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是个非常年轻的混血男子,他的额头很高,上唇的胡子象把小弯弓。他语气肯定:“小舅舅,您尽管放心,我已经布置好了。别说飞出只天鹅,就是麻雀都飞不出戎州城。”
周仲安轻轻拉拉我的衣服,我见他的眼神是退走的意思,便低着头和他一起慢慢往街后退。我们退进一个小巷后,周仲安才道:“这次麻烦了,李渊这讨厌的小杂种也来了。”
“他是什么人?”
“他老娘是北隋皇后的妹妹,老爹是个带汉人血统的贵族。这家伙比长安那些鲜卑儿都奸诈,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我好奇问:“和陈显一样坏?”
周仲安翻了我一个白眼:“陈显是白痴,李渊与他不一样。这小子外表看起来颇为忠直,其实一肚子算盘珠子,那些鲜卑儿都颇为拥戴他。罗艺,你记住,永远不要低估李渊。”他沉吟道:“失策了,早知道该把灰衣军带来,或许能抢个平手。”
我正要开口,又见他摇头:“还是不行。灰衣军带来,只怕救不了她,反而先送了她的性命。我爹的人马我现在也信不过。”
我知道周仲安并不晓得大将军派人暗杀李仙殊的事情,但他到底是猜了八九不离十。我暗自佩服,只道:“你是来救李仙殊的?那个什么缚仙会是准备抓她的?”
周仲安神情落寞:“也许我也被下了蛊毒吧。被阿殊下了毒。但是这些人想伤害阿殊,万万不能,”他又激动起来:“阿殊太天真了,得罪的人多如牛毛,还包括了独孤皇后和无机剑师尊这样的大人物。如今想害死她的,垂涎她美色的多不胜数。连蒙舍诏也不能庇护她了。她为了替蒙舍诏免去祸患,就传话给各帮各派,约他们九月中秋月圆之夜到戎州城真武山山顶,一并了断所有恩怨。”
我不安起来,周仲安想在如许多强手中保护李仙殊,只怕是痴人说梦。万一隋军发现了他的身份,我能不能力保他万全都难说。周仲安事事精明,惟独在李仙殊身上大犯糊涂,真有什么事情,我也别管他怎么想,先保了他逃走是第一。
因为发现了独孤名一伙人,我们不敢再找大旅店,只寻了家偏僻的小店住下。小店叫三江源,店面虽小,里面十分整洁。店主没有露面,只有小二招呼我们。我素来警惕,觉得店里的小二不象南边人,虽然他们官话流畅,可看模样体型,更象突厥人。连给我们端茶的大手,上面的老茧都象长期舞刀弄剑之辈才有的。
小二见我看了他的手几次,便笑呵呵道:“这位小爷,小的以前做过猎户,如今在这里随少爷做了旅店生意,难免手脚粗糙,您可别见怪。”
我没说话。周仲安却笑眯眯道:“你们这家三江源开得不久吧,我记得以前的店老板总是把地上搞得脏西西的,店里客人不多,苍蝇不少。”
小二笑道:“这位爷是常客了。可真不敢瞒您,我们盘下这店面才三个月。少爷爱干净,这才把屋子打扫得比较清爽。”
周仲安哈哈一笑:“清爽好!清爽好!下次我们买茶叶再到这里住。对了,你们少爷呢?”
“少爷有事,多半晚上才回来。”
我们回到房间里,周仲安低声道:“这是突厥人的窝子。难道突厥人也和阿殊有什么纠葛?”
我左右检查完毕,才回答他:“我看你这次别强出头了,我们该琢磨着怎么平平安安回大陈。”
他冷笑一声:“我偏要见识见识这些英雄豪杰们的作为。为了难为一个女子,居然排出这么的大阵仗。人都道北地之人多豪爽,看这个架势,只怕豪爽是假,霸道是真。”
半夜,小店的院子里响起了悠悠笛声。笛声初时十分平和,忽然有女子叹息的声音。笛声噶然而止。有女子柔声道:“三师兄,为什么躲着越儿?”
我转头看看对面床上的周仲安,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睡得很香。我略微有点惊讶,很快明白这是自己耳力比别人更好的缘故。
笛子的主人没有回答。
那叫越儿的女子又叹了口气:“你我不过分别一载有余,如今就象隔了十年似的。你下山后究竟遇到了什么?连师傅的命令你也置之不理?如今除了二师兄不在外,大师兄夫妇和其他师弟师妹们都到了这里,只为捉拿武林祸患。你为什么不和大家相见?”
这样温柔的询问,笛子的主人还是没有回答,连我都佩服起他的沉默来。
“就算你对师兄弟妹们有什么误会,可你的朋友们也在啊。独孤名、李渊他们都来了。你为什么也不肯见他们呢?或许,你只是不想见越儿?”
男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很熟悉:“越儿。”
“恩?”
“对不起。”
“什么?”
男子不再言语。那个越儿惊呼起来:“师兄!云龙!你等等我。”我从窗户探出头,见院子里只剩下白日见过的一个白衣女子,她的脸上是难言的失望。我忍不住叫了声:“是吕越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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