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牯传奇
黄新民
一.一、人牛同生
西边山有个小水村,三十几户人家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几里长的小溪边。东边坡上有一户人家,姓郭,村子里的人按排行都叫他郭老伯。郭老伯年过六十,老婆也年近五十,膝下三个女儿都已出嫁成家,大外甥都已十岁了。多年来苦于没有儿子,到这时老俩口也死心了。不想就在这年,郭老伯老婆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郭老伯:“又有了。”郭老伯起初不相信,但过了几个月,看着老婆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这才相信,真正是喜出望外了。
辛丑年正月十五,吃过早饭不久,郭老伯老婆大叫肚子痛,要郭老伯赶快去叫接生婆,郭老伯乐颠颠的小跑而去。待到接生婆赶到时,接生婆汗也没擦,挽起衣袖就接下了一个小子,看看时间,正是午时。婴儿虽不胖,但结实,通身黑黢黢的却不多见。接生婆抱着婴儿:“恭喜老伯,晚年得子,必有后福。”就在郭老伯把胎衣丢到茅坑的时候,牛棚里的那头老母牛也“哞哞”地叫声不同,郭老伯赶快丢掉胎衣,转到牛棚一看,家中的那头老母牛也生了一头小牛牯,通身黑毛油亮的,老母牛正舔着自己的儿子,看样子是和自己的儿子同时生的,郭老伯真正是喜上加喜,赶快回家烧了三柱香,感谢上苍赐生。但老母牛却在一个月后死了。
郭老伯按郭姓排行,给儿子取名郭宝昌。这里有个习惯,学名之外还有一个“奶名”,即给家人和亲人邻居叫的,郭老伯就给宝昌取”奶名”黑牛”,是因为他属牛,再则也图个吉利,能象牛那样健壮能干,易养成人,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他和那黑牛牯同时生,长得一般黑
转眼一年过去,郭老伯想,该教牛了教牛就是让牛长到一岁的时候学犁田三月十五那天天刚亮,郭老伯就牵出黑牛牯,套上”牛嘴络”,到了那丘大田里一岁的黑牛牯,长得通身黑亮,两只角张开,很是威风说来也怪,黑牛牯根本不用教,一下田就犁得有头有路,而且快得很,足有一般牛的好几倍这边郭老伯的家里,小宝昌突然在家里床上双脚乱抖,”哇哇”大哭,吓得他娘也不知道什么事宝昌娘只得抱起宝昌,一边哄,一边喂糖水,但小宝昌就是不停嘴,反而越哭越厉害手脚并划了宝昌娘也弄不明白什么样事,就抱着宝昌去找郭老伯。谁知一到田头,小宝昌一见到黑牛牯就不哭了,还露出了微笑。黑牛则一见小宝昌,就发疯似的飞跑过来,到了宝昌面前,还出其不意地舔了宝昌的脸,吓得宝昌娘差一点儿摔了一跤。
宝昌开始说话的第一句就是“黑牛牯”,以后几乎天天喊着“黑牛牯”“黑牛牯”;从开始走路起,就天天爬在牛棚边,人牛对视着,几个小时不走。黑牛牯也会“哞哞哞”地叫,从栅栏里伸出舌头,逗宝昌玩,真是让人不可理解。小宝昌对黑牛牯的钟爱,黑牛牯对小宝昌的喜欢,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以后郭老伯无论是犁田还是放牛,都会让宝昌跟着,经常就是让宝昌坐在黑牛牯背上,那黑牛牯更有趣,还会用尾巴给宝昌赶蚊子。
从宝昌七岁上山砍柴开始,黑牛牯就跟着上山驮柴,这在小水村是破天荒的。宝昌上学,黑牛牯会送他到学校;宝昌放学,黑牛牯会到学校门口接。当然,宝昌对黑牛牯的料理,也是别人所没有的。夏天,宝昌会牵黑牛牯到溪里一起洗澡,还会给它梳毛;冬天,会煮稀饭给它吃,草是洗净的,切碎的,宝昌甚至跟黑牛牯睡牛棚,也有不少时候。
难怪村子里的人说,宝昌和黑牛牯是同胞兄弟。郭老伯也说,宝昌前世是牛,黑牛牯前世是人,这世转了生。
二、黑牛救主
丙辰年是中国人的灾难年,确实如此。
这年夏天的六月,小水村下起暴雨,一天一夜没有停,村子里的老人都说,一辈子都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雨。溪水猛涨,山洪暴发,乌天黑地,那样子够吓人的。这天晚上,宝昌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的,猛然间听见黑牛牯“哞哞”“哞哞”地叫个不停,声音特别低沉,好象有什么事一样。宝昌一掀被子,跑到门口,见那黑牛牯站在门口坪上对着屋子叫,还扬着头,雨水淋在身上象屋檐水一样淌。宝昌忍不住,斗笠也不戴,就冲到黑牛牯身边,要牵它进牛棚躲雨,嘴里也大声喊着:“黑牛牯,会淋坏的。”可是黑牛牯非但不动,还叫得更大声、更急了,那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有几分悲惨,令人毛发直竖,虽然暴雨声很大,但那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传得很远很远。郭老伯夫妇披衣起床,走出房门,刚要看看究竟,那厅屋的正墙看着就象被人推着往前移,郭老伯夫妇来不及叫,整栋屋子就被半座山坡推下并埋掉了,泥石流顺势就涌了出来。郭宝昌被吓得惊呆了,不知所措。就在这万分紧急关头,黑牛牯猛地伸长脖子,用嘴将郭宝昌一拱,郭宝昌顺势一仆,往前滚了丈把远,但泥浆还是埋住了郭宝昌的大半个身子,郭宝昌拼命爬了几步,才爬出来。同时看到黑牛牯也正艰难的往前跋,泥浆也浸到黑牛牯的肚皮上了。郭宝昌返身回来,拉住黑牛牯的双角,拼命的往前拖,这样才趟过了泥浆,一人一牛赶紧往前再跑了丈把远,到了坪沿上,回头看看泥浆再没向前涌了,这才缓了口气。
郭宝昌牵住牛往牛棚走去躲雨。暴雨还在下,房子没有了,面前是新出现的一座小山,从山坡上带下的树木在暴雨中摇曳,泥浆水汇成了小河,冲向田里。正处在懂事与不懂事年龄之间的郭宝昌,伏在牛背上,只是抽泣,嘴里不停的喊着“爹呀”“娘呀”。那黑牛牯这时躺了下来,让郭宝昌舒服些,也互相温暖,就这样,郭宝昌哭着哭着,迷迷糊糊的伏在牛身上睡着了。
天亮时,雨小了,黑牛牯转了个身,郭宝昌醒了,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郭宝昌又忍不住大哭起来。这一天,郭宝昌反正是哭累了就睡,醒了又哭,没有吃喝,直到傍晚时生产队长和几个人来看他,送给他一点吃的和一条被单,帮他整理了一下牛棚,队长说,他们昨晚也听见黑牛牯叫,但他们就是不敢出门,自己家里都照顾不过来,三十几户人家,没有什么损失的只有四户,当然,损失最惨的就是郭宝昌家。
郭宝昌靠生产队和姐姐送的粮食、衣服,在牛棚边又搭了个草棚,重新又安了个家。村里人安慰郭宝昌:“你爹娘这么大的年纪了,这叫天葬,还是他们前世修的德,又省了二副棺材,人迟早是要入土的,要想得开,郭家还逃出了你这棵苗,也算老天有眼,安排了黑牛牯保佑你。”
以后,郭宝昌就与黑牛牯相依为命,白天干活,晚上睡在一起,挺过了几年最艰苦的日子。
三、黑牛献宝
转眼已是改革开放的年代,这时的郭宝昌已长大成人,黑乎乎,胖敦敦,活脱脱一头大黑牛,他承包了三亩水田和十几亩山林,解决了温饱问题。
。黑牛牯也已有二十一岁了,但力气依然,一点也不显老,这已是不常见的,村子里的人说,这头牛是有点特别,很神,因此大家都怀着几分敬重的心情改口叫它老牛牯了。
宝昌的姐姐和村里人都为宝昌成家作打算了。
这天,宝昌的姐姐来串门,姐弟俩谈话中又提起宝昌该成家的事。这几年宝昌靠老牛牯的帮助,仅仅能吃饱穿暖,要成家,起码得有房子,宝昌也就是砍了几十根杉木条,钱还不足百元,谈何容易。宝昌的几个姐姐,都到了做外婆做奶奶的分上,也没有多大的能力支援宝昌,姐弟两也只是谈谈而已。
第二天,宝昌吃过早饭照样上山砍树,走过牛棚时,老牛牯叫了起来,宝昌不自觉的走过去,摸了摸老牛牯的头:“你也够辛苦了,驮了十几天的树,没有谁家的牛象你那么累和懂事的,今天你就在家歇歇吧,等我砍好树,再让你驮。”这时,老牛牯就是“哞哞”地叫个不停,前蹄蹲住木栅栏,象要出来的样子。
郭宝昌看到老牛牯的这副样子,忍不住拉开牛栏闩,把老牛牯放了出来。老牛牯一蹦出来,撒开双蹄,跑了。郭宝昌并不着急,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嘴里自言自语:“老牛牯,今天你怎么啦?”跟着上了路。走了一段路,却发现老牛牯不往砍树的山上走,而是沿着溪边的山路走。郭宝昌在后面吆喝了几声,老牛牯也象没有听见,反而走得更快了。郭宝昌也有些纳闷,往常老牛牯是唯话是听的,今天怎么吆喝不回来了?想着想着,脚却不由自主的跟着老牛牯走去。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已到了小溪上游源头地方,这里离村子有七八里远。到了一个水潭边,那潭水清中泛绿,没有一丈也有八尺深。老牛牯不走了,眼睛盯着郭宝昌“哞哞哞”地叫了几声,郭宝昌猜老牛牯的意思,是要歇歇气了,郭宝昌放下柴刀、绳子,坐下来,撩起衣角扇风。老牛牯转了几圈,又“哞哞”地叫了几声,慢慢地走下了水潭,沉了下去,只露出个牛头,又叫了起来,那意思是叫宝昌下水,因为宝昌从小时候起和老牛牯一起洗澡的时间确实是太多了。这时候的宝昌,没有心思;再说,这里的水很冷。这时,老牛牯上岸了,围着宝昌又“哞哞”地叫。宝昌这时拿起柴刀、绳子,拍拍老牛牯:“你洗了就走吧,我们还要砍树呢。”不想宝昌的话刚说完,老牛牯头一低,双角往上一挑,宝昌手中的柴刀就“咚”的一声掉进了水潭里,气得宝昌举起手要打老牛牯,但没有打下来,转而摸摸老牛牯:“好啦,我也洗个澡,行了吧?”宝昌脱了衣服,“咚”地一声潜下水去。宝昌潜到水底,找到柴刀,不想那柴刀刚好压着一块黄灿灿的石头,在水底里发亮,闪闪的,宝昌顺手捡起来掂掂,特沉的,与往常宝昌见过的无数石头不一样,宝昌就顺便拿了浮上水面,走上岸来。老牛牯见到宝昌手中的石头,扬起头,又“哞哞”地叫了几声,宝昌放下手中的石头,在阳光下不时刺眼,象天上的星星一样乱闪。宝昌说:“好啦,捡了块石头回家玩吧。”老牛牯听罢,撒开双蹄,向回家的路跑去。
回到家,郭宝昌随手把那块石头放在吃饭的桌子上,个多月也没有人注意。
或许是运气,或许是偶然,这天来了一行人,穿着工作服,背着傢伙,路过宝昌家门口时,前面的那个人突然对后面的人说:“咱们休息一下吧。”说着就往宝昌门口走来,“咱们是省地质勘探队的,到前面山里去勘探矿产资源,想向您讨口水喝。”郭宝昌连连说“行,行,我给你们烧,进屋坐吧。”那的人就随郭宝昌进了棚子,一进棚子,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块石头,冲过去就拿起那块石头,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掂了又掂,又到棚子外面,在阳光下又看又摸,还拿出放大镜看了许久,之后冲进棚子里问郭宝昌:“这个东西你在哪儿弄到的?”郭宝昌是老实人,照实说了,那个人差点跳起来,紧紧抓住郭宝昌的手:“太谢谢您啦,意外收获,意外收获。”接着告诉郭宝昌,这块石头叫“自然金”,就是平常说的金子,纯度很高,这么大块的自然金实属罕见。郭宝昌听得激动起来,捡到金子啦!那个人又告诉郭宝昌,这块金子很值钱,可以卖给县矿产品公司,我们也会收购,引得地质队的一行十几个人都争着传来传去的看个究竟,没有一个人不称奇,并叮嘱宝昌要收藏好,宝昌听得半信半疑,他们又详细的询问了时间、地点、路程。
过了十把天,地质队的人又经过郭宝昌的家门口,那个人又来找郭宝昌:“兄弟,我说你把那块自然金卖给咱们吧。”郭宝昌拿不定主意,那个人就对后面的一个人说“拿秤来”,那个人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宝昌从没见过的秤,称了称,那个人说“六百克,给你六千吧,可不可以?”,另一个人就拉开皮包,一沓一沓的数钱,宝昌看着都眼花了,宝昌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老牛牯在外面“哞哞”地叫了起来,宝昌这才收下钱,数也没数。那个人又写了条子,叫宝昌签了字,还按个手印,最后又紧紧握住郭宝昌的手连声说“谢谢你,帮了我们的忙,不,是帮了国家的忙。”
郭宝昌得宝发财的消息象风一样的传遍了村子,宝长一下子从一无所有变成全村最富裕的人家,引得全村人足足议论了半年。
四、黑牛做媒
郭宝昌富了以后,不同的是对老牛牯更亲了,那料理可是到了体贴入微的程度。牛栏闩也不闩了,任老牛牯自由活动。
郭宝昌富裕以后,那媒人就象蚂蚁一样连线而来,远的近的。有趣的是,媒人还没踏进宝昌家的大门,老牛牯就一一地把他们挡了回去,宝昌也奈何不了,他听老牛牯的。虽说这样,那媒人还是不断地来受老牛牯的吓唬。
这天早饭后,宝昌家门口的路上来了一位姑娘,高挑个儿,匀称身材,鸭蛋脸,一双眼睛黑得发亮,整个人显得一副精明水灵的样子。姑娘挎了个篮子,装满了鸡蛋,看样子是到乡里赶墟。姑娘走到宝昌家门口时,老牛牯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一副悠闲的样子,老牛牯挡去去路,昂起头盯了好一会儿,猛地“哞哞”叫了几声,一双牛角就触向姑娘的手臂,伸进了篮子里,只一挑,那篮子就从姑娘的手臂里挑了下来,鸡蛋滚了一地,全碎了,这可是一般的人都做不出的事。姑娘先是一惊,还吓退几步,接着就大声地骂了起来,老牛牯又“哞哞”地叫了几声。这时宝昌正在屋里洗衣服,听到牛叫声,双手粘着肥皂泡就走了出来,看到姑娘,四眼一对,宝昌心里就一惊,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才见到!再看看姑娘脚下满地的鸡蛋,急得要哭的样子,听了姑娘连珠炮似的诉说,宝昌明白了,也骂了老牛牯一句“你疯了”,老牛牯反正是又叫了几声,撒开双踢跑了。宝昌没办法,只得把姑娘请进屋里,连连说“我赔,我赔。”
原来姑娘叫吴紫玲,是邻村大水村的,高中毕业,刚恢复高考时上了线,可是政审没过关,她家是地主成分。村里人都说埋没了人才,但老人们说,大水村是留不住紫玲的。
吴紫玲听到宝昌一连几句“我赔”,就有些心软了,看来宝昌这个人还是讲理的。再看看这个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看看宝昌这个人,虽说粗壮如牛,黑得象牛,个子也不高,倒也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眼皮,象是雕刻出来的,也有几分惹人喜欢。
吴紫玲坐下来,东张西望的,这时宝昌问:“一共多少钱?”
“恐怕你赔不起吧。”紫铃开了句玩笑。
郭宝昌这种敦厚朴实的人,一听就急了,双手往身上搓着肥皂泡:“多少钱我也得赔,你说吧。”
吴紫玲却撇开话题:“怎么个大男子汉自己洗衣服?”郭宝昌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你就是郭宝昌吧?”吴紫玲有些明知故问。
“对,对,”郭宝昌连连答应。
郭宝昌平生第一次面对姑娘,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吴紫玲似乎看出来了:“三十个鸡蛋,就赔三块钱吧,我也是要买盐的。”郭宝昌转身进屋,出来拿着十元钱,“给你“,吴紫玲接过钱,伸手摸了半天口袋,只掏出二元钱,”不够了,以后再补给你。”郭宝昌赶紧摆手“算了,算了”。
“那“““““不大好“““““我就帮你洗衣服吧,反正没事了。”说罢就麻利的搓起来,洗好晾好,还到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我走啦,”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只过了十几天,‘吴家就托媒人来了,这次老牛牯没有挡路。媒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紫玲如何聪明能干,不知多少人托媒都没有说成,现在是她家主动托媒,真是宝昌的福气,走桃花运啦。郭宝昌也只是“嘿嘿嘿”的笑,什么话也没说。媒人又追逼了几句,老牛牯也在外面叫了起来,宝昌似乎听明白了,就说了句“她不嫌弃,我还说什么。”
几天以后,媒人又来了,说是明年的九月十八,合两人的“八字”,是吉利的日子,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五、黑牛捉奸
虽说郭宝昌捡宝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也引得不少人到那溪里上上下下的寻寻觅觅,却再也没有人捡过。地质勘探队的来了一趟以后,人们又认定山上有宝,小水村出了金矿,这消息不用传,大家也相信。
不久,省市几级果然派了几十个人来,还带了机器,在水潭的上边山上扎了不少棚子,挂了一块什么“矿产品公司”的牌子,满山的开钻放炮,还打了两条巷道,日夜不停,,外村外乡外县的,恐怕超过千人,整个山沟里热闹非凡,把个小水村闹翻了。周围的村民们就趁机卖菜,卖米,打工,着实得了不少好处。吴紫玲也不例外,每天上山卖小菜,有时还做点熟食,既补家用,也攒嫁妆。
话说矿产品公司有个技术员叫蔡雄,是前几年从一个什么矿冶学院毕生的大学生,山东人,一米八的大个子,戴眼镜,可以说是才貌双全,是矿产品公司的核心人物。据说,蔡雄在大学的时候就引得不少的女同学追他,但是他连一个也没看上。
或多是缘分吧。这天吴紫玲特早就上了山,她想卖完菜之后去宝昌那里,商量一下买结婚用的家具。这时,蔡雄刚好洗漱完毕,出来散步,抬头就看见吴紫玲挑着菜担子沿着山路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来,蔡雄不见则已,一见就心里一惊,真是“养在深山人未识”,恰恰是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只见吴紫玲短发微微后甩,桃红脸里透着白嫩,那双低头看路的眼睛,睫毛就是一副有次序排列的扇形画面,一张小嘴抿着,嘴角边上的两个小酒窝又深又圆,显得窄小的褂子紧绷着上身,那胸脯一挺一挺的,整个透着一股灵气和妩媚。蔡雄正看得出神,吴紫玲哑已到了面前,蔡雄回过神来,赶紧说“买菜,买菜”,吴紫玲抬头一望,也感觉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心里马上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吴紫玲把菜挑到棚子里,蔡雄就象调查员一样问吴紫玲,问得吴紫玲很不好意思,象什么“多大年龄”、“结婚没有”等等。当蔡雄知道吴紫玲高考上了线因政审没过关时,蔡雄差点跳起来:“你为什么不申诉呢?真是山里人!可惜,可惜!”说得吴紫玲无话可说,后面那句还有点伤心。午紫玲感到心里不好受,站起身来:“我要走了。”蔡雄一挥手招呼:“你的菜以后我们包了。”
这天,吴紫玲上山时天气好好的,刚到山上就下起了大雨,吴紫玲只好坐等雨停,蔡雄也没上班,就陪吴紫玲聊天,可说是机会难得。蔡雄就从大城市的生活谈到小水村的生活,从流行服装到流行发式,现代年轻人的观念和小水村年轻人的观念,蔡雄还时不时的引用一些古代或现代名人的话,这些话吴紫玲念高中时都读过或背过,一听到这些内容,吴紫玲就感到分外的亲切,还有些激动。吴紫玲还纠正过蔡雄几个小错误,这引得蔡雄有点佩服吴紫玲。不知不觉的就聊了半天,这时,过来几个工人,嘻嘻哈哈的:“蔡技术员,有事来一下。”蔡雄意犹未尽的站起身,习惯的伸出手,吴紫玲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吴紫玲出来以后,还在回味这次握手,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胆子多大,多开朗,吴紫玲觉得这次谈话真有趣,真投机,差不多是心心相印了。吴紫玲马上想起郭宝昌,到过他家那么多,两人谈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一半,特别没话说,更不要说有什么亲呢的表现,就连两个人的手都还没有碰过,要是换了灵活点的,早就上huang了。想到这里,吴紫玲就有点不服气,跟这么一个木脑壳生活一辈子,那日子会多么难过!
没过多久,蔡雄和吴紫玲一起来到郭宝昌家。郭宝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两个人一起来干什么?蔡雄一进屋,就开门见山,足见大学生的开放和大胆:“按我老家山东的习惯,我该称你为宝昌兄弟,今天想和你好好谈谈,说白了,就是要和你竞争吴紫玲。”几句话说得郭宝昌手足无措,面红耳赤,这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哪有面对面争老婆的?郭宝昌心里一急,话也说不出来。蔡雄坐下来,象开会做报告一样的讲开了:“宝昌兄弟,说得不中听,你只是要女人,却不懂得女人;你只知道活着,却不知道生活;你只知道人情,却不知道感情;你只要婚姻,却不知道爱情;紫玲这种有文化、改革开放年代的姑娘,在这山沟里一辈子,就只能做一台生育机器,没有精神生活,没有感情生活,更没有爱情生活。作为男子汉,这一切都做不到,还算什么男子汉!你自己一辈子不说,还要连累别人一辈子,要别人做出牺牲,痛苦一辈子,你是不是太自私、太不道德了?”这一大段话说得宝昌似懂非懂,只是搓手,觉得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连正眼也不敢看蔡雄。
郭宝昌看看吴紫玲,吴紫玲这时也泪眼汪汪,边搓眼睛:“宝昌,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怪只怪我们没有缘分吧。当然,你一定能找到好老婆的。“
蔡雄说得很有味:“宝昌兄弟,我们永远是朋友,真的,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这时,门外的老牛牯昂起头叫了三声。
吴紫玲很快就转了国家粮,到了矿产品公司坐办公室。蔡雄带着吴紫玲走了几个城市,吴紫玲也换了发型,卷的,衣服也换成了套裙,二只小腿和半截大腿都露出,脚上穿起了高跟皮鞋。这一身打扮,确实使吴紫玲显得楚楚动人,比电影中的那些演员还漂亮。吴紫玲一时成了小水村男女老少谈论的话题,也引起小水村姑娘们一次关于婚姻和爱情的讨论。当然,也有人替郭宝昌惋惜,说是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郭宝昌以后也到山上做工,老牛牯也跟来了。
这天中午下班,郭宝昌端了饭一个人到外边的树下吃,老牛牯就在傍边陪着,现在老牛牯和宝昌可是相依为命了。宝昌还没吃完饭,老牛牯突然“哞”地叫了一声,就冲向蔡雄住的棚子,用角顶开门,只见蔡雄和吴紫玲一丝不挂的正做着好事,连个被子也没盖,(顺便说明,蔡雄和吴紫玲这时也没结婚)老牛牯一进棚子,双角就抵住蔡雄的那对圆屁股,一用力,蔡雄就滚到了床下,吓得两人同时大叫“救命”,老牛牯却转身跑了,事情却成了全矿上下的笑料。
蔡雄的二只屁股被老牛牯抵得青了二大块,疼痛难忍,更让蔡雄又恨又难堪的是,他和吴紫玲出了洋相,现了丑,一连好几天都低头不语,因此,蔡雄恨透了老牛牯。
六、黑牛之死
自从老牛牯让蔡雄出了丑、丢了面子之后,蔡雄是哭笑不得,但心里却一直在盘算如何报复老牛牯,蔡雄甚至说,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蔡雄左想右想,找郭宝昌出气,似乎无理;打死黑牛牯,大露骨,郭宝昌会和他拼命的;还是花钱好,把它买下来,不伤和气,不伤面子,自己破财算了。蔡胸找到郭宝昌,开口就说一千块买老牛牯,郭宝昌不答应;蔡雄又开口二千,这是当时市价的十倍了,郭宝昌说:“你就是给一座金山,也不卖。”
蔡雄碰了钉子,但不死心。毕竟是读书人,又想了主意。他请了矿上四个年轻力壮的矿工,要他们去把老牛牯偷出来,用车送到很远的城里卖给屠夫,每人二十块工钱除外,卖牛的钱全归他们。这四个人一看蔡雄的面子,二来也被丰厚的报酬所诱惑。当天晚上,四个人悄悄大来到郭宝昌家,一个人先用“牛嘴络”飞快的把老牛牯的嘴套住,牵住绳子就往外拉,另外三个人就拖角的,推屁股的,很顺当的就那老牛牯牵出了牛棚,上了路。只走了里把路,来到一处窄路的地方,老牛牯突然后面双蹄弹起,把后面两个推的人同时踢下路边土里,足有丈把高。前面的两个人刚发现,老牛牯又猛地一低头,一挑,一双角抵在一个人的背上,痛得那人“哇哇”大叫,一个嘴啃泥仆倒在地,那个牵“牛嘴络”的还要用力拉,老牛牯象发了疯,二只前蹄弹起,把头一昂,那牛绳就飞了,吓得那人赶快往路边坎上爬。老牛牯挣脱羁绊以后,放开四蹄,飞跑回家了。宝昌知道有人偷牛,但不知道是谁,反正牛回来就算了。
第二天,蔡雄听了之后气得直骂娘,白费了八十块工钱,还每人十块药费。
蔡雄既然下了决心要报复,就想到了绝主意。他准备了一大瓶选矿用的硫酸,那天趁着路过宝昌家时,偷偷倒进了老牛牯喝水的水槽里,神不知,鬼不觉。果然,第二天就听见宝昌说,老牛牯整天“哞哞”地叫个不停,吃不下草,喝点粥也吐,象中了邪似的到处乱跑。急得宝昌赶快请兽医,兽医说,是肚子里的毛病,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但也说不出所以然,也没什么灵丹妙药。兽医又说,这头牛太老了,也可能是寿终正寝了吧。
反正是天时间,老牛牯就瘦成了一具架子。这天老牛牯发作,漫山遍野乱跑,格外的疯癫,叫声也分外悲惨,最后在牛棚上边的泉水眼里猛地喝水,接着就挣扎,乱撞乱踢,足有个把小时之久,最后死在泉水涧里,让水冲着。
老牛牯死了,宝昌压根就没有想那么多的原因,只认为是老了,该死了。哭了一回之后,请了几个人把老牛牯抬回来,不想老牛牯的身下还压着几粒自然金,足有二百克!这事又传得神乎其神。
宝昌把老牛牯按死人的礼数埋葬,就埋在原来老屋崩塌的山坡上,还郑重其事的举行了葬礼,哭得挺伤心的。宝昌为老牛牯立了个高大的墓碑正中刻着“老牛牯之墓”,两边刻着“生于辛丑年殁于己丑年如兄郭宝昌敬立”。
活人为死牛行葬礼立碑,也算是古今第一人吧。
湖南省桂东县城关小学
邮编2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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