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TheMaterOfWet-Dr[西门之主]
晴朗的周末,在草地上野餐实在是件相当惬意的美事,尤其是与自己心意相连的人一起。那些恋人亲手制作的精美食物在口中融化成浓浓爱意的味道,唇齿流香。这一刻,琏觉得就算天堂的生活也无法与之相比。
透过浓密树叶洒下草地的点点阳光点缀着两个清秀闲适的人,他们的美丽令周遭嬉耍的孩童也会投来羡慕的眼光,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太像是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了吧。
然而太美妙的东西往往无法持续太久,美丽的阳光逐渐默默的退去,一朵阴沉的乌云给明朗的午后天上了几分凉意。恐怕是天也在嫉妒这份美景,于是就想来捣捣小乱了吧。于是不得不开始慌忙的收拾狼藉一片的餐布。
琏拿着需要保护的东西冒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奔向可以避雨的屋檐,到达之后回头望着抱了一堆东西也正向这边走来的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拿的东西太多了,他的步伐如此缓慢,而且仿佛怎么也走不过来似的。巨大的雷声震的耳畔隆隆作响,通天的霹雳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到谁的身上,刚刚还宁静美丽的绿茵草地,此刻却似乎危机四伏一般。琏的心也随之悬起,因为她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无论发生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是意外。
天空阴暗而愤怒的咆哮着,大地附和着随之震颤,人群不知何时已经从视野中消失。电闪雷鸣贯穿了天空落到地面上,将那些刚刚还柔软清新的草地毁于一旦,而那棵他们刚刚用来蔽日的大树,也在顷刻间为一道惊雷化作灰烬。
但是寇此刻依然不慌不忙,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幻象,只有琏一个人可以看见。
她想大喊,然而却不能发声。于是抛下了一切其他的东西,她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
一个媲美死神的微笑突然闪现在脑海之中,脚步在那一刻被冰冻。微笑的白衣人仿佛在天际俯瞰着慌乱的自己,欣赏着自己的绝望,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绝望开始在黑暗和火舌一般的雷光交错之间蔓延开来。
无助的张望被脚下轻微的碰撞打断,那是一支滚落至自己脚下的苹果,它比平日越发鲜红。沿着它拖来的鲜红轨迹,琏望见的是散落一地的餐具食物和满眼望不尽的血泊。白衣人手持着被染红的白刃矗立在那里,微笑依然。
在他的身后,霹雳雷光掩映之间,一道若有若无的宏伟巨门呈现眼前。而寇,此刻正站在门内,他望着琏,只是绿眸中已经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不知该何去何从,琏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寇眼中的悲伤气息牵引着漂浮前进,失去了自控的能力。白衣人始终微笑着,好像是尊表情凝固的白色雕像,即使经过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也没有丝毫其他的举动。就在琏即将穿越那道似幻似真的白色巨门时,突然间手腕被人拉住,尽管身体如同被吸附了一般飘向大门,但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却让她为之一震,漂浮的身体也改变了原来的方向。
转过身来看到的是如同翠钻一般的双眼,它们让琏的意识一下子突然间恢复,周围那飘缈的景观土崩瓦解一般破碎,再度形成的影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内,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那双将自己自死亡大门拯救回来、让人永远可以看到希望的眼眸。
“你的闹铃已经响了快5分钟了,我觉得有些不对所以进来看看,你手心里都是汗,哪里不舒服?”柔软包拢了自己的声音,让前一刻还紧张到几乎破裂的心脏舒缓下来,琏庆幸着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太过真实的噩梦。
“喝了这个再走。”递给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准备跑掉的琏一杯温暖的牛奶,里面不知道还放了些什么,让它清香四溢,美味的诱惑令人无法抗拒。
“每天都可以享受这样的好东西,我不知道自己的体重有没有超标的危险……。”尽管嘴里这么说着,屁股已经做到了餐桌旁。“而且我最近都缺乏运动呢。”
“嗯,明天就是周末了,去公园野餐吧,正好活动活动。”看着突然变得像进食中的小猫一样老实的可爱女孩,寇心血来潮的提议到。然而琏却一瞬间静止了下来。昨夜梦中的情景一幕幕的闪现出来,原本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梦境预言的她,却突然对此产生了无限敬畏。
“嗯,如果要是野餐的话呢,家里这些东西可不够用,晚上去采购一些必需品,那样才能上草地大餐变得更加完美。”寇自顾自地说着,难得大意的他,的确没有注意到琏的反常。
明天究竟是不是应该去,琏想这个问题想了一路,一直到她走进了学校,坐在教室里,也始终无法释怀。老师意外的提前到来,还带来了一位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惊喜的新生。
应当说这是琏成长到现在所见过的最出色的人。即使在成千上万的人流之中,你也可以一眼便看见那一头浅淡得几乎看不到颜色的金发,精致到让人看见便会窒息的五官会让人认为那是只能用绘画才能呈现的绝伦美貌,而那双反射着犀利光芒的蓝眼,在扫视了教室里全部惊异的眼神之后,最终与琏四目相对,停留在女神深不见底的棕红色眼眸之中。
但是女神不得不自认失败,因为一直到这个人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了,她也没能辨认出此人的确切性别。加入作为男性,那容貌多多少少是太过柔美了,但是自他身上流露出的非凡气概,却也是任何男女都不具备的。而且这个问题也实在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问出口的,琏也多少有些被这个人深具震撼力的美貌所折服。尽管稍稍有些羡慕,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奇美无比的人选择了坐在自己的身旁,内心也不免有些兴奋和不知所措。
“洛伊。”新生毫无拘束的微笑着向琏伸出手,匀称修长而又白皙无瑕的手臂让琏几乎有些不敢碰触。
“琏。”小心翼翼的握手,琏感觉到那只手上带着的一点点凉意。
“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昨晚睡得不好么?”如同老友一般的嘘寒问暖令琏一时间感觉到受宠若惊,而那深沉婉转的声音依然无法辨清男女。
“呃,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罢了。”琏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憔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但是对于对方的关心也还是感觉到非常的高兴。
“梦可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写照,有的时候还会和现实相连,不幸言中的例子也不胜枚举,所以古时候才有那些以梦来预测未来的说法吧。”闲话一般的轻松语气,却句句都说得让琏为之牵动心弦。望进那双蓝色透明的眼眸中去,琏却觉得好像沉浸在一片柔雾之中,飘飘然而失去自我。
整整一天洛伊都陪伴在琏的身边,两个人竟然全都没有丝毫的疏离之感。他们寒暄着那些生活中的趣事,洛伊仿佛又说不完的奇闻轶事,而琏又是从小调皮捣蛋多了,同样有无数的古灵精怪可谈。终于有一天让琏觉得学校的生活不是在虚度了。
回家的路上他们依然继续着风趣的话题,两个人全都笑得如同天使一般,惹来周围路人片片侧目。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他们两个相视而笑,互相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啊,对了,明天就是周末了,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野餐?”琏实在是太喜欢眼前这个人了,居然想到要把他介绍给寇认识,于是便想到了明天的野餐。
“诶?你应该不会是一个人吧,那么我去没有问题?”洛伊已经从琏的言谈之中了解到了那个叫做“寇”的男子,所以略带调侃的问道。
“没有问题啦,我很想让你们见到对方呢!”此刻琏兴奋的好像一只小兔子一般,只差没有原地蹦高了。
“嗯,那好,你们定好时间之后通知我吧,电话记住了么?”洛伊算是爽快地答应了,恐怕在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人面前,没几个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小要求。
“记住了!那么一定要来哦,不然后悔的人一定是你,因为寇做的菜简直是极品!”
商定好了明天的计划,两个人余兴未消,然而分道扬镳的时候已经要到了,于是也只能悻悻的告别。不过一想到明天就又可以见面了,而且还多了寇的陪伴,琏的脸上就笑容不断。
目送着几乎是蹦蹦跳跳离开的琏,洛伊的脸最终完全冰冷了下来。
“野餐?不记得早上的梦了么?哼哼……但愿你还有明天。”
全然不知背后的冷笑,琏仍旧高高兴兴的向家中大跨步的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做明天的打算。
要如何向寇介绍洛伊这个新朋友呢?诶呀呀,居然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洛伊的性别……,这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呢?而且万一洛伊是个男孩子的话,寇会不会吃醋?……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人兴奋的时候最容易涌现出来,它们会填满你的大脑,让你无法正常的思考;也会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疏忽了周围的事物,进而头脑发热,在危险临近的时候,也让你无从察觉。不知不觉,你就已经置身于危难之中。
当琏注意到旁边冲过来的卡车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个距离绝对不够一个普通人跑开所需的时间,而自己为何对此毫无察觉她也一时无法明白,而且最可怕的是好像连行动都已经不受自己支配。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闭上双眼。
刺耳的刹车声以及随之而来的猛烈冲撞,琏已经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感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的一刻她终于睁开了双眼,然而她发觉自己并没有哪里受到严重的创伤,只有落地时的一些擦伤让自己多少感到疼痛,然而眼前的大片血泊却让她意识到的确有个人被撞了,而自己在那一刻被这个人推离了危险。
散落一地的是一些刚刚购买的新鲜食物,那些具有鲜艳颜色的食物此刻被血染的更加鲜红,然而此刻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可口和美丽。
围观上来的人纷乱一片,琏却一句话也听不清楚,她只是想确认一下,确认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的脸,虽然尽管在她的心里已经万分的清楚他的身份。就在自己的手指即将触到那个黑发男子的一瞬间却被一个声音阻止。
“现在别轻易碰他,否则后果会更糟。”低沉有力的声音将琏的意识唤醒,深红色的头发和满地的鲜血交相辉映,刺的琏无法正视。
“快点叫救护车来!”向周围的人大喊一句,那个男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不知是死是活的寇身边,轻轻将手指抚上他的手腕,似乎在确认生命的迹象。
很快救护车疾驰而来,一大群医生护士围上来紧急处理了寇的严重伤势,随即将他和琏一起抬上了救护车。黑衣红发的男子向那些人出示了什么东西,于是也被允许跟着一起上了车。
随着车辆行驶的震动而摇晃着,琏觉得此生从未感觉到如此的茫然,前一刻仿佛还在天堂之中,不知何故下一秒就落入了地狱。
“中国人有句俗话叫‘乐极生悲’。”救护车内坐在旁边看着她的那个人的口气有几分嘲讽之意,却也听得出是诚意的忠告。琏看着那个带着墨镜的脸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飞机上的那个……”抓住那个人的手,琏激动起来。
“别激动,我会尽力的,放心吧,你和他都死不了。现在你只需要安定下来,睡一觉,我保证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转的。”得到了对方的承诺,琏的心随之平静了下来。她说不清是为什么,这个人的一句话便可以让她如此信任。
高矗的楼顶上,白色的身影凝望着这一切,然而美丽的脸上却冰冷没有丝毫表情。
原本尽在掌握中的一切被突如其来的打乱,可以让女神都无法动弹的能量居然无法牵制一个凡人,周遭完美布置的无形障碍在一瞬间崩溃,那可以逾越神眼之力的能量究竟从何而来。事有蹊跷,然而这一刻他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些,死神的镰刀迎向他,犬神以他过人的敏锐率先发觉了这个隐藏起来的危险敌人。
“为什么阁下要与女神为敌?你究竟是什么人?”面对着身上尽是自西门那边带来的死亡气息的白衣人,安努比斯竟然失去了战斗的勇气,此刻眼前的这个人相比之下更像是个真正的冥神。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周围一片死气沉沉,即便是经历过无数大小战争场面的死神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寒而栗。白衣人只是那样站着,似乎是在欣赏自己身上的一切,如同欣赏一只捆在笼中的猛兽。这一黑一白的两人在高空中僵持着,一直到终于有人来打破僵局。
感受到火ya气息的塔罗来到这一片死寂之中,虽然天空依然是阳光明媚,但是那些肉眼无法察觉的死气已经弥漫了半个开罗的上空。
“安努比斯,”塔罗试图提示自己的朋友他们的力量远远无法战胜眼前这个无从探知底细的白衣人,“我们不能硬拼,现在保护女神更加重要。”
“但这之前我们必须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刚才我们不是也完全排不上用场么?与其干看着不如探探对方的底细。”丝毫没有听从劝阻的意思,安努比斯更加握紧了镰刀。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塔罗按住了那只试图挥舞巨镰的手,“他的力量刚才你我都亲身感受过了,你以为你有机会靠近他身边吗?更何况他还有神眼!”
“可是逃跑也不可能不是吗?”死神的眼中依然是坚定无比,“除了战斗,恐怕我们没的选择。”
说着安努比斯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塔罗也只能最大限度地将他的力量提升起来。虽然他明白这其实不过是无用功。
面对他们的进攻,白衣人屹立不动,只是简单的伸出手掌,便阻止了安努比斯的一切行动。
看着在绝望中挣扎的安努比斯,塔罗几乎要失去了理智,然而就在此时,耳边回荡起了悠扬的声音。
“没想到冷静的塔罗竟然也会教出这样冲动的学生。”
塔罗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那一刻被冰冻。白衣人的手掌轻轻一推,死神的身体便被弹回到智慧之神的怀中。
“我和伊西斯的恩怨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所以不要来阻止我。塔罗,7000年前我将这个孩子交给你,希望你可以尽力的保护他。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的声音如同清冷的泉水,激起的记忆如同水波一般逐渐散开,越来越久远。
“怎么可能……”智慧之神居然找不到一个词汇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曾经的绝望获得解脱,却又带来了新的绝望让自己面对。
“那是谁?”安努比斯摸不着头脑,眼前陌生的白衣人却好像与自己的老师曾为旧识,但是他又为什么对女神不利,难道赫利奥泊里斯的众神之间还有着他所不了解的更深的过去。
“我不过是一个无法安息的灵魂,虽然那些人类都称我为安息之神。”
这次换成死神颤抖到几乎无法提住镰刀,没有谁比他更加明白这个称号的归属,他的养父无数次的向他讲述过这个称号的主人生平的事迹,以及她那无人能及的美丽。在他的心中,拥有这个称号的人是一则真正的神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衣人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智慧之神和自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死神,“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吗?”
塔罗不知该如何说明这一切,因为就是他自己如今也心乱如麻。
“我不知道确切的缘由,但是……那个人所说的是真的……。”艰难的表达了唯一能确认的言语,塔罗低下沉重的头。
“你是说我刚刚差点对着我的……亲生母亲开刀?”
有些事情经过了太长的时间,所以也就变得模糊不明了。究竟孰是孰非当事者也无法辨清,一重一重的机关里套牢了无数的无辜灵魂,他们因为心中不能平息的怨恨而无法安息。
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琏没想到自己居然由那个医生简单安慰了几句就真的睡着了。也许经过了那样的突变,自己也的确是身心俱疲。
看着手上挂着的吊瓶和夹着的血压计,不免觉得有些多余。但是指尖点点的青色荧光吸引了她的注意,仔细端详,那些青白色的光芒好像是一些细小的电流。
“那有什么好看的。”突然手被人抓住,眼看着那些细小的电流被瞬间抽走,流向那个人的体内,抬头仰望,白色的医生大褂衬托出萦绕着深红色光芒的头发、掩映着不懈的表情。
“那是什么?”琏看着这异象深感眼前的这个医生并非凡夫俗子。
“刚才留下的,看来你并不怎么需要我的帮助。”这个人的口气轻描淡写,移动速度却非常惊人,瞬间便出现在病床另一头的仪表前。
“医生……你怎么进来的?”注意到病房大门始终都是关着的,琏的正常人类思想意识还没能转变过来。
“哦,我很少走大门。”好像是顺理成章一般的回答,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吱吱呀呀小推车的车轮声和女护士咯哒咯哒高跟鞋的声音。
“有人来……”一转头,已经不见人影。
“你起来啦,来,检查体温。”护士推门进来,微笑着进行例行工作,而琏却感觉一头雾水。
护士给琏换好了吊瓶中的溶液,又检查了仪表之后就离开了,听着小车和脚步的声音逐渐离远,琏还在琢磨刚才的情景。
“没用的家伙,总是做一些无用功。”
琏再度惊慌起来,但是这一次她倒是清清楚楚地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眼看着那个人的身体穿过墙壁最终漂浮到自己眼前,琏的心受到了此生最大的震撼。
“别好象丢了魂似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能做到。”那个人的口吻让琏不知为何有了几分自卑,她好像还没有眼前这个人对自己了解的多。
“好了,别在这里发呆,”看着默不作声的琏,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再次心软起来,“我看你没事,不过另一边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看了看窗外,他又接着说到,“我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那个小子?”
琏的眼睛里一瞬间闪出了光彩,虽然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陌生,但是这确实是她遇到的,除了那两位守护在身边的神明以外的,唯一的同伴,那么他是否是朋友呢?既然曾经受到他的多次相助,那么这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
接受了这个人表面上不耐烦的谆谆教导,琏终于可以自由的穿越那些有形的障碍,那个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无法用语言解释清楚,可是她的内心却清晰明白。
“穿越那些墙壁和穿越空气对于我们来讲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医生,你到底是什么?神?鬼?”因为这个人的很多举动都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词汇,而琏对这个人的好奇心现在膨胀到快要充满她的大脑。
“差不多更接近后者,不过我比较习惯叫自己——‘灵降’。”顿了一下,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有名字,——慕留卿。”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琏有些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发音实在是奇怪,并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中曾经用到过的,不过作为名字也只能接受罢了。
漂浮在病房的窗外看着被包裹的和木乃伊差不多的寇,琏不能自控的冲了过去,然而却在半路撞上了比她速度快了不知多少的慕留卿。
“不要碰他,现在还不是时候。”此刻这个总是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人,脸上却带着难得一见的严肃,让人一时间肃然起敬,“注意着点周围,我不想有人来打扰。”
他的一只手轻轻抬起,停留在距离寇的身体大约半米距离的地方,无数清白的光芒交织着包围了他的身体,它们将源自慕留卿体内的能量传输到那满是创伤的身体。琏一动也不敢动的看这一切发生,她此刻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仪式是不可侵犯的,而且假如有人妄动,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整个过程缤纷绚丽的持续了很久,琏猜想着发生的一切。慕留卿的手放下之后,青白的光芒依然包裹着寇的身体,那个光芒就好像琏刚醒来的时候在自己手上看到的一样。
“这个究竟是什么?”刚想碰一下,就被慕留卿给打掉了手。
“嗯……我的能量转化的……微电流……。”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能难倒的人此刻倒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眼前的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有什么用?”结果琏还是不太了解这东西的用处。
“嗯,人类,或者说是所有的生物,在他们的内部实际上都有这种微弱的能量存在,尤其是在他们受伤的时候,这些能量可以促进他们的身体恢复,激发和细胞的活力等等……。”其实这个人最烦的无疑就是给人讲课,但是他也明白,烦不是办法。“我现在所用的能量和那种能量的原理类似,不过能力上更强,而且这个男孩本身也很坚强,如果他要是当场就死掉了,我也不可能让他复活。”轻轻吁了一口气,任何人的能力都不是无限的,这个人所能做的,他都已经尽了全力。
“只是……我没能保住他的眼睛。”
“你说什么?!”抓住了这个比自己高大的男子的双肩,琏盯住这个男人的眼睛,她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对不起……”避开了几乎闪现出泪光的棕色眼睛,慕留卿成为灵降之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心中有愧,然而他并不是觉得对不起别人,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我搜索了当时整个现场,但是怎么也无法找到他的右眼,它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做出了应有的解释,慕留卿觉得自己再没有的可说。他转过身去,将那些缥缈的光流收回掌中,走到了面目全非的男子身边,默默地看着曾经无比俊美的脸庞,这时候,一屡不怎么起眼的白光微微的闪过眼前。
“这是什么?”琏也注意到了那点虽然微弱,但是却让人无法忽视的能量。
“救了你一命的东西。”白天的情形这个人尽收眼底,“有个人设计了这次看起来是‘意外’的交通事故,看来是想狙击你,但是因为这个小东西的缘故,他失败了。”
“因为这个小东西?”琏不明白,因为她没有见到当时的情景。
“当卡车冲向你的时候,这个男孩刚好从超市里出来,”慕留卿走到窗前,向外面的夜空望去,“本来我认为你身边那两个会有办法救你,可是他们却被挡在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之外。我也没办法,因为假如硬来,究竟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我也无法想象。”
其实这个男人早就已经后悔了自己的不够果断,如果当时他强行将那个屏障破坏,也许这个男孩不会是现在的样子。然而任何的悔恨都无济于事,他又转过头来,走回到寇的身边,手指轻轻拈起那根已经只剩下一小段的细丝。
“它原来环绕了这个人的整个脖颈,为了达成他的愿望,尽管已经燃烧得只剩下这一点点,它似乎还是不肯离开,一直守护他到最后呢。”
“这到底是什么?”琏听着慕留卿的话,虽然知道这样东西当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对于它的形质,她还是没有丝毫概念。
“头发吧,应该属于一个爱着这个人的人。”捻着银白色的细丝,望着那破碎的光辉,慕留卿感觉到自己心中已经化作灰尘的情感又再度凝结起来,“它的主人力量一定非常强大,而且拥有古老的记忆,他一直守护着这个孩子,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岁月了。”
“拥有古老的记忆?”听了这样的话,琏的心中五味杂陈,望着这个带有古老记忆的东西,此刻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和寇都是失去了过去的人。
“你能感觉到这个东西所包含的那些记忆吗?”
没有回答,慕留卿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探究这个外表和内在完全不符的东西,但是如今他却觉得,无论会有什么结果,至少承担这些得不再是别人。
随着他掌中的细丝光芒四射,慕留卿的身体似乎也发生着不平凡的变化。
白色的光芒和慕留卿身上的青白色相融合,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白色的细丝,眼中反射出了变幻无穷的光芒,此刻,他将自己与那些尘封了数千载的过去相连,那些记忆被积压在细小的体积内终于得以释放,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倾入这个人的脑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和这个人本身也没有丝毫的冲突产生。
当那些绚丽夺目的光芒逐渐暗淡,那根纤细的发丝也随之消失了。它全部的使命依然完成,于是便随着他那早已逝去的主人燃烧殆尽。只留下了孤独的身影茫然的呆立在黑暗之中。
“你还好吗?”琏小心翼翼的靠近慕留卿,虽然相识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但是他认为这个男人要比其他人来的更加值得信任和依靠,然而有些事情会在一瞬间发生根本的改变。
黑暗中低着头的男人沉默良久,让琏的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刚刚那一连串的反应对眼前这个看似无法战胜的人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她接近他的过程中,慕留卿看起来好像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像,安静的可怕。而她的手抚上男人僵硬的肩膀的一霎那,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充满了蛮力的手卡住了琏纤细的脖颈,她的身体在瞬间被提在空中,尽管将自己全部的抗御力都一股脑的释放出来,琏却依然觉得自己的生死此刻完全不再是自己可以掌握。
望向那张苍白毫无生气的脸,琏试图找回希望,然而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充满血光的红眼。那里面没有希望,没有生气,只能看到无尽的愤怒和怨恨。
意识逐渐得飘离,彻骨的寒意充斥了四周,死亡近在眼前,自己仿佛在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落得越深,越看不见那山顶上微弱的光芒。就在睡意浓重到自己已经无法思考的时候,却又好像听到了遥远的歌声。
醒来的时候,自己在自己的病床上躺着,周围空空荡荡,一切平静如初。如果不是脖颈上的痛感还在,琏真的会以为那不过是场惊梦,此刻自己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是应该去探究事情的原委。明明前一刻还理智和蔼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凶狠的杀手,而救了自己的东西,却又怎么会变成了差点导致了自己死亡的罪魁?
但是缺氧的大脑再也无力思考那些问题,所谓顺其自然,就是在人无力回天的时候懒惰的托词吧。
然而无辜的智慧之神却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这难得的清静。但是银色的光芒,孤独的身影,琏奇怪为何安努比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却没有一同前来,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琏坐起身来望着慢慢收起羽翼的塔罗,但对方只是低头不语,仿佛一个等待训斥的仆人一般。
“安努比斯呢?”意料中的提问,但是隔了许久他才得到一个几乎是没有意义的答案。
“离开了。”
“我是问他去了哪!”琏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不知道……。”塔罗完全无法组织语言,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整件事的始末由来,“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去找他的母亲了。”
“母亲?”琏对这个词汇的陌生完全是与生俱来的。的确,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这样一个可以让她这样称呼的人存在,所以她更不知道母亲对于一个人的重要。
“你是说,那个袭击我的白衣人就是……纳芙瑟斯?”听了塔罗对刚才傍晚时分发生的事情的陈述,琏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因为在她所见过的所有资料之中,统一的记载,就是纳芙瑟斯与伊西斯是一对感情亲密的姐妹,她们共同服侍冥王,并且各自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而纳芙瑟斯的儿子,就是安努比斯。
“你告诉我,塔罗,在我所知道的神话中,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不是漏掉了什么,而是被添加了很多。”塔罗尽力的将那些尘封到记忆中的残破往事挖掘出来,组织在一起,当然,只是那一小段而已。
“实际上,纳芙瑟斯在生下安努比斯的时候,她就已经死去了,她将这个孩子交给了……我,让我抚养他长大……,所以所谓那些姐妹和睦的记载,实际上都是谎言。”实际上智慧之神为了可以让女神能更快的理解,那些叙述之中同样也有谎言。
“死了?那……那个白衣人又是什么东西?”琏的感觉中,塔罗的说辞根本无法自圆其说,但实际上,这点他确实是据实相告的。
“我不能确定,但是他的身上全是来自西门那边的死气。要知道,有的时候死亡并不会让一个灵魂彻底安息。”塔罗被称作是智慧之神,但他却不是无所不知的,他不理解的事情太多太多,所能知道的,无非是那些人类也可以理解的智慧,只是他知道得更加宽泛。
“那么,我的敌人是个幽灵?那么他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要杀死我?”没有记忆并不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此刻这重要的可以维持自己立场的记忆,却一点也找不回来。
然而塔罗却说不出答案,他不知如何告诉眼前这个纯良的姑娘,她的前世,那些曾经骇人听闻的行径。
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和咯咯哒哒的脚步声再次有韵律的由远及近,塔罗趁机在月光中隐没了身形,女神依然茫然无助,这些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没有人可以依靠。
心力交瘁的感觉同样折磨着那个强大的存在,从2000多年前开始,绝望就已经没有再在他的心中存在过了。然而仅仅片刻,他那经受了千年动荡的心灵却几乎在瞬间崩溃。身心都宛如一屡孤魂的他,急速的飞驰在高空,完全没有停止的意念,此刻他真的认为即便是这一天一地的空间也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安身。
当他就快要至琏于死地的时候,那个似有似无的歌声再次出现,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来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那个死去灵魂的记忆的影响,他感到无比的心痛。于是他放开手,凭着最后的一点理智把琏送回了病房,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的寒灼交加,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在这致命的高空中卸除全部抗御力的想法,但是这对于灵降来讲无疑就是对自己进行虐杀。只是此刻理智已经一点点地被剥离,他现在只想让自己有一些其它的感觉,好覆盖那些自心底涌出的绝望和冲动。
保护着脆弱灵魂的鳞甲一点点地剥落,但是就在他想要试验死亡的时候,一个危险的信号激起了他自卫的本能。
全身漆黑的影子悬浮在面前,已经熟识将近千年,这个时候看到这个宿敌,慕留卿感觉到的居然是一丝欣慰。他的确是如今唯一一个可以让自己恢复清醒理智的人了。
“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冷冰冰的不带任何语气,黑影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生物一般。
“哼,这不是如你所愿吗?我刚才差点自杀,你应该很高兴吧,这样你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我是忍者,不是小人。”黑影抬起头来看着红发的男子,但是除了双眼,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其它的部分露在黑布之外。
“哼……在我看来是什么都不重要。”这样一句矫情的说辞引来了对方轻轻一笑,慕留卿吃惊的侧目,据他所知,这个人在成为灵降之后就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笑声。
“我真高兴,我唯一的对手恢复正常了。”这时这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危机感,倒是平添了几分和谐。
无奈的叹气,慕留卿知道自己这次输得彻底。数百年来真拳实脚、唇枪舌剑的和这个人大大小小的打了无数次,他绝对是赢多输少,但这次他从心里就败了,败在居然自怨自艾,陷入仇恨的泥沼中不能自拔。但是他明白,这个创伤也只能靠时间和自己的努力来慢慢治疗。
“好吧,我认输了,诶,你恐怕是唯一一个目前还不想让我死掉的人,道神。”嘴角带着苦笑,念着自嘲的话语,再次抬头看看眼前的宿敌,“愿意陪我聊聊吗?听着就可以,我不逼你说话,刚才那三句我知道已经是极限了,你要是能长篇大论那肯定是世界就快毁灭了。”
“洗耳恭听。”依然是简单明了,这个人实在是惜字如金的典范了,“只不过……刚刚的确距离世界毁灭就差那么一点了。”
这句话让慕留卿的确清醒了不少,他忽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那如同是一则律法。虽然以某个个体的尺度来把握这个世界上的事物难免主观,但至少这个人的公正严明和情理相融让所有的灵降都心服口服。
“那么你能做到吗?假如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能代替我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一切变得无比安静,只有风声持续地在耳畔鸣叫。
“即使我不在了,这个星球也不会停止旋转,那些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物质和逆物质的个体也不会消失,它们依然会继续自己的声息。只是有一些东西会不受制约,这个世界会形成的混乱你也清楚。那些野心十足的家伙会纷纷出来用yu望填满这个世界,那些力量会肆无忌惮的毁灭,你能够帮我阻止这些发生吗?”
隆隆的雷声从开罗市郊传来,不凡的风云汇集,看了一眼远处,黑衣的忍者知道如果不给他一个答案恐怕就要造成什么更加惨痛的后果了。面对着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认真,道神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你这个啰嗦的人。”
风中夹杂着笑声,笑得放浪形骸,笑得肆无忌惮。
望着苍茫的天与地,它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相合的一天,因此才会有这一天一地的万事万物。那么假如天地相合,又会是怎样一派景象呢?
弥漫了吉萨高原的深谙天空,仿佛那天空的一角正丝丝沥沥的沉向大地。黑色的尘雾笼罩了沙漠,看起来就像是夜晚的沙尘。然而充斥着那片空间的非常能量令所有天赋异秉的同胞都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此刻它正无限制的扩大,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这个世界。
远远望着那黑色的混沌,白衣的纳芙瑟斯只是沉默着观望。
“你准备怎么对付她?”思量再三,死神终于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死寂。
“你认为那是我做的吗?”回过头看着与自己并不亲近的儿子,纳芙瑟斯的语气中带着的忧伤却没有人能体会。
“除了你,现存的还有什么人能够驱使这天地二神呢?”安努比斯凝望着美丽无比的脸,他想要探究这个人的内心,然而对方的表情不卑不亢、冷若冰霜,丝毫没有给予他任何的提示。
“哼……没有人能够驱使天地,他们为了这个世界所付出的,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如今,他们只是再也不想付出,他们只是希望可以在一起。”
安努比斯知道那是事实,在比他出世的时间还更加久远的多的时候,天地二神被永久的分开,但是这从未能改变这两位永恒的神之间永恒的爱恋。经过了无数的岁月之后,分离的痛苦是那两位无私的神灵崩溃,世界也许就将在这一刻毁于一旦。所有依靠着这个空间生存的事物,也都将永远的消失。他们这些不受影响的神明是否就应当坐视不理呢?
“放心吧,你的女神会出面阻止的,”望着安努比斯茫然的神情,作为一个母亲,即使她从未养育过这个儿女,她也依然有着那种爱的天性,“假如天地相合,赫利奥泊里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当初分化天地,也是出自她的提议呢。”
惊异的望着依然冷漠的白衣美人,安努比斯的心中就像是被生生的刺痛一般。原本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母亲会憎恨养育了自己的伊西斯女神。印象中,她就像是真正的母亲一般,慈爱体贴。
“信不信由你吧,她连她最爱的人也能牺牲的,更何况是一对兄姐。哼哼……也不怪他们也来到这里,也是想要复仇吧。”苦涩的笑声是她第一次露出的语气,这让安努比斯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她的心,并不如她的身体一般的冰冷。
“我和我的爱,也是这样被她硬生生的分开了呢。”
轻轻的闭上双眼,没有眼泪并不说明没有疼痛,已死的身体没有丝毫感觉,靠着那颗神眼自己如同行尸走肉的又活了数千年。突然有一天,自己的心被熟悉的歌声唤醒,她莫名的想要找到它的来源,心中逝去的希望仿佛再度闪现出来,她想确认,自己活着的理由究竟是否在依然存在。
布满了雷光的天空逼近了开罗,琏明白,这又是她应负的责任。然而这无助的时刻,她也不知道要以什么力量在阻挡眼前不知名的灾难。
“请等一下!”此刻哪怕只是告别,琏也觉得是莫大的安慰。
“塔罗,这一次我谁也不靠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但至少我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有什么可怕的,都让它来吧。”
超越了可以想象的速度,琏已经没有任何牵挂的向那一片无边的愤怒冲去,她并不知道那是针对自己的复仇,但是即便知道了,如今也已经不会是她所在意的事情了。
刚刚她一直在想着——假如自己并不存在的话,寇也许还是个快乐健康的青年,不会受到着莫大的伤害,也不会失去右眼。那么自己便是伤害了挚爱的罪魁。
刚刚突破了黑暗的外围,琏就体会到了一股强烈的压抑,如果自己不是有着强大的抗御之力,她的身体也许早就已经破裂分解成细胞、分子、甚至是她所不知道的物质的最小单元了。如果这种混沌吞没了整个世界的话,一切就真的不存在了吧。也许那些强大的灵降还能存活,然而在这样的漆黑无序之中存在,难道还有意义吗?然而就在她思虑的一刻,一道银光闪过,几乎让女神一命呜呼。
勉强躲过了闪电一般的银箭,琏的手中也唤出了金色双刀,它们如同火焰一般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眼前矗立着一位高傲的女神,她犹如夜色的长发点缀着如同繁星的美钻,深谙的衣着,装饰着雷电,手握长弓,箭已上弦。
不再需要别人介绍,琏很清楚眼前的就是著名的天之女神。而努特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妹妹,也是仇人。只是这个女孩眼神中透出的纯净令努特的心中略有迟疑,才使那一箭有了偏差。
“努特,别手下留情,她不是我们的妹妹,我们没有,这样自私无耻的妹妹。”洪亮沉厚的声音震撼着大地,它的主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人。
“盖博……”望着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努特的心中依然有所忐忑,毕竟他们为了自己将要毁灭的,是数不清的生命和自己的同胞。
“你为她动情,那么她有没有为我们留下一条退路呢?”制止了妻子的动摇,强健无比的大地之神转向了莫名其妙的琏,“这个女人的心里恐怕从来没有过别人,爱上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你同情她到头来只能自讨苦吃。”
说着盖博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从来都没有机会尝试和传说中最强力的女神较量,如果就这样毁灭了世界,那岂不是个遗憾?”
话音落处,长矛已经刺过来,琏用双刀招架,碰到那长矛的瞬间,她体会到了这个世界上至极的力量。身体被震出了老远,随之而来的是数支闪电一般的银箭,这一天一地的配合天衣无缝,让人难以招架。
无助的感觉再次充满了琏的心,她心中完全没有战斗的意识,这样下去她是必败无疑了。一味的招架让天地二神越战越勇。银箭刺入了女神的左腕,金刀也随之脱落消失,紧接着长矛便跟着刺来,单手全力招架,但是孤掌难鸣,地神的蛮力让女神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眼看着死亡就要随着银箭的锋芒而来,琏的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
“去做你自己,安努比斯,别为了我而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对于身边那个人的惴惴不安,纳芙瑟斯终于不再缄默。而死神的眼中此刻也闪出了从未有过的感动,他终于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冷漠的女人,一直在以她自己的方式爱着她所爱的人。
这个时候歌声又响起来了,肃静之中打破了黑暗的绝望。手执长弓的天神突然觉得双臂在颤抖,箭在弦上却不能发。而一向坚决果敢的地神也不禁迟疑起来,那个声音轻柔的让他们会想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那些在时间还没有意义的时候,那些只是发生在他们最早诞生的几个人之间的美好回忆。
就在迟疑之间,死神的镰刀横在他们面前,他再一次依循着自己的心,和琏站在了同一战线。
西门之主也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在安努比斯离去之后,她循着那声音的来源来到了那座医院,来到了那个曾经破坏了她完美计划的青年面前。
红色的眼眸警惕的在暗处观察着纯白的女子,但是他的心告诉他,这次这个人的身上,毫无杀机。
“我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站在床边望着那张英俊而没有血色的脸,纳芙瑟斯撩开了遮住面貌的白色斗篷,浅金色的长发流泻下来,“这数千年来无法安息,我无非是在西门守望着,有一天,我还能再见到那个人。然而当我终于见到他的时候,却两次几乎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从久远的记忆之中搜寻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慕留卿了解到她已经不再会伤害到那个自己将以生命来守护的人了。
“是应该把这个还给你的时候了。”从雪白的脖颈上解下纤细的锁链,连同上面悬挂的白色神眼一起,挂在青年的颈上,“借着它的力量,我跨越了西门回到这里,但是如今,我只希望可以挽回那些过失。”
银白色的光芒慢慢的从神眼之中扩散到寇的全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纳芙瑟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抚上寇的肩头,轻轻的将吻落在挚爱的额上,呢喃的爱语环绕在耳边:“就算你以后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依然爱你。我为了你而生存,为了你而死去。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胸口浅浅的抽动,慕留卿苦涩的轻笑,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个人也如此至深的爱着这个人。
简短的告别,白衣的仙女微笑着离开,对于她来讲这是永别,然而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愉快,手中银色长刀显现,瞥了一眼月色,爽朗的一笑。
“这盘棋的关键可是你啊塔罗,输赢就看你这一举了。”
手执银刃绝尘而去,西门之主的潇洒给所有见识了她风采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后来之人的死神无法作为天地的对手,他们相合依然是无畏无敌。女神只能凭借着永生之界的力量进行防御,她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如此强大的神明。
就在琏感觉到自己的心志和体力都消耗殆尽的时候,万丈银光撕裂了黑暗,自己的眼睛被刺得无法看清那光芒的源泉。安努比斯看到纳芙瑟斯站在了自己一边,顿时心花怒放。而琏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面貌的一刻几乎窒息。
“洛伊!”琏失声叫出来。
“我的真名是纳芙瑟斯,女神陛下,我亲爱的姐姐伊西斯。”转过头来,清澈无比的冰蓝色双眼里,此刻仿佛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你就是……纳芙瑟斯……?”琏这时候觉得自己的确就像个白痴,无法认出那些在暗中看着自己的人,那么她又如何能够保护自己?更不要提保护别人了。
“哼哼……”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心中所想,纳芙瑟斯轻轻笑过,接着开始提示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人,“天和地如果凝聚在一起,恐怕就算再多几个伊西斯也不可能有机会赢,你得想办法把他们分开才行。”
听了这句提示,琏突然明白了什么。自己不是无法对抗天地二神,只是他们攻守齐备,琴瑟合鸣,让人根本无从下手,想要击败这对强力的神明,除非将他们一分为二,否则没有胜算。只是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和力量才能做到分离天地呢?一个灵感在脑中浮现出来。
“洛伊,对不起我还是想这么叫,不论你认为我是什么,但我只是认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尽管我们只认识了这一天。”再次握住那只铁细的手臂,琏的眼中充满了真正和期望,“如果想要打败天地,我需要你的帮忙,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沉默了一刻,纳芙瑟斯用紧紧地回握做出了回答,琏的心中顿时复燃了希望。
好像完全了解琏的心中所想,纳芙瑟斯如同闪动的精灵一般,以她的缥缈轻盈和天地周旋。在她的面前,努特的银箭几乎失去了作用,无数电光飞来,却没有一击可以射中目标,她无法阻止白色幽灵如电的步伐。盖博的天生神力对于他根本接触不到的仙女也同样显得无用武之地,长矛刺出,目标却已经移至身后,银刃劈来,自己只能以盾相接。纳芙瑟斯成功的将两个神明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在自己身上,灵巧的身手和卓绝的勇气令天地为之赞叹。
见时机已然成熟,琏唤出金色的天书,她知道在众神之中唯一能将天地分离的,只有一个人。
神风在黑暗中被唤起,他纵横在这片异样的空间之中,将天顶入云端,将地踩于脚下,无论是现在还是古久以前的岁月中,舒神都是如此将自己这一对胞弟胞妹无情的分离在宇宙最遥远的两端。
然而情深至切的天地无法忍受再度永诀,即使是面对强力的克星,因为再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可以失去,他们也便无所顾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旋转在天地间的飓风无法再将他们分的更远,并且逐渐的,他们不计生命的拼搏使得天地有望再度相合。见到这种情景,琏甚至不知是否应当继续。
“假如你再这么迟疑的话,这个世界恐怕都不会再存在,更不要说什么赫利奥泊里斯了。”置身于疾风之中,纳芙瑟斯依然竭尽全力的在天地之间周旋,并在最关键的时刻提示着琏所应该做的事。
“那时候分离天地的确是你无情,但是假如世界永远处于混沌,那么也便不会有今天的繁荣。于私,你的确是将同胞推上了悬崖,但是于公,你也的确造就了这个世界。所以别再有什么顾及,除非你想这个世界毁灭,否则……千万不要放弃。”
纳芙瑟斯的声音传进琏的脑中,虽然心中依然不愿,但此刻那种负担着全世界责任的无奈却让她只能选择背弃自己的心。
神风的力度被再度大幅的加强,在纳芙瑟斯的协助之下,天与地的距离越拉越大,但是琏此刻却突然间感觉到这个空间之中所充满的绝望的力量,它正在疾速的膨胀。天地间的距离每增大一点,那种压力就增加一倍,如果继续下去,这个空间恐怕会支撑不住而爆裂开。而如今这里承受了太多的非自然力量,假如崩溃,后果恐怕并不会比天地相合好上多少。此时此刻,究竟要如何才能既挽回天地二神之间无望的苦恋,又让这个世界不会回归混沌呢?
此时,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智慧之神手中托着一团闪耀的光华及时而来。但是当他试图进入神风之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力。正在他踌躇之际,银光闪过,纳芙瑟斯已经将光华取走,随即飞向神风的中心。
“那是什么东西?”望着纳芙瑟斯手中闪动着的平静光辉,琏不解的问道。
“那是月光。”恭敬的做出回答,然而塔罗的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光芒的轨迹,“我曾经和时光之月有一个赌注,我以我的智慧作为赌注,而他以他的时间。”
“你们为什么要打这个赌?”琏不解。
“为了眼前这对‘永远’无法相爱的人。”智慧之神微微一笑,此刻纳芙瑟斯已经到达了神风的中心,正以她特殊的方式释放着那可以给人带来平静的力量。
“纳芙瑟斯在知道了天地的事情之后来向我求助,于是我想出了这个办法。我和时光之月下了一场棋局,以《塔罗天书》作为诱饵,我向他提出,如果我输了,那么天书归他所有,而如果我赢了,那么他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天书中的咒语是时光之月希望得到的,于是他便答应了这个提议。”
“结果呢?你赢了对吗?”琏不禁轻笑,谁能在下棋这种技艺上胜得过智慧之神?
“是的,然后作为胜利者的我,向月神要求了这点月光,也就是我们称作‘时间’的力量。每一年中,有几天可以用某种强大的力量营造出一个特殊的空间,在这里天地可以相结合。人类称这几日为‘闰日’。”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天地仍然无法安宁呢?”
“因为……唯一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人,在我将月光取回之后却不在这个世上了。”转回头望着神风中双手托起月光的安息之神,塔罗回想起那些久远而悲哀的往事,“于是那些月光在世上惘然的闪耀,天地之神的灵魂却依然不能在这小段月光之中进入那特殊的空间——西门。”
“西门?那究竟什么地方?”这个词汇从未在神话传说或者安努比斯的口中听说,所以琏完全不清楚这个空间的意义和由来。
“一个介于死亡和生存的临界之地,那里有对世间仍然存在着强烈留恋的亡灵。曾经那是赫利奥泊里斯的西翼,后来被荒芜之神没入黄沙之中,成为了传说中通向死亡的大门。”哽咽了一下,看了一眼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女神,她充满疑惑的脸让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而接下来的话更加不知该如何出口。
“为什么?赫利奥泊里斯不是神的国度吗?为什么会出现通向死亡的大门?而荒芜之神又是谁?”突然琏似乎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难道他就是让纳芙瑟斯难以瞑目的人?”
“不!”听到这句话,塔罗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清澈优美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的确是那个人让我无法瞑目的。在那些无法计算的岁月里,我一直苦苦的守在那个没有生气的地方,既无法彻底逝去,也无法重获新生。但尽管忍受了那些别人无法想象的孤独和痛苦,我依然挣扎着不愿放弃。站在‘黑暗真理’的门前,我始终守望着灵魂的归处,只是希望可以再次见到那个人……”
无法看透的黑暗中,纳芙瑟斯手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就连她本身也发出了无限璀璨的光芒。在场的任何人,在他们存活的岁月之中看到的任何星辰闪电都无法与之相比。
“不!”在发觉了眼前自己唯一的亲人正在彻底陨落的一刹那,安努比斯无法自控的飞身冲越过去,然而身体却被一股巨大的阻力弹了回来。
“安努比斯,别为我的逝去而伤心,我此生此世的岁月之中从未如此高兴过。你们都应该为我喜悦。”琏此刻仿佛可以看到绝美容颜上那如同她身上光芒一般灿烂的微笑,然而她的身体却在疾风之中逐渐碎散,“如果不是那个人,我在生下安努比斯的时候就永远消失了,他没有记恨我的背叛,他为了我所作的一切也不会随着我的生命而消失。我完成了我最后的愿望,我可以安息了……终于……我又见到他了。”
面对着眼前分别带着迷茫、震惊和悲哀表情的三位神明,纳芙瑟斯的光芒丝丝沥沥的消失殆尽,不知源自何处的灵歌此刻也仿佛蒙上了哀伤。神风依然屹立,然而怨气冲天的黑暗却已经不那么压抑。
“我应该怎么做?她不能消失!”心中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被无力感折磨的爆发出来的琏对着黑暗的天空呼喊,歌声也应和着飘上了高音。
万丈光芒应声而出,《塔罗天书》仿佛回应一般的将光芒笼罩了整个黑暗之地。一道光芒的身影射向神风的中心,他将支离破碎成星星点点的美丽灵魂收归到一起,让它又变成光芒的一团。而刚刚受到了平复的天地二神的灵魂也居然顺从的跟随着这个不明身份的灵魂回归了天书。
世界在这一刻才终于归复了平静,只留下光芒的永生之界依然安静的闪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漂浮在打开的天书之上,乌黑的头发随着气流升腾,面对着这个不肯以正面相向的强大神灵,琏说不清自己是如何的心情。他可以做到她无法做到的事情,并且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轻而易举。
“你是谁?”鼓足了勇气,琏对着那个背影开口问道,语气中尊敬而又平等的口吻。
“啊……陛下?”一直疑惑不解的塔罗突然间恍然大悟,这时候那个金色的身影慢慢的暗淡,随着光芒回归到《塔罗天书》之中。
“陛下?”安努比斯不解的望着自己的老师,琏就在眼前,为何塔罗会对着眼前这个背影呼唤这个至尊的称谓呢?琏也投来质疑的目光,然而塔罗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因为他还未向好要如何解释个中原委。
随着远处光芒淡去,歌声也消弭无踪。望着紧握着自己的手逐渐放松,绽开的无神绿眸慢慢合拢,慕留卿默默地将自己的力量再次传递给那虚弱的身躯。
当纳芙瑟斯的身形开始暗淡的时候,慕留卿就感觉到了大幅的能量自寇的身体里传递出来,它们化作难以发觉的吟唱飘向黑暗的沙漠之中。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变得聪明一点啊?”温柔的呢喃催眠着释放过渡的力量,那是只有至亲之人的灵魂才会给予的安慰,“自己还乱七八糟的居然蛮干,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帮得了你的。”
清清的叹了一口气,红色的眼睛望着大半都包着绷带的脸。
“虽然你没有记忆,可是你的灵魂依然没有忘记他们。对你来讲,他们还是那么重要的亲人。只是……假如你真的想起了那些曾经几乎致你于死地的过去,你还能继续这样平静的生活吗?”
修长的眼睫微微一颤,然而这细微的变化却已经让慕留卿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流露出的痛苦。而那自他的手中传来的无比深远的黑暗,却令他感觉到不寒而栗。
踌躇了半刻,慕留卿直起身来,一只手抚上寇的前额。
“虽然‘封消之忆’的咒语让你和所有的人都对你的过去没有了具体的记忆,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有时效,恐怕再强的封印也有溃决的一天,为了让这一天晚一些到来,我为你的记忆再加上一道封印。即使你因此再也不会想起我来……,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生活。”
白色的光芒在寇的额前闪烁,亲手决断了希望的至尊灵降,此刻真正的感觉到了自己那早已不会跳动的心——正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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