伤的王子抬了下去。一个顶大个的蚂蚁站在最前面,估计是蚂蚁王,问我说,刚才砍我儿子腿的那个人跑哪去了。
我毕竟是师父的徒弟,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蚂蚁王哼了一声,说,你们人类最狡猾。
然后蚂蚁王领着蚁群向我师父跑的方向追去。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声,说,师父,我终于知道您的大限是怎么来的了。
现在让我来说说师父圆寂的传奇经历。
师父在生死关头仍不忘自己是出家人,不想杀生,为了逃避蚂蚁的追杀,躲进了大幻境里一个一直存在的密室里,没吃没喝的。
我跑到密室门口,因为是局外人,所以蚂蚁并没有为难我。
我声泪俱下,说,师父,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师父说,我还没死哪!你把食物和水给我送来,到了冬天那些蚂蚁受不了就会走了。
我说,可是现在才春天啊!
师父说,那你问那些蚂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我问了下蚂蚁,对师父说,他们说要血债血偿!
师父长叹一声,双手合掌,满脸悲痛地说,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说,师父,我有办法让你出来,可是你要准我还俗!
师父大骂起来说,兔崽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威胁你师父!……罢了罢了,为师父准你还俗便是!
我心中大喜,然后对蚂蚁王说,我把我的粮食都给你们,你们放了我师父好不好。
蚂蚁王和蚂蚁堆商议了一下,觉得粮食比腿重要,终于答应了,一窝风地跑去搬我和师父的粮食。
我说,师父,蚂蚁都走了,你出来吧。
师父在里面搞了半天,说,门卡住了,出不来!
我大惊,用尽全身力气在外面推门,但门纹丝不动。
这间密室乃是大幻境天然形成之物,奇重无比,平时都有一个机关,可以轻松开启关闭,但今天不知怎么居然打不开了。
我说,师父,我该怎么办啊!
师父说,你去练内功,内功书放在柜子的第二个抽屉最里面,我内力深厚,还能支持几年,你快去练,练好了来砸门救我!
我说,好!
然后跑到房里找到秘籍开始闭关修炼内功。
不过有一点师父没交代清楚,他没说他内力深厚到底能挺几年。对此我着重分析过,“几”的话就应该是个位数,即大于等于一小于等于九,所以说我只要十年之内去救他就行了,想通这节,我放心大胆地练内功。
如此过了九年,我二十岁,已经有一米七高,头发胡子也长了出来,身上穿的是师父留下的僧袍。
我想我的内力大概可以搬开那块石门了,于是跑到密室,叫了师父几声,但没人应。
我运足全身内力,抱住那道石门,那道石门像豆腐一样被我抱碎了。我目瞪口呆。
我想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照这个样子,大概四年前我就可以搬开石门了,耽搁了这么久,虽然师父内力深厚,但已经过了九年,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我进去,密室里的空气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浑浊,看来这个密室的透气性还是满好的。
密室里是漆黑一片,但我仍可以看得很清楚。师父皮包骨头地坐在密室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我吓了一跳,忙跑过去给师父收尸,上前探了一下他的心跳,还好,有一点气息。
似是感觉到我的到来,师父慢慢睁开了眼睛,疲倦地说,你来了,多少年了?
我说,我来救你了,师父,已经过去九年了。
师父虚弱地说,你个臭小子,我快死了你才来……我已经不行了,这一切就是一个劫数。
见师父要死了,我把我埋藏了多年的疑问说了出来,说,与其让我练内功,你为什么不自己练到能出来的地步呢?这么不是更快吗?
师父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说,我看得到你的那一天。
后来我对此句话的理解是,师父当时处于生死的边缘,已经神智不清,开始胡言乱语,或者是想在临死前再给我一个他是得道高僧的印象。
不等我反应过来,师父说,为师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把为师最厉害的武功教给你,你现在的内力已经很好,只要小心一点,相信天底下没什么人可以伤害到你了,我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你就带着这把刀离开大幻境吧,再也不要回来。
然后师父闭目,死了。
这意味着,我自由了。
我埋葬了师父,叫我的动物朋友好好照看师父的墓,我带着那把一丈长的刀和师父写的秘籍跳进了大镜湖里,一直下潜。
游出水面的时候,我是在一个树林中央的湖里,鸟语花香,真是洗澡的好地方,环顾四周,没看见有美女洗澡。不由叹息,世俗害人啊,谁说美女都喜欢在隐蔽的湖里洗澡的?别说女人了,寻找这么久,连根多没看到。
我的心里有些黯然,我终于还是离开大幻境了,以后再也不能回去。我不知道我的生活算不算奇遇,大幻境里仙草灵果很多,可是我一样也没吃,大幻境里高人前辈很多,但都变成了动物,而且不喜欢鸟我,更不要说传授我绝世武功。就连我的内力,也是从被我修改了几次练的时候走了几次魔的师父写的烂秘籍上练来的,这么多年我好象没干什么事。
这就是我的奇遇岁月。
用内力蒸干了衣服,出了树林,我走在山路上。我的样子很怪,穿了件僧袍,却在背后绑了把大得不成比例的刀,背了个包袱,里面装的是师父的秘籍,我一直以来没有修过边幅的脸只可以看见一双眼睛。
然而有一点不奇怪,看到我的人一定会把我当成江湖人,因为这是一个讲求个性的年代,江湖人也不例外,甚至说,江湖儿女比一般的人更个性,现在闯江湖的人越来越多了,没点个性的装束的话很难被同行记住,于是奇装怪服层出不穷,所以说通常江湖人都是走在潮流的最前沿。
我的穿扮是有一点怪,但江湖上怪的人很多,所以别人就见怪不怪。
走了一段路程,一匹马从我身边飞跑了过去,马上是一个穿着华丽背了个包袱的秀美公子。
他在经过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后停下来,驱马到我面前,丢了一块银子到我手上,说,小子,把后面的人摆平了,这钱就是你的了。
我看看手上的银子,说,为什么?
他说,我被坏人追,他们要抢我银子。
对于银子的功用,我还是大概知道的。现在我出了大幻境,身上没有一两银子,肯定是连餐饱饭都没得吃。这个人既然被坏人追,帮他是应该的,何况有银子。
我说,好。
他说,那你厉不厉害?
我想到师父曾说天底下没什么人可以伤到我,但我终究没和别人动过手,不过也应该不坏的吧,于是点点头。
他跳下马来,有些疲倦,说,这些人,追了我一天一夜,我也不想再逃啦。然后他说,这次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我突然觉得责任重大,我对他这句话的理解是,他身上的银子全靠我了。
五匹马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马上是五个分别穿着红绿黄蓝紫的年轻人,个个目光有神。
五匹马将我和那雇主包围在中央,五人下来,站成一排,白衣人说,小……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说,公子,你怎么突然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了?江湖险恶,公子还是和属下们回去吧!
我看着雇我的公子,原来这人不是被强盗追赶,而是离家出走啊。
被叫成公子的那人有些生气,说,什么这样那样的,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然后他对我说,我叫林元宵,你叫什么名儿啊?
我说,我叫自然。
林元宵说,自然?好怪的名字。
白衣人见自己的话丝毫不受重视,再次说,还请公子马上和属下们回去,不然老爷责罚起来属下不敢担当。
林元宵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奴才来管了,拿老爷子来压我是不是?我什么时候怕过那老家伙了?你们都给我滚!
显然五人心理素质极好,面不改色心不跳,白衣人说,老爷说过,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把公子带回去。
林元宵说,看来你们是要以下犯上啦!
白衣人说,请公子体恤属下们的难处。
林元宵说,打就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话刚说完,一记歹毒无比的撩阴腿施展过去。那名忠心的白衣大侠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家公子恨自己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步,条件反射地用手挡住往后一跳,站定之后,有些气愤地说,公子,你又何必如此为难属下!
林元宵偷袭不成,但也见到那人恼羞成怒,不由十分开心,大笑说,那你们就走啊。
那人也不管什么尊卑了,铁着脸对其余四人说,老爷说了,只要把公子带回去就行,不管用什么方法,老爷会原谅我们的!
穿绿衣服一脸衰相的人说,不错,平日里公子对我们拳打脚踢的,现在报仇的时候到了!有老爷罩着我们,大家不要怕,一起上!
好!其余几人赤红了双眼大叫,然后散开,将我和林元宵包围在中央。
林元宵气极,说,你们这群奴才,当真是反了!
白衣人说,这些话公子还是留给老爷说吧,大家动手!
一声令下,几人抽出随身长剑,同时出招向林元宵攻去。
林元宵空手和那五人缠斗在一起,招式层出不穷。我从没有见过招式,登时看得心旷神怡,连林元宵叫了我几声都不知道。
林元宵也是气昏了头脑,一个人对五人人地打起来,不到片刻便已经落于下风,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临时保镖,不料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怒火攻心,招式上出现漏洞,被其中一人趁虚而入。
那人也不敢真伤了林元宵,毕竟老爷怪罪下来的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马上回剑换掌,拍在林元宵右手臂上。
林元宵惨叫一声,好像无比哀痛,吓得几个属下一愣,同时瞪住刚才伤了林元宵的现在满脸无辜的那人,怪他出手太重。
林元宵却趁这个空挡抽身出来,捂着手臂对我大声喊道:你再不帮忙的话我就不给你银子了啊!
我到林元宵身边,说,你没事吧?
林元宵瞪了我一眼,对那五个属下说,你们这群狗奴才,出手这么重,看你们怎么向老爷子交代!
五人面面相觑。白衣人说,出手的话难免有所损伤,想必老爷不会怪罪属下们的。
林元宵退到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我,说,你上!
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不自在,又不是我惹你发火的,这么看着我干嘛。
那五人早就注意我,见此时林元宵把我推上前线,在林元宵那里积累的一肚子怨气正没地方发,现在来了个堵炮口的,通通黑着脸看着我,好象我抢了他们老婆。
白衣人说,你是什么人,最好别插手林家的事。
我看了一眼林元宵,见他看着我,顿时责任感加强,挺直了腰板,说,我是他刚请的保镖,识相的就让出一条道来!
林元宵忙点头说,你们几个快走吧,他很厉害的,发起狂来连他自己都害怕,天下无敌!你们还是快走吧!
五人哈哈大笑,人仰马翻。高潮过后白衣人说,天下无敌?敢问高姓大名?
我说,我叫自然,刚还俗不久。
五人又大笑,红衣人说,想不到还是一个假和尚。
我深吸口气,说,不管怎样,要带走他就得过我这一关!
然后把绑着大刀的绳子使劲一解,大刀飞上半空,眼见就要砸到花花草草,我右手空中一抓,正好抓住刀柄。两百多斤的大刀在我手上纹丝不动,直指着五人。
那五个人的脸色变得凝重。
黄衣人说,难怪敢口出狂言,果然有两下子。
林元宵也有些吃惊,对着五人哈哈大笑说,现在怕了吧。
我得意地一笑,转而把刀往地上一插,刀末入土中,只在地面上冒出一个刀柄。
我说,对付你们我还不用用刀。不是我不想用,其实是不会用刀,谁叫师父来不及教我他最厉害的武功就圆寂了。
那五人的脸色又变了一变。
林元宵被我后面这一手惊了个目瞪口呆。他是这么想的,当时看到我背了那么大一把刀,好象很厉害的样子,也就不想跑了,要是我打不赢的话就带着我随后面的人回家。然后到家的时候一口咬定我是个人才,他出去就是找我这块天地奇葩的去了,这样他老爹也就怪不到自己头上,但他没想到我还真的有两下子。
见他们脸色变化如此反复无常,我顿时信心大增,给了林元宵一个灿烂的笑容,可惜林元宵只看到满脸黑胡子中间突然冒出一口森白牙齿,吓了一跳。
我对那五人说,你们来呀!
穿绿衣的俊朗男子站出来说,我们五衣卫光明磊落,摆平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大笑,说,你先动手吧!
绿衣人一听这话脸色铁青得好象中了毒,大喝一声,一掌拍来。
我没有避,并不是我武功高强完全不把这一掌放在眼里,实际原因是,这掌来得声势浩大,我已经被他的掌势给吓呆了。
绿衣人的掌拍到我右肩,在场的人都以为我疯了,居然不闪躲,一条胳膊铁定废了。林元宵惊得尖叫起来。
突然,绿衣人的身体猛地向后飞射出去五丈,勉强定住身形,脸色苍白,嘴角流出了鲜血。
我一看这情形,心想师父没有骗我,我的功力果然高强。当即头发一甩,摆出高手姿势,头皮屑乱飞。
我对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五人说,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提醒过你们的。
四人跑过去扶住绿衣人,个个恨恨地看着我,好象我连他们的小妾都抢了。
绿衣人坐在地上兀自调息,除白衣人外没受伤的几人均要冲上来为兄弟报仇。
白衣人说,慢,大家出来闯荡,输了就是输了,不能丢了林家堡的脸,扶老三走。
白衣人对我说,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居然扮猪吃老虎,今天我们五兄弟认栽了。
我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是你们自己不信。
林元宵开始有些发愣,此时反应过来,说,是啊是啊,我们早就说过的。白衣卫,这下绿衣卫受伤了,你要负全责!
白衣卫脸色难看,觉得林元宵实在卑鄙,居然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林元宵说,这么说来你们是不会再拦我了吧。
白衣人说,既然如此,公子,属下们告退,路途艰险,希望公子小心。
林元宵显得十分开心,说,走吧走吧!
五人环顾了一下,马匹早就惊吓跑得不见踪影,只好运起身法,黄衣和白衣扶着绿衣,往回奔去。
天色渐渐黯淡,我和林元宵一直赶路,不然的话我们就找不到地方住,更重要的是我们没东西吃了,那将十分痛苦。
可是林元宵身娇体贵,没走几步就喊不行。见他坐下,我也只好坐到他身边。我说,照这个样子,我们大概要在野外住一晚上了。
林元宵说,那怎么行?我可不要受这种罪!
然后他猫着眼四处观望。
我说,你找什么?
林元宵说,找马呢,再怎么说也有六匹啊,我就不信一匹都不见了!
我说,你那匹大概和其他五匹一起走了吧,即便是没走,荒郊野外的,可能被别人骑走了。
林元宵无精打采地坐下来,说,都是你,要是你能早点帮忙,说不定还有一匹马没跑呢!
我说,这能怪我吗?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在家里了。
林元宵说,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师父是谁哪,你都这么厉害,你师父一定更厉害!
我说,我师父是个出家人,法号叫无根。
林元宵说,哦,我知道了,自然肯定是你的法号!对吧!你师父叫无根?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吗?怎么没听老头子说过?难道是隐居起来的前辈?
我说,别说那么多了,快赶路吧,要不然真的要天黑了。
林元宵捶着小腿说,可是我真的是走不动啊。
我起身,到林元宵面前背对着他蹲下来。
林元宵说,干嘛?
我说,背你。
林元宵说,我才不要,你身上那么脏。
我说,那我们就留在这过夜吧。
林元宵对在此地过夜的恐惧战胜了对我脏的恐惧,趴到我背上。我颠了两下,把他背好,说,没想到你个子挺小,胸部倒是挺结实的嘛!哎哟,你敲我干什么?
林元宵瞪着我说,谁让你乱说话的!快走!
我觉得此人脾气古怪,称他胸肌发达也有过错。马上闭嘴赶路。
运气还好,终于让我们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镇上,选了家客栈住下。本来我是说一间房就够了的,毕竟这费用颇高,但林元宵死活不肯,最后以他的口头禅“我乐意!”把我镇压下去。
这家客栈是镇上最大的一家,要不是看在有一个相貌出众衣着华丽的林元宵早就把我给赶出来了,对此我倒是颇为感激林元宵。
在客栈里放好了东西,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澡换衣服,理由是林元宵认为他在我身上趴臭了。我虽然已经很饿,但衣食父母要洗澡我也只打发时间地洗个澡——在我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一切决定要以林元宵为中心,遵从三从四德。
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上林元宵送给我的衣服——这衣服是他的,据他说还没穿过。这衣服有些紧身,但还穿得下去,顺便把胡子给刮了,找了根绳把略显得长的头发绑在脑后。
我洗完澡出来,林元宵还没洗澡,我就站在他房间门口等。大约一刻钟后林元宵出来了,警惕地看着我,说,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我说,我是自然啊,不认得我的人总该认得我的声音吧,要是不认得声音总该认得这件衣服吧!
林元宵围着我转了一圈,说,这真的是我的衣服呀。
这让我觉得,自己的价值比不上一件衣服。
我说,所以说我就是自然了。
林元宵说,刮了胡子和原来看起来不一样啊你。
我说,哪里不一样。
林元宵说,哪里都不一样。
我说,就是这衣服紧了点。
林元宵说,你就将就点吧,这可是上等的丝绸,走,下去吃饭,我肚子都快饿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