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十三分二十秒。樱之间。
白朗宁最后看了一眼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确信两个人已经死亡无疑,然后在加腾正和大竹康郎反应过来之前,紧冲几步,飞起一脚将楼边的玻璃钢窗击碎,然后纵身跳到了街上。
因为大竹英雄提前发动了这次行动,他已经失去了警方接应的可能——他却不知道这早已是不可能,他只希望敏惠正雄真的派了人来接应,而且那些接应者的反应足够机灵,一看到他从楼上跳下就把汽车开过来。
当然他也有有利的一点,就是违背原有计划而将大竹英雄一起杀了,他希望引起的这意外的混乱能够帮他争取一点珍贵的时间,让他脱离险境。
他的双脚刚一落地,一辆老式的四门雪佛兰轿车已怒吼着冲了过来,车门打开着,在白朗宁面前稍一减速,白朗宁已闪身扑进了车厢,然后汽车又怒吼着冲走,在他们身后这时才响起了一阵零乱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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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一刻。加州大厦顶层。
小林伧夫正在向敏惠正雄报告:“平川正典已死。”
“宫本直毅已死。”
“大岛秀已死。”
“羽石清张已死。”
“三木英树……”小林军师迟疑了一下:“逃跑了。”
老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小林伧夫赶紧又继续说下去。
“三木宪作已死。”
“大竹英雄也死了。”
老人对大竹英雄的死却并没有露出震惊,仿佛这不过是早在他意料中的事,他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问:“还有呢?”
小林军师没有回答。
老人转过头盯着小林伧夫,语气严厉起来:“白朗宁呢?”
小林迟疑了半晌,才嗫嚅着回答:“他跑了。”
“他跑了?这怎么可能!”老人显然震惊了:“田中君壮不会去的,谁会去接应他?他难道真有本领对付三合会和大竹帮的近百把手枪?”
“不是……”
“不是那是怎么一回事?”老人紧问。
“是、是、是……”小林军师终于说了出来:“是夏子小姐驾车把他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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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怎么会是你?”白朗宁扑入车内,刚刚定下神来,又忍不住惊叫出声。
夏子没有回答,奇怪地沉默着,认真地开着车。车子像鱼一样灵巧优美地在街道上穿行,冲过几条街后,混入逐渐密集的车流中,就像水滴回到了大海,再也不可能有敌人能跟上来。
夏子仍然没有说话,她的脸上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眼睛茫然地盯着前方,仿佛正在想着什么永远解不开的疑问。
白朗宁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他看了看窗外飞驰掠过的景物和被迅速地抛在后面的一辆辆车,忍不住道:“让我来吧。”
夏子没有回答,也没有把方向盘交给他。
白朗宁轻轻地叹了口气,沉沉地把身体放松陷在座位上。
十点半,汽车开上通往横滨的首都高速公路。车速表上显示车子正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速度行驶,夏子情绪不稳,车却开得很稳,两手紧紧地把住方向盘,向前疾驰,把身后那个引爆了的城市远远的抛开。
十一点十分,他们在高速公路上与正赶回东京的三合会帮主三木宪作的儿子,三木英树的汽车呼啸着对冲而过。
十一点四十五分,汽车驶入横滨市北郊,继续往东行驶,然后,东京海湾便蜿蜒展现在他们面前。
夏子沿着海滨公路行驶了十分钟后拐入了一条沿山而上的小公路,汽车慢慢地爬行了大约五百米,在一块比较平缓的斜坡上慢慢停了下来。
车一停,夏子就扑在了方向盘上,然后开始无声的抽搐哽泣。
白朗宁什么也没说,他的眼中也忽然有了一种深切的痛苦和无奈。
他轻轻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在夏子颤抖的肩上,然后夏子猛然扑进他的怀中,开始放声痛哭,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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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时刻,三木英树见到了加腾正,三合会的副帮主,两人向全帮下达了一级战斗准备的命令。
在同一时刻,大竹康郎以大竹帮代帮主的身份也命令全帮帮众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在同一时刻,东京另外几个大的黑社会帮会户野帮、村上堂、山口组、和字会、九州帮也各自命令全体手下进入警戒状态,准备应付随时发生的意外情况,而他们的帮主,又各自频繁地活动起来,互相沟通各自的意见,或明或暗地争取联盟,询问彼此对事态发展的看法和应该采取的措施,忙得像宴会前的管家。
在同一时刻,东京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帮会流氓都停止了一切活动,很识时务地龟缩回自己的地盘,就像缩头的乌龟,生怕这无妄的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然而又像受惊的蜗牛,虽然躲进了壳,却将灵敏的触觉伸出,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所有东京黑社会都被这一起突发事件震惊了,一颗石子,搅皱一池水。整个东京就像埋下了一桶威力巨大的炸弹,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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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界也迅速对此做出了反应。
“日本时报”、“每日新闻”、“读卖新闻”、“朝日新闻”、“产经新闻”、等大报在事态发生后三小时,就迅速地推出了号外,报道了这一特大事件。
“东京黑社会最大两股势力的领袖,今天上午十点十分死于非命。据报道:这两位帮会领袖,三木宪作和大竹英雄,是在新宿区一家名叫‘樱之间’的吃茶社会谈时,被一名扮作侍者的中国男子枪杀的。据外界普遍猜测,他们这次会谈的内容与产经界某些大公司有直接关系,真相不祥。这一次两帮帮主同时殒命,排出了命案是两帮所为,凶手逃离现场,更使这一突发事件变得扑朔迷离。在这一命案发生的同时,还发生了十几起失踪和凶杀案,而这些受害者都在卷入这次事件的两个帮会,大竹帮和三合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显然,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行动,然而不知道行动者是谁,为什么同时对这两个帮会施以突然的致命打击。事件发生后,整个东京黑社会处于紧张状态,很可能发生七年前那种帮会大械斗。”
电视评论员抑扬顿挫的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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