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雇了辆马车火速出了城,而后奏响玉笛召唤彩衣,动物一直都是人类的好朋友,它们对主人的忠诚绝对不亚于那些自以为是的下属。在宁城郊外,小语与彩衣汇合,弃了马车,换骑彩衣,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无忧庄。与前两次的灰色压抑不同,现在的无忧庄多了许多明丽的颜色。满园奇花争艳,游廊彩幔飘逸,树上百鸟争鸣,红墙碧瓦,藏于深谷中,仿若仙家之所。楚戈换掉山庄的颜色,却没有脱掉自己的外壳,他依旧一身黑衣,苍白的脸庞藏于高高竖起的衣领之中。负手立于廊前,遥望着忘忧谷出口的方向,也许有一天,他能到谷外走走,看看这忘忧谷以外的世界,看看凤语的世界……小语悄悄落在他身后,楚戈竟然没有察觉,是她的轻功又进步了,还是他想什么想的太入神?眼看太阳的余晖一点一点被黑夜吞噬,小语终于忍不住开口:“在想什么?”她的声音仿佛一道亮光照进了他阴暗的心底,楚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心里是欢呼不停的雀跃:“我……你,来啦?”他以为她不会再来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来。“顾先生在吗?我有问题要问他。”小语冰冷的语气浇灭不了他内心燃起的火焰,她能来便好,为谁而来又有什么关系?“他在丹房,我带你去找他。”楚戈在左,小语在右,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语。如果时间可以停止,不要往前也不要倒退,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某些事实?不用看清某些真相?越接近丹房,小语的脚步越慢,楚戈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放慢速度,配合她的脚步。楚戈似乎已经猜到小语为何回来找顾先生,他,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真的,除了他,这世上恐怕没人能体会了。只要脚步不停,走的再慢,都会到达终点,将要面对的现实终究还是要面对。丹房里已点起了火烛,里面堆满药材,顾先生就在那些药材堆中。他看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俩人,继续埋头捣药,不时还往丹炉里添一把火,完全无视那两人的存在。当了好一会儿空气,楚戈不满道:“顾先生,凤姑娘有事找你。”顾先生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压根儿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不是说老夫是庸医吗?还来找老夫作甚?”这老头真是不知好歹,楚戈怒火中烧,若不是佳人在场,一准叫他好看。小语却不急不徐地从袖中掏出姚根的药丸,故意在顾先生面前摆弄着:“你若看的出这是何药,我便收回那句话。”顾先生眼睛一眯:“哼!想骗老夫替你验药?门儿都没有!”没想到这老头还挺精的啊?小语叹了口气:“这是我外公研制的解药,本来想拿来给你做个参考,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罢了,不看便算了,你还不一定能看的懂呢!”说着,小语作势欲将药丸收起。顾先生忙停了手里的动作,两眼冒光,盯着小语手中的药丸:“等等,这就是'睡美人'的解药?”小语顺势将药丸递给他:“你想看?那就给你瞧瞧吧。”“原来真的有解药?”困扰多日的难题竟被人解决了?顾先生接过药丸绕到里间仔细研究了起来。小语计谋得逞,寻了个位子坐下,给自己倒上茶水悠闲地喝了起来。楚戈嘴角一勾,也到她旁边坐下,等着看下文。丹炉中火苗跳动,红红的火焰映得苍白的脸庞染了一圈红晕。半柱香以后,顾先生从里间出来,神色凝重。楚戈见了忙紧张问道:“顾先生,如何?”顾先生吹吹胡子,踱到小语跟前,极度不悦:“从没见过哪个人身中不治之毒,还能如此儿戏的。”不治之毒?就是说此毒无药可解?小语借着喝茶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楚戈追问着:“顾先生此话何意?说明白点。”“那根本不是什么解药!”顾先生气呼呼地解释着。小语抬起头,故意问道:“这药我吃了五年,五年来就没发作过,怎么不是解药?”双眸清澈如水,顾先生怒气渐消:“这药只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毒性,却无法根治,服用过久还会缩短你的寿命。”缩短寿命?总比马上挂了的好。外公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吧?“既然顾先生看出来了,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还请先生原谅!”说着,小语向他郑重行礼。她的平静从容刺痛了两人的心。当年幼的楚戈知道自己成了一个任何活物都不能接触的毒人之后,一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如她这般。只是,他们不知的是,小语极力克制,强作镇定,只为弄清更多真相。顾先生将小语扶起:“老夫岂是这等小气之人?”小语疑惑道:“既如此,顾先生起先为何生气?”“你外公可是姓姚?”顾先生不答反问。“嗯。”就凭一颗药丸便能猜出这个,这人也太神了点吧?顾先生继续问道:“那你是姚族后人?”豁出去了,反正是瞒不住了,小语正色道:“我外公是姚笛。”“难怪……”顾先生往丹炉里又添了把火,接着又拿过几味药开始研究。楚戈不知这俩人打的什么哑迷,不过对姚氏一族还是有所耳闻。伴着捣锤的铿铿声,顾先生解说起这“睡美人”的药性:“你身上的毒已有些年头,应是在你四五岁时就被人开始下毒,一次只下一点,一年下三次,下足九次之后,便无药可解。中毒初期,一般无症状,到了中期,睡觉之时易被惊醒,醒了之后便无法再入眠,其症状表现为头痛,心绪烦乱,外加脾气暴躁。到了后期,便会一天比一天嗜睡,这个阶段的睡眠确切地说是昏睡,不易被唤醒,若是被强行唤醒,就会……”“就会如何?”楚戈紧张道。小语笑着看了看他,给出了自己猜测到的答案:“行为举止就会失去控制。”也就是说,会发疯。顾先生没有否定小语的猜测,放下捣锤,抬眼审视着她。聪慧美丽如斯,怎样歹毒之人会向这样一个孩子下手?如果不是被药物压制着,恐怕这丫头早已香消玉陨。“如今,你身上的毒性已发展到第三个阶段,就算不再对你用毒,也只有两个后果,一是长睡不醒,二是疯狂成魔。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能是两个月以后,也可能是几年以后。”“顾先生,请你一定要想法配出解药!”为了她,说句求情的话也没那么难。顾先生不为所动:“姚笛乃老夫同门师兄,他既有法压制此毒,定亦有法解毒。”“我外公数月前已去世。”小语神色黯然。“什么?姚师兄去世了?”顾先生丢下手中活计,神情激动,“他是怎么死的?”小语摸不透顾先生的意思,更搞不清他与外公之间的关系。“数月前,有人夜闯落凤山庄,引发大火,外公葬身在了火海。”小语眼中泛起泪光。楚戈缓缓靠近她,眼里满是怜惜。“他都无法做到的事,老夫就更做不到了,”顾先生眼神暗淡,“除非找到下毒之人,不然此毒无人能解。”“下毒之人?”楚戈望向小语,他实在想不出谁会向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下毒手!“如果师父还在世,或许他老人家会有法子,只可惜……”顾先生叹气道。楚戈逼近顾先生:“你不是向来鼓吹继承了你师父的衣钵么?怎么他老人家解得你却解不得?”顾先生被问得哑口无言。小语没想到楚戈这么不给人留面子,怎么说顾先生也是祖父辈的人啊,忙上前拉开他:“楚戈,你不请我吃晚饭吗?我饿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她这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