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洋先是去了正屋,张百祥喝了药已经沉沉的睡了。舅妈江英正在收拾餐具药碗,见林之洋进来,点点头。
林之洋看着沉睡的张百祥安详的神色,一时之间心念百转。不一会江英收拾完毕,林之洋便随着舅妈一起退出了正屋。
跟舅妈说了会话,交代了张百祥最近的饮食禁忌,林之洋便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张家,正屋住着是祖父张百祥,东厢房是张大民夫妻带着小张敏住着,西厢房隔成两间,林西山不在的时候,林之洋跟张明宇住这里,屋主却是张大民。
此时张明宇正在后院疯狂的锻体。林之洋举着蜡烛,进了自己的房间,张家自是用不起法阵照明,也用不起耗电的灯具。
屋子里陈设未变,一沉不染,弓囊箭壶倚在门后,里面的枝条未动,背包靠着床头矮几的腿放在地上,矮几上魂香袅袅,一杯香茶,热气腾腾,床铺早已铺好,一屋子的温馨。
林之洋关好门,把蜡烛放到矮几上,上床盘膝坐下,小金跳到对面,黑乎乎的小眼盯着他看,抓耳挠腮,很是着急。
林之洋笑了笑道:“看你急的,好了开始。”说着从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先是金币。小金对亮晶晶的东西很感兴趣,挥舞着石棒叮叮的敲个不停。
“安静!”林之洋敲了一下小金的头,小金便老老实实的盘腿坐下,委屈的看着林之洋。
碎晶有一百九十块,方晶十八块,空白玉阵牌五个,真有钱呀。接下来就是沙菲的魂器玉凤了。
林之洋好奇的端详玉凤,玉质温润,入手温和,是块难得一见的温玉,雕工精湛,取得是典型的凤栖梧的造型。簪首的凤鸟,束翅而立,尾羽缠枝,尖喙稍张,二目微睁,说的是慵懒,体会的却是悲伤,不知是涅槃的无奈,还是失凰的凄楚。簪体的梧桐,虽几颗新芽,但也难掩经风历霜的沧桑。
总体来说,这个簪子给林之洋的感觉却是一种无法掩饰的遗憾。水属的温玉,刻的是火属的凤栖梧,激发的却仍然是水属的魂技,确实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玉凤,玉凤。”林之洋轻轻的念着簪子的名字,默然之间,家族秘闻里一段传奇记载涌上心头,一个有关沙家老祖宗的传说。
两个千年前,沙家出了一个顶级的天才女子,名叫沙凤。她十岁魂成,不到二十岁便已是魂体双爵。更难得的是她在珠宝制作方面极富天分,尤其是玉器制作,因为有她,沙家珠宝行迅速崛起,成为当时大明帝国的当之无愧的第一珠宝行。凤凰系列的玉簪步摇更成为女性的追捧,少女沙凤成了无数人的偶像、情人。
在一次皇家玉鉴会上,沙凤遇到了子岗玉传人,有着空山凤鸣之称的陆山鸣,两人因为一块玉的出处起了争执,一说是玉坑新品,一说是玉坑老种。沙凤清新婉约,声音清丽,如珠落盘,陆山鸣不卑不亢,温文尔雅,据理力争。
最终宫廷制玉大师,魂王邱逢春出面解释:时之禁地万载玉坑里的新玉在机缘巧合的时候,跨过了时间屏障,就会产生沧桑感,而变成老种,这就是传说中的惊世玉。惊世玉是可遇不可求的,相比自然形成的老种,惊世玉在玉神上有忽微的裂缝,非紫魂王以上的级别不能感受,所以,说陆山鸣从品相上说是新品对,沙凤从玉神上说是老种也没错。
一时之间,掌声雷动,二人也从此相识。此后的时光里二人赏玉论玉,交流制玉心得,相知相恋,不用声音,而心有彼此。
转瞬,陆山鸣已是而立之年,技艺更是出神入化,达到凡雕顶峰。沙凤突破灵魂壁垒,成为赤魂王。沙凤有了一探禁地的实力,便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时之禁地,她想再寻一块异种好玉,做成传世之作,纪念二人相知相识相恋的这十年。
魂王的实力是可以探究时之禁地的最低等级,但是沙凤还是低估了禁地的威力。当看到一块狭长的温玉老种,反向通过了时间屏障的时候,欣喜的沙凤去抓取,如微风般的时间乱流拂过,轻松地留下了她的右臂,沙凤无暇他顾,魂力涌动,趁着时间乱流过后的间隙,异种玉石入怀。
断臂的痛楚,被得到玉石的喜悦冲击的无影无踪,沙凤满脑子里都是陆山鸣见到绝世好玉时候的惊喜。
沙凤兴冲冲的赶到了苏州陆府,见到的却是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高头大马之上的正是陆山鸣发自肺腑的笑容。
沙凤呆立当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但是那种心神相得的融洽,让沙凤相信心有灵犀的默契。虽然是魂王的实力,但是还是少女的情怀让沙凤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也不愧是魂王的实力,沙凤很快就镇定下来,自己探究禁地,断臂取玉不就是为了看到爱人那发自肺腑的笑容么?
沙凤向大门口带着大红花,笑迎宾客的陆山鸣走去,同样带着笑容。刚要张嘴,沙凤却发现自己的笑容里有些哽咽,当下运转魂力,清心凝神道:“结婚也不请我,不应该呦!”
陆山鸣听着熟悉的调皮,应道:“魂王大驾,不胜荣幸呀!请帖是发了,却未见芳踪,但是还是有高座虚席以待,来来,请。”说着便去拉沙凤的右手,自然的像是在品评一块好玉。
空荡荡的衣袖入手,陆山鸣登时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向沙凤,双手动作却是不慢,交替的顺着衣袖往上抓。清晰的感受到齐肩的断处,陆山鸣一脸的痛楚,“谁?是谁?”声音里的愤恨似乎在打听不共戴天的仇人,新婚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沙凤笑了,真真的笑了。左手入怀,拿出温玉,送到陆山鸣眼前,道:“新婚快乐,看看这块玉如何。”
打眼望去,陆山鸣道:“惊世玉?时之禁地?你去了玉坑?你,你怎么能?”当沙凤满眼的笑容入目的时候,陆山鸣释然了,道:“谢魂王厚礼,请入座。”
新娘是当地名门的凡家闺秀,跟陆山鸣很配。但是在沙凤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新娘跟自己很像。没有入洞房,婚礼一结束,陆山鸣就宣布因得惊世玉,要闭关琢玉,非成传世之作不出关。魂王沙凤也销声匿迹。但是在陆府后墙之外的一个普通民居里,总是有一双美丽的眼睛,隔着高大的围墙,近距离的看着看不见的陆家成器阁。
又是十年,又是这一天,陆府门前,一个独臂的美丽道姑求见陆山鸣,门童规规矩矩的回答,家主已经闭关十年,不见外客。道姑笑道,“我等,他很快会见我的。”说着独臂轻拂,青石板上清洁如镜,道姑盘膝坐下,闭目入定。
不到盏茶功夫,陆府钟鼓齐响,隐隐有凤鸣,更有清音传出:“家主器成出关……”
门房的小童再次来到道姑跟前,恭恭敬敬地道:“仙姑在上,小的失礼了,家主有请,请仙姑移步玉趾。”
道姑眼角美丽轻绽:“我说吧?走!”一脸的调皮如故,连不谙人事的小童都有些心慌。
陆家成器阁厅门大开,陆山鸣面门端坐,妇人打扮的沈苹儿跪坐一旁,一脸深情的望着双鬓已经斑白的陆山鸣。十年的光阴让曾经的二九佳人变得更加韵味十足,不改的是那份痴缠。
见道姑打扮的沙凤进门,陆山鸣有些苍老的声音道:“你果然是第一个过来的。”
沙凤道:“值么?”
陆山鸣笑了:“你的胳膊呢?值么?”顿了顿,又道:“我本就是玉痴,十年光阴酬知己,更是祭奠仙凡之间不可能的爱恋,只是苦了我的萍儿。”
沈苹儿满脸泪水的笑道:“不苦,有你这句话,我就值了。”
陆山鸣一手在沈苹儿肩上轻轻的拍了拍,另一手拿出一根发簪,颤颤地递给沙凤道:“这根簪子我取名玉凤。送你!”
沙凤并没有接过簪子,只是对着沈苹儿道:“他还有不到半年了,你怎么办呢?”
沈苹儿正色的看向沙凤,丝毫不惧半步魂帝的威势:“他心里全是你,我知道,直到成亲那天都是,但是我就是喜欢他,知道他要娶我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兴奋地都睡不着觉。他闭关十年,我等了十年,我知道从他出关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今后,我的牌位上可以堂堂正正的刻上陆门沈氏了,我很高兴。”
沙凤仰天长啸,浑身紫气化甲,半步魂帝气势上冲,成器阁屋顶化为齑粉。沙凤冲霄而去,远远的清音传来:“这该死的仙凡!”
“我欠她的!”陆山鸣道。
“我知道,但是爱不是婚姻。虽然仙凡如云泥,但我们俩人的一生应该抵得掉魂帝的遗憾吧。”沈苹儿坚定地说道。
“说的好,爱不是婚姻,我很妒忌你,沈苹儿。”沙凤去而复返,浑身气势全无,只在头顶悬浮着一个金盔金甲的小人儿。
沈苹儿当即扶着陆山鸣跪倒叩拜:“恭贺仙子魂帝大成!敢问?”
沙凤一挥手,陆山鸣夫妇又坐回原样,“世事皆有缘,从今以后,我就是缘之魂帝。”
挥手止住陆山鸣的再次叩拜,沙凤问道:“沈苹儿,我且问你,你当真无悔,哪怕要你平分自己的生命给他?”见沈苹儿作势要说话,沙凤又道:“你先问好你的本心。”
沈苹儿又跪倒,三叩首之后,正色道:“不用问了,这个问题我想了整整六千四百七十三天,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愿意,求缘帝成全。”感觉到陆山鸣要说话,沈苹儿扭头道:“夫君,生同衾,死同穴,苹儿十五岁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陆山鸣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沙凤看着一脸幸福的沈苹儿,也叹了口气道:“沈苹儿,你只要闭上眼睛,放松心情就好。”
说着,便探手入怀,取出银星铁,手指跳动,转瞬间,两个同心结形状的指环成型。魂力涌动,指环浮空,食指连弹,两道指风,直刺二人眉心,鲜血渗出,如黄豆大小的时候,又是两道清风拂过,两个血珠浮空靠拢融合,二人眉心却未见伤痕。融合的血珠再次分离,在指环的同心结中心消失不见。凭空却同时出现两声叮叮,一道七彩在指环中间闪过,银星铁的指环里仿佛有了一丝的血色流转。
指环慢慢的飘落到二人的眼前,沙凤悠悠地道:“好了,睁开眼,把指环带到左手无名指上。”见二人照做,沙凤道:“此后神魂相连,生命相通,当戒言戒行,自律自省,相爱相护,白首同心。”这是世上第一对婚戒。
二十年之后,陆山鸣和沈苹儿同一天携手西去,好像是约好了一样,沙凤竟也是伫立沈府门前。当沈家后人按照遗愿将那枚凝聚了陆山鸣毕生心血的玉凤簪交到沙凤手上的时候,缘之魂帝喟然长叹,一滴泪落下。
泪水经过簪子的凤首,一分为二,这时沙凤心念一动,魂力裹住两滴泪水,手捏摄魂诀,在陆府上空连抓,立时,两个飞逝的灵魂融入到了两滴泪水之中,在魂帝娴熟的技法和雄厚的魂力之下,化为两颗圆晶。
沙凤长发无风自动,顶门一根秀发瞬间变白,进而无色,随即断裂,穿凤目而过,将两枚圆晶连接到了一起,之后便消失了。发簪玉凤在魂帝妙手之下,变成了一根神奇色彩的步摇。
“既然相爱,虽死不悔,造化弄人,独守徘徊,仙路不孤,心与君在。”沙凤将长发盘起,步摇挽住,帝心已嫁他人妇。
传说是林之洋这一脉的老祖宗同心魂帝林朝英传下来的,可信度极高,因为现在泛大陆的松散联盟神圣婚姻同盟就是林朝英跟她的师傅缘之魂帝沙凤携手创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