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初春的周六的夜,稍微有点凉意。树影里稀疏的灯光投射在泛白的水泥路面,远出飘来欢快的音乐声,宽敞的大路上走着寥寥的行人。
校园,白天是圣洁的上进的,而夜晚到来的时候,迷离的灯光下就会多出一丝躁动和暧ei的味道。特别是周末的晚上,学校的舞会吸引了大批怀着各种目的的年轻人,舞会的音乐和霓虹让这神圣的校园多了些浮华,或强劲或柔和的音乐融入年青的血液,会让人表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样的夜,难免会让人心甘情愿的暂时堕落。大学校园的舞会,提供了男女学生名正言顺的接触的机会,每一场,必然会有故事发生。
当吴小婉和陈晓走在学生活动中心的楼下的时候,舞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华尔兹优美的旋律让吴小婉的心飞扬起来,突然有种想跳舞的渴望。但是她们还有事情要做,要找的人还没找到,云无痕和苏洁应该回来了吧?她们约好在寝室碰面的。
“想跳舞了,陈晓,下周我们来跳舞?”吴小婉笑着对陈晓说。
“好啊,这周是没机会了。这个社会调查把我们累得够呛,班上这些男生不知是不是溜去跳舞了,工作都没做完,居然找不到人。”陈晓抱怨着。
“呵呵,别指望他们能做多少,我看靠我们自己比较稳妥。”吴小婉撇撇嘴。
“两位同学,我能请你们去跳舞吗?”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吓了她们一跳。停步,抬头,她们面前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一个男孩,正热切地看着她们。
“不去。”吴小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马上拒绝了他。
“这样的夜晚,不去跳舞有点浪费,去吧去吧,我请客。”男孩不死心。
“不会跳舞,不好意思。”吴小婉想也没想就小小撒了个谎,陌生的男孩,谁会跟他去跳舞呢,要去难道我不会自己去啊,吴小婉觉得这人真唐突。
“我们走。”她拉拉陈晓绕过男孩继续往前走。
“那……我请你们去唱歌吧。”男孩跟上来。
“唱歌?我天生五音不全,不会唱歌的。”这点吴小婉倒的确没撒谎。
“不会吧?你的声音很美,唱歌一定很好听的。”男孩不知死活的继续纠缠。
“行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陈晓冷冷地回复。
两人加快脚步,向宿舍走去。那个男孩居然跟着她们走,拼命找着话题和她们说话。吴小婉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难道大学校园里的男孩都这么大方吗?对陌生的女孩都这样热情?
男孩似乎有些紧张,虽然他找了很多漫无边际的话题一直不停和她们说话,但舌头却不时打结,吴小婉和陈晓两人只是偶尔回应他一句。终于到宿舍了,她们连再见都没有和他说,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回到寝室,苏洁和云无痕已经在了,吴小婉把刚刚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她们听,大家笑成一团,都觉得那个男孩有点傻气。
吴小婉和大家一起笑着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居然毫无印象。吴小婉一直都是健忘的,所以她很快忘记了那个模糊的人影。她为自己的健忘找了个很好的理由——人一生中要遇到很多事情,如果不尽快忘记不重要的,又哪里有地方存放重要的信息呢?
秦风目送着两个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女生宿舍里,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不禁哑然失笑。想起来,自己也算是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冷静沉稳的人,但在这个女孩面前,他却完全失去了自我。
是什么时候见过她?秦风不禁在记忆里搜寻关于这个女孩的影像。好像是上学期了吧,那个时候C大的新生刚刚军训回来,他走进C大校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一群短发女孩一路说笑着走出去,第一眼看见那个短发白衣神采飞扬的女孩时候,他的心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爱神之箭就这样不期然的射中他的心房,他总算相信了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存在。
那次的惊鸿一瞥后,秦风再也没有遇见过她。茫茫人海,他和她就如大海里两尾小小的鱼儿,又如何才能有第二次擦肩而过的机会?
秦风不止一次在心里祈求老天:“老天,你既然已经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那么就把她恩赐给我吧,算是你对我的弥补。”
※※※
秦风,是个在很多人眼里集叛逆和奇迹于一体的非常有争议的人物。
虽然在他心中没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但他始终觉得,老天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不但如此,老天甚至在很多时候还变着花样戏弄他。
高考时,他考了一个非常高的分数,但却因为志愿填得不好,与本科专业擦肩而过,录取他的专科学校却不是他喜欢的专业。
但是,家里的实际情况却不容许他拒绝学校的录取再复读。所以,尽管他心里有万般委屈,他还是去了那个录取他的学校,读了他并不喜欢的专业。
他的高考成绩远远高过班上其他同学,很多人都为他感到不值,他自己同样也这样认为。刚刚进入大学时,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暴自弃,几乎从来没有认真学习过。大一下期,一场大火让他那个本来就不富有的家雪上加霜,年迈的父母已经无力再支付他上大学的费用了。他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退学,要么自救。都说人在压力下能够激发出潜能,在一夜之间,秦风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他选择了后者——自救。于是,学习之余他四处寻找着能赚钱的机会,为了生存,他做过家教,做过日用品的促销员,也做过社会调查人员。当同学们上完课悠闲地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他正不知疲倦地为生计奔波在城市喧闹的人流间。
终于,他成功了,从一个猥亵的灰头土脸的农村小子一步步蜕变成一个衣着光鲜的人物,甚至还拥有了当时在学生中非常稀罕的手机。他一天天忙碌起来,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也从同情、不屑慢慢变成崇拜。
忙碌让他收获了很多,让他可以靠自己的实力立足于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但也让他失去了很多,至少,学生的悠闲和惬意,校园里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是他不曾拥有的。看着学校里一对对情侣,他忌妒,他也渴望甜美的爱情。于是,当他真正在经济上独立的时候,他也开始了寻觅女朋友的征途。
有空的时候,他和一帮哥们混迹在各个大学,四处猎艳,一帮人最热衷的话题不外乎是哪里有漂亮妞,怎么泡妞。秦风的腰包鼓了,走出去腰杆也挺直了,面对女孩子尤其慷慨,当然也博得很多女孩子的欢心,但却始终没有定下谁做他的女朋友。
秦风不是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也免不了喜欢漂亮女孩子。他觉得,他一定不是池中之物,他的未来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但他不甘心错过校园里最甜美的爱情,所以他开始主动出击,将目光锁定C大外语系的系花,展开了猛烈攻势。那个女孩却对他若即若离,没有说拒绝,也没有要接受他的意思,让他好不苦恼。在一次舞会上,一个女孩和他跳了一晚上舞,然后提出要请他消夜。女孩长得挺清秀的,第一次有女孩这样热情的请自己吃饭,秦风觉得受宠若惊,于是和女孩出去了。
吃完烧烤,女孩对他说:“你做我男朋友好吗?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是我今生要找的另一半。”
幸福来得太突然,秦风甚至都没有时间去考虑,就稀里糊涂的多了个女朋友——C大中文系的萍。虽然他没有感觉到特别的激动,但他非常自豪。“有女孩子倒追我,我酷毙了!”他在哥们面前扬眉吐气,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还拉着萍的手在那个外语系的系花面前招摇而过。不知道系花眼中有没有悔意?秦风不想管这些了,他只是想让那个高傲的女孩明白,他秦风不是没人喜欢的。
有女朋友的日子,有人问寒问暖,但是秦风却没有一点激情。不止一次,他问自己:“爱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那次在C大校门偶遇了那个女孩,秦风的生活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波澜不惊,他对爱情也不会再抱什么幻想。那个女孩的出现,让他明白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也总算明白了他和萍之间的感情其实不是爱。于是,他开始疏远萍,经常一个人在C大闲逛,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那个他宿命里注定的女孩。
这个周末他又在C大闲逛了,天可怜见,他终于又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当他认出她时,心中充满狂喜,脑门一热,没有多想就冲上去了,可惜她始终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看着她和她的同伴走出他的视线,理智又回到他的头脑里。
“总有一天,我会走进你的生命里!”秦风暗暗发誓。虽然,他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六。
周五晚上,莫亚告诉吴小婉,高中老同学们今天会来C大聚会,叫她一定要参加。吴小婉这周刚巧也没什么事情,好久没和老同学们一起玩了,有点想念他们,所以她欣然答应了莫亚。
一群人在C大汇合后,有人提议去滑旱冰,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于是他们去了Q大的旱冰场。
吴小婉第一次滑旱冰,准确的说,她一点也不会滑。但是她一向好动,喜欢一切新鲜事物,并且她从来不相信世间有她不学会的东西。所以,她飞快穿上溜冰鞋,缠着同学里滑得最好的李牧教她。李牧带着她走了几圈,告诉了她动作的要领,然后她挥手让李牧自己去滑了:“李牧,我自己来,你去玩吧,不打扰你了!”
李牧笑嘻嘻地看着她:“你不怕摔跟头?”
“怕啥呢,不摔不会长进,你放心,半小时后你来看我的成绩。”吴小婉自信满满地说。
于是,她开始独自滑了。先是抓着栏杆慢慢挪动,然后一点点丢了栏杆,小心地试着走。再后来,她就可以行走自如了。当然,这中间也免不了摔几个跟头,但是吴小婉很快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滑。
李牧轻快地滑过她身边,赞许地丢下一句:“吴小婉,你还真行哦。”于是吴小婉愉快地笑起来。
秦风和萍刚好也来到这个溜冰场。今天一大早,萍就来找他了:“风,最近你对我怎么这么冷淡?”秦风沉默,他不想告诉她,他喜欢上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他想她会笑话他的。
萍说,她请他去滑旱冰,也许是她最近冷落他了。于是他们俩也去了Q大的旱冰场。
秦风的旱冰技术是他引以为自豪的。他会各种花样,一度是旱冰场里的王子。当他换上鞋滑进冰场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个女孩也在!这个发现让他狂喜,于是他一边滑一边琢磨着怎么能够接近她。
女孩好像是刚刚学会滑冰,只会在冰场里走,一点花样也不会。秦风决定用他的出色技艺吸引她的注意,于是他一次次轻快掠过女孩的身边,但是女孩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他决定吓吓她,于是从她身后快速接近了她。
吴小婉正满怀新奇地在冰场里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快速向自己冲来,本能地想躲,可惜脚下却不听使唤,于是她重重地跌到在地上。
揉着快摔成两半的臀,吴小婉抬头怒目瞪着眼前那个正向自己伸出手来一脸愧疚的男孩:“喂,你不会小心一点啊?”
男孩的眼中有一丝惶恐的表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拉你起来吧。”
吴小婉哼了一声,无视他伸过来的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看着她蹒跚走开的背影,秦风觉得自己对这个倔犟女孩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但是,她连正眼也不多看自己一眼,他到底要怎么办?
吴小婉依然一圈一圈的在冰场里走着,突然,一阵掌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抓着栏杆站住,放眼冰场,见刚才那个吓倒自己的男孩正在冰场中央自如地做着各种花样,正滑、侧滑、倒退、空翻……突然发现,他灵动的身影是如此潇洒,她不由看得呆了,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一抹赞赏的微笑悄悄爬上嘴角。
秦风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的技艺展示得淋漓尽致,果然吸引了冰场里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女孩,她终于看见他了,好像也被他完美的技艺吸引住了,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冷冷的,然后她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纯很甜,让他深深陶醉。一分神,他重重摔在地上,全场一片惊呼声。
秦风摔倒的时候,吴小婉一下子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仇人终于也摔了,好像还摔得不轻,她心里舒坦极了,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秦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这跤可摔得不轻,他已经不能再继续滑了。于是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入口处脱了冰鞋,萍也跑过来搀住他,他们一起走出去。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走在温暖的阳光下,萍突然冒出一句。
“没有啊。”秦风习惯性地否认。
“别骗我了,刚才在冰场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你,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分明就是喜欢她!否则你也不会摔那一跤。”萍看着秦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秦风心里一惊。他真没想到女人的直觉这么锐利,萍居然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心。不过他心里突然变得澄澈起来。经过溜冰场里这次偶遇,他更加清楚了自己的心,是的,那个女孩才是他苦苦寻觅的,和萍早点摊牌更好,反正他们迟早要分手的,他也不想耽误萍的大好青春。于是他很坦然地告诉萍:“嗯,我喜欢她。虽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相信她就是我这辈子要找的女孩。”
萍用雾气朦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秦风,我总算看清你了!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居然还不如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你……你太伤我的心了!”两行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来,秦风习惯性伸手想帮她擦擦,但她转身走开了。
秦风张张嘴,想说点表示歉意的话,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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