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同忽哥赤两人不想继续瞧下去,站起来准备回去休息,谁知还未走到帐篷处便被一名内侍拦了下来。
“五爷,可汗召见。”
忽哥赤望着这名内侍,点了点头,“阿诺,你先自己回去,我去见父汗。”
飘扬着马头琴声。音符就像精灵一样,随风舞动跳跃过草尖。
阿诺喜欢夜色下的大草原,喜欢偶尔听见狼嚎鹰啼,喜欢那寂静中响起雄厚的马头琴声,悠扬婉转的让人觉得安宁。
“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阿诺回身对跟随着自己的梅香初雪说道。
梅香想要说什么,可看见阿诺那眼神忽然到口边的话就改了,“那奴婢们就先回去了。”
阿诺瞧着两人离开,直到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更是清亮。她顺着琴音朝远处走去,不远的一处草坡之上正坐着一个人。
听见脚步声,真金放下了手里的琴,他想要单独见见她,想要同她单独说说话,可是却很难有机会。忽哥赤每日都会在她身边,连两个人单独相处都不允许。他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了,可却不允许自己连见到她都不行。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总是在极力隐藏。将自己的心思与那种蚀骨的思念都隐藏起来,就如同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有些感情并非人能控制的,就如同仇恨,时间越久恨的越深;那么爱或许也是这样,时间越长爱的越是无法自拔。那种感情就是一个天然的沼泽,踏入一步就再也走出不出来了。真金对着阿诺笑了笑,“忽哥赤呢?”
“可汗召见,所以就跟着内侍去了可汗那里。”阿诺坐到他的身旁,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小时候他每次拉马头琴她都会在他的身边坐着,以至于刚刚听见琴音他就知道是他。
真金的手握紧了琴头,“想听什么曲子,我拉给你听。”
“什么都可以,只是很久没听你拉马头琴了,记得第一次你拉马头琴我还很奇怪,你身为皇子贵为王爷怎么会这种乐器。”
“那个时候我告诉你,我们是游牧的民族,我儿时去大草原之上跟一个老牧民学的。”
“也是那个时候你遇见的阔阔真。”
真金笑了笑,他年少时的确是很喜欢阔阔真,那时候的阔阔真有着漂亮如同星辰一样的眼睛,活泼热情,善良温柔。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在婚后她却渐渐的变了,善良的她已经消失不见了。“人总会变的。”
阿诺躺在草地上,其实她知道,儿时真金同阔阔真的感情很好,可是后来却越演越烈,他们两个人之间渐渐的开始明争暗斗,而她正是在那个最激烈的漩涡之中。她是喜欢真金,可真金最初的时候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小女孩,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她不知,只是知道自己或许也算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真金叹一声,“我再拉首曲子给你听吧!”
马头琴声再次响起,宛转悠扬轻柔如诉。
阿诺闭上了眼睛,时间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睡着了。
真金停止了拉琴,仰起头看那星辰遍布的黑色苍穹,那种感觉就像对着她的眼睛。在他的心里是后悔,是惋惜,是痛楚,可是一切都只能让他一个人来承受,也只能是他一个人承受。
他笑了,一个人傻傻的笑了许久。
远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将阿诺抱起。“我带她回去了。”
真金摆了摆手,“回去吧,我想再坐一会儿。”
忽哥赤点头,抱着阿诺转身离开。
真金躺倒在草原之上,在他的心里是懊恼过,更是后悔过,可今天在宴席上听见忽哥赤的话时,忽然觉得这一切或许原本就该如此。他舍弃不了的东西,忽哥赤却能舍弃,他放不掉的一切,忽哥赤能够放掉,他犹豫的那些,忽哥赤可以毫不留情的一刀斩断。他能给她一个名分,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他却不能……
真金笑了,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样,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他。忽哥赤拉着她进宫的那一日他也刚巧进宫,在御书房外他将一切听的清清楚楚。提起了忽哥赤的额吉,他只觉得心底都是一种愧疚。当年的一切,他都知道,他也都明白,可是他却没有开口说出来。或许,这也算是一种补偿,让他喜欢的人最终跟随了忽哥赤。
第二日一早便开始上路,这次的忽里台大会非同一般,可以说是一个秘密会议。四大汗国自有自己的兵力,从可汗忽必烈继承蒙哥可汗的汗位以后便已经貌合神离。若是谈判顺利,恐怕以后四大汗国会俯首称臣,若是谈判不顺随时会有兵戈相向。
阿诺挑着车帘朝外望,昨夜她明明记得在草原上听真金拉马头琴,今天一早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自己被忽哥赤紧紧的拥着,微微一动便引得他醒来。面对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手恰巧碰在他的硬物之上。
忽哥赤亲昵的亲吻了她的额头,“起身吧,今日要赶路,若是困就在车上睡会儿。”
阿诺自然不会多想,快速的起床穿了衣服。可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然而瞧见那张冷俊的面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就是这样一拖就到了现在。
“王妃,是否身体不舒服呢?”梅香小心翼翼的问道。
阿诺摇了摇头,“没有。”
“是不是乏了,王爷说路途遥远王妃可以在车里休息一会儿。”初雪缓缓的说道。
阿诺又摇了摇头,她一点都不困,可以说她昨天晚上睡的十分好。
两个丫头相视一眼,梅香笑着说道,“昨天王爷回来王妃还没回,奴婢同王爷一起找了附近都没找到,后来王爷又一个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的是睡着的王妃。”
阿诺一听,眼睛微微一亮,随即锋芒收敛起来,她扭过头来,对着梅香笑了笑,“王爷说什么了吗?”
梅香摇了摇头,“没有。”
听见丫鬟这样说,阿诺心里又没底了。今天早上忽哥赤的举动很奇怪,她想着他可能是生气了,然而又瞧了瞧觉得并非生气。昨夜她听真金拉马头琴在草原上睡着,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现在知晓是忽哥赤抱着她回来的,那么他是不是会误会自己?
初雪想了想,忽然又道,“对了,王爷将王妃放下以后又出门了,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并且给了奴婢一个包袱。”
“哦?”阿诺有些好奇:“什么包袱?”
初雪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个包袱,那包袱里装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几块瞧起来味道还不错的马奶糕。“王爷说给王妃路上饿了吃。”
阿诺心里一暖,原来忽哥赤没有生他的气。她转过头,望着距离马车不远的那个红色身影,“忽哥赤……”
忽哥赤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听话的转了个圈来到马车旁边,“阿木尔,怎么了?”
阿诺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傻傻一笑,“没事,我就是想要叫你一声。”
忽哥赤温和的笑了出来,“傻丫头。”他伸出手,穿过车窗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要她开心,只要在那双漆黑如同星辰的眸子里瞧见的是他的身影,那么他愿意为她做所有的一切。她,一辈子都是他的,也应该是他的,是属于他忽哥赤的。
转眼又赶了几天的路,马车晃悠悠的进入了草原的腹地,忽里台大会的地点正是这一片丰润的草原。
第二日清晨,可汗忽必烈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大臣离开了驻地。名为打猎,实则是参加会议。
阿诺有些紧张的待在帐篷里,今天是最为重要的一天。无聊之中,忽然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一条火红色的长裙,漂亮的脸上露出骄傲。
阿诺抬眼瞥了瞥她,“娜仁托雅,你是闲着没事做了么?忽哥赤不在这里你应该知道。”
“我不是来找忽哥赤的。”娜仁托雅笑了起来,她望着阿诺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阿木尔,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可汗同你做忽哥赤的王妃,但是现在我是要告诉你我不会跟你争了。”
听见这话阿诺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娜仁托雅是来想她挑衅的。
“你要知道,是我不跟你争,不是我争不过你。”
“这两个不是一样么?”
娜仁托雅脸忽然一红,“我就是过来说这些的,既然你得到了他,那么就好好对他,别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否则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诺站起来,歪着头望着她,“你放心,他现在属于我,无论我对他做什么也轮不到你管,因为他不属于你。”
娜仁托雅咬了咬牙,她知道阿诺所说是事实。她只是想要来告诉她这些话来维护自己最后的骄傲,从小时候她就一直在输,从来没赢过。
阿诺伸出手,温柔的拥抱住娜仁托雅,“娜仁托雅,你跟我挣了那么多年不累吗?”
娜仁托雅身子微微一僵,“累,所以现在我不挣了,除了他还有大把更好的。我已经写书信给我爹,我要退婚,是我不要他的,是我不要他的。”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她一把推开了阿诺飞快的跑出的帐篷。
阿诺望着她的背影淡淡的笑了,其实走了那么多年她也觉得现在很好,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安逸。
“王妃,不好了……”梅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王妃,刚刚前面传讯过来说可汗遇伏。现在大公子已经带着人前往营救了,我们也要立刻上马车立即准备回上都。”
“什么?”阿诺心里一阵狂跳,可汗遇伏,那么忽哥赤是否也是一样危险?“甘麻剌带了多少人去?”
“我们这里的所有侍卫被带走了一半,所以大公子的侍女其木格刚刚过来说要快些走,否则若有敌人过来袭击那么我们就会成为人质。”梅香的脸已经有些发白,帐篷外两个正在忙碌收拾东西的人影匆匆忙忙的跑来跑去。
阿诺想了一下,此次出行可汗分明知道对方有异心,他之所以敢来那一定是有自己的把我。想到这里,她虽然担心忽哥赤却并不怕,“我们走。”
梅香忙拉着阿诺跑出了帐篷,一辆马车正在帐篷前。周围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有的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都被赶上了车。
阿诺目光扫过,这么多的人根本不好跑,若是被人追上肯定全部受俘。“留下的侍卫统领在哪里?”
其木格听见阿诺问话忙回答,“刚刚奴婢在可汗营帐附近瞧见他,要奴婢过去叫他过来吗?”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找他。”说罢,阿诺大步流星的朝着可汗营帐走去。虽然说她们可能根本不会有事,但这里毕竟是草原腹地,大队兵马并未过来。草原腹地可以说是一片中立地区,四大汗国的大汗自然会尽力调集人手来给可汗一个下马威。杀了可汗倒是不至于,毕竟他们经不起大元的千万兵马,可若是服从他们却也不甘心。
寻找到那名留下的侍卫统领竟然是老熟人,那人不是别人,是甘麻剌的傻侍卫葛哈提。葛哈提瞧见她的第一眼就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是在绑马匹,马匹上是一件件的行礼。
“王妃,你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草原之上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所以我们不能一起逃走,需要分开逃。”阿诺直言直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因为对方若是派人来的话一定会有不少人,但是却又不可能有很多。所以,若是分开逃的话对方肯定不会轻易的分散追击。
“若是对方分散追击的话呢?”傻护卫并不是真的傻,他只是平日里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罢了。
阿诺望着他,脸上满是自信,“分开的话只会死在我们的手里。”她望着他,淡淡的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开平,我们要去可汗被伏击的地方,里外夹击将他们全部斩杀。”她的声音不大,可却让人觉得有种萧杀之气。是的,她原本就没想过要逃,她的丈夫在被伏击,她怎么可以逃走回到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