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时,忽然从街角传来喝斥声。戚玉急忙进入路旁一所民居内,藏在门后。过了片刻,有个清兵拉扯一个年轻女子进入院内,并没有发现躲在门后的戚玉。女子不肯走,清兵又打又骂,干脆抱起女子向屋里走去。
戚玉见门外没有清兵,便手持拂尘、钢刀,悄悄跟在清兵身后。刚进屋门口,只见清兵已扯下女子衣服,把女子扔到床上。女子哭泣哀求,清兵置之不理,脱下盔甲衣服,狞笑着向女子扑去。戚玉快步冲上前,右手挥刀砍中清兵后背。清兵痛得跃起,转身向戚玉扑来。戚玉伸出拂尘,按动机关,弹出铁锥,刺入清兵心口,杀死了清兵。
戚玉擦干净钢刀和铁锥上的血迹,对女子说道:“快穿上衣服逃命!”女子胡乱穿上衣服,来不及道谢,慌忙跑了出去。戚玉换上清军衣服盔甲,收起拂尘,手持钢刀,大摇大摆地走到街道上。
一路上有惊无险,来到邝露宅第后,只见宅门大开,十多个清兵说笑着从宅院走出,背着抢来的财物。有个清兵捧着绿绮台琴,边走边胡乱拨弄琴弦,奏出呕哑的杂音,其余清兵纷纷笑骂。
待清兵们走开,戚玉小心走入宅院。只见处处乱作一团,屋内更是凌乱不堪,箱柜全都被打开,衣物散落一地。戚玉寻遍各个角落,没有发现葛明的踪迹,急忙走出宅院,沿街寻找。
走不多远,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刮来些杂物。戚玉闪身躲开杂物,忽然发现空中飘来一块青布,伸出手迅捷抓住,发现是瑶兵戴的包头。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跑去,发现地上有二十多具瑶兵尸体。又行约三十多步,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人仰面躺在地上。
戚玉心头大震,急忙奔跑过去。只见这人正是葛明,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上插着四支羽箭,伤口处袍布被鲜血染成红色。戚玉头昏目眩,当即跪下来,摇着葛明的胳膊,泪如雨下,哭泣道:“明哥哥快醒醒!”葛明的身体似是微微一动。
戚玉大惊,急忙伸手搭住葛明的手腕,立时触摸到微弱跳动的脉波,不由得心头大喜。见四下无人,便把葛明抱到隐蔽之处,又在附近找到葛明的铁棍和短剑。手持短剑,来到附近还有燃烧余烬的杂物前,找些草木点着,把剑放在火上烤了烤,然后用布擦试干净,快步跑了回来。
到了葛明身旁后,戚玉蹲下来,用剑轻轻剜出箭头。葛明身体打了个哆嗦,嘴里发出疼痛的呻吟声。戚玉欣喜道:“明哥哥,我来救你了!”葛明用力睁开眼睛,脸上显出欣喜万分的表情,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玉…玉儿……”旋又闭上眼睛,流下了两行热泪。
戚玉取出天然方丈给的药瓶,打开瓶塞,向伤口上倒了些药粉,再用布条包扎好伤口。然后抱住葛明的身体,附耳低声道:“明哥哥,你在此等着,我去找些食物和水,很快就会回来。”葛明嘴巴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戚玉轻轻放下葛明,从包袱里拿出衣服给他盖上,然后走到另一条街上,找到一家酒楼。只见里面横卧着十多具尸体,皆是被清兵杀死,面部扭曲,似是死前受到莫大痛苦。戚玉抹了把眼泪,搜遍各处,找到二十多张烤饼,便放进包袱里,又从水缸里舀些水,灌满了葫芦,急急返回。
天色已黑,清兵们停止了杀戮,聚集起来吃喝玩乐。苟全性命的百姓蜷缩在角落里,饥肠漉漉,冻得瑟瑟发抖,只有些胆大的人才敢出去寻找食物。
戚玉找到葛明,先是喂他喝口水,又把烤饼嚼碎,放入他的嘴里。葛明只吃了半个烤饼,便又昏昏睡去。戚玉吃完剩下的半张烤饼,喝了些水,趁着夜色,背着葛明,拿着铁棍,吃力地向城南走去。
路上不时有清军的巡逻队伍经过,幸而是黑夜,戚玉或者卧在死尸中,或者躲在草丛树后,机警地躲过清兵。靠近南城门时,但见清军扎下一座营盘,有二十个手持刀枪的清兵,站在大门两旁站岗,另有一队清兵在周围巡逻,戒备甚是森严。
戚玉见没有机会出城,便背着葛明来到附近关帝庙旁,先把葛明放到院墙下,然后轻手轻脚走入庙内。只见殿门大开,中间是关公坐像,两边是托印的关平塑像和执大刀的周仓塑像。大殿西边是桃园结义塑像区,东边放着些桌椅。戚玉向关公塑像鞠躬后,想到不能离开危城,便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过了片刻,戚玉绕过塑像,慢慢走到殿后,思量找个地方躲藏,突然听到吱噶的声音响起。她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东边一张椅子后,向声响处望去。只见关公坐像后慢慢露出一个洞口,有个道士伸出头,探头探脑查看一番,然后从洞中爬了出来,手里提着个木桶。他走到关公塑像前摸索了一下,洞口随即缓缓关上。
戚玉思道:“庙里竟有一个密洞,明哥哥在此养伤倒是个好地方。等伤好了,想必城内局势亦会平稳,再出城便容易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道士的底细?”
道士提桶向殿外走去,戚玉甚是好奇,紧跟在道士的身后。来到院子里,戚玉迅疾跑上前,用刀抵住道士的脖子,喝问道:“你是何人?要干何事?”
道士见戚玉穿着清兵盔甲,吓得一哆嗦,跪下磕头道:“军爷饶命!贫道道号玄定子,奉主持之命留下看庙。适才口渴,准备到井里提桶水喝。”
戚玉收起刀,脱下清兵盔甲,施礼道:“玄定师父,多有得罪!我这身打扮是为避开清狗,夫君受了重伤,还请师父收留我夫妻二人,到庙里躲藏些时日。”玄定子急忙说道:“小庙紧邻南城门,是个危险之地,况且庙中无处可藏,恐对施主不利。”
戚玉低声道:“玄定师父,我们躲到关帝像肚子里即可。”玄定子甚是惊诧,急忙问道:“施主怎么知道这处所在?”戚玉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玄定子沉吟片刻,说道:“你这身盔甲恐给庙里带来灾祸,还请施主把它扔掉。”戚玉道:“此事甚易,庙外有个池塘,我把盔甲沉入塘中即可。”提着盔甲,快步出了院门,来到池塘前,在盔甲中卷了块石头,包成一团扎紧,小心沉入塘中。接着来到庙外院墙下,背起葛明走到院内。
玄定子已打好水,正等在大殿门口。见戚玉背着葛明走来,立即走入殿内,拉动机关,打开关公坐像后洞口。他先把水桶放入洞中,然后抱着葛明进入洞内。
戚玉入洞后,玄定子拉动壁上机关,洞门立即关上。玄定子抱着葛明向前走去,戚玉提着水桶紧随其后。摸黑走了十多步,拐了两个弯,前方出现光亮,是个有一间房屋大小的地方,洞壁上点着一支蜡烛,里面坐着四人。
这些人起身迎上前,帮助玄定子把葛明放到褥子上躺着,盖上被子。玄定子对戚玉说道:“这几位施主没能逃出城,正遇清兵杀戮,便跑到庙里来。贫道收留了他们,躲藏在这地洞里避难。”戚玉从包袱里拿出烤饼,说道:“大家吃点干粮!”
玄定子摇头道:“还是把烤饼留给这位受伤的施主吃,贫道准备了些干粮。”从角落拿来几个碗,又从一个大缸里舀了些米,分给众人,说道:“各位施主将就着吃些炒米罢!”
众人接过炒米,倒些水泡好,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戚玉把烤饼掰碎,放在碗里用水泡着,向玄定子要了个汤匙,一点点喂给葛明吃。接下来的时日,七人白日躲在洞里,夜里出去提水,吃着玄定子先前备下的炒米,浑然不知城中后来发生之事。
却说清军攻占广州后,平南王尚可喜恼怒城中军民抵抗十月,下令屠城,从西门开始杀起,连杀十八铺路。他的幕僚王湘泉闻讯大惊,思道:“若是如此,要杀尽一百八十里内人家,怎样才能救得百姓?”便走到屋外散步思考,忽然看到道路旁插着写有地名的木牌,不由得喜上眉头,立即叫来两个亲兵,要他们赶制十八块木牌,从“第一铺”写到“第十八铺”,并连夜拿去钉立,每隔十丈左右钉立一块。又派两个亲兵到居民区,把清军要屠杀十八铺路的消息散布出去。
百姓们本就人心惶惶,得知清军要屠城的消息后,争先恐后地逃跑。清军追逐着百姓,顺着木牌一路砍杀,一直杀到钉有“第十八铺”的木牌处,方才暂且封刀。逃跑的百姓慌不择路,直跑到六脉渠里躲避。突然天降暴雨,六脉渠水陡然暴涨,百姓们尽被淹死,仅存二人。次日,王湘泉为避免惹来麻烦,又派人偷偷将木牌中“铺”字的金字旁刮走。
清军在广州城屠戮十二日,居民几乎没有生还者,死难者十多万人,城中积尸成丘。后来,罗马传教士卫匡国写了《鞑靼战纪》,记载清军在广州城血腥屠杀;荷兰使臣约翰纽霍夫写了《在联合省的东印度公司出师中国鞑靼大汗皇帝朝廷》,亦记述了清军在广州城大屠杀的凄惨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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