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哥赤的弯刀已经在丑妇人的脖颈处,只差一豪便能轻易划开她的喉咙斩断她的头颅。他双目赤红,目光冷的如同结了冰,“说,孩子尸首在哪。”
丑妇人望着忽哥赤,那双眼睛里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将忽哥赤千刀万剐,“我不可能告诉你。”她费尽心思才找到他们这几个人的弱点,又费尽心机才将孩子的尸首偷出来,如今虽然她被他们抓住,可是即使同归于尽她也不可能将孩子交给他们。
她恨他们,是这群蒙古人侵占了西夏,是这群蒙古人将他们的家园夺走,是这群蒙古人将她的族人都残忍杀害,更是这群蒙古人毁了她的一声。她脸上的疤痕,她身上的那些疤痕都是这群蒙古人所赐。
当初她跟随拓跋烟容的母亲一起进入大元探听消息伺机报仇,可是不幸的是她们被发现了身份。蒙古皇室对他们不依不挠的追杀,她受伤被俘,严刑拷打后扔入了蒙古军队中的军妓营中。
她之所以能够在军妓营中苟延残喘最后嫁给一个蒙古士兵做妾侍,一切均是因为这仇恨的支持。可是那蒙古士兵的妻子善妒凶狠,划花了她的脸打算放火烧屋将她害死。还好她被拓跋烟容的母亲找到,死士将她救了出来活了一命。
可正因为救她,他们再次暴露行踪。一场恶战下来,拓跋烟容的母亲死在了追兵手中,最后连尸体都没有寻找回来。
如此深仇大恨,她怎么可能放弃?
即使同归于尽,她也不会放过他们这群人。
“说,孩子在哪?”忽哥赤的弯刀一挑便在丑妇人身上留下一道伤口,鲜红的血缓缓流出。
丑妇人望着忽哥赤,咯咯的笑了起来,“你杀了我吧,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阿诺撑着身子站起来,她吃力的一步步走到丑妇人面前,她望着丑妇人,伸出那只没有断指的手。
丑妇人瞳孔忽然一缩,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阿诺将手重新握住匕首的把柄,用力朝外一拔,鲜血喷溅出来,溅了她一身一脸。“无所谓,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找到的。相信你的手下很愿意拿我儿子来换回你。”
丑妇人瞪圆眼睛望着她,“你,你……”
阿诺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放心,我不会轻易杀你的。”
丑妇人摇头,“不是的,你……你娘是西夏人?”
阿诺微微一愣,忽然笑了起来,“我娘是正统汉人。”
丑妇人似乎忽然失落了,她眼眸低垂面无表情。阿诺的娘亲是汉人,那么她手上为何会有他们西夏一族的至宝?虽然她不清楚那枚戒指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是却一直都戴在大祭司的手中。
然而,他们的大祭司在很多年前已经失踪了,连带至宝一起消失不见了。她很想要问阿诺这枚戒指从何而来,可是她却又不能表露任何与这戒指有关的话语。蒙古人不是傻子,这群人更是聪明绝顶,所以即使她死掉也不能露出半点口风。只是……
丑妇人心中惊涛骇浪,这是一个大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如何能够告诉给拓跋烟容呢?他们西夏的至宝竟然在这个女人手中,寻找多年无果的至宝竟然出现了。
原本她也未曾想过西夏至宝被放在一枚戒指中,只是因为她身为拓跋烟容母亲的婢女才知晓一二。
拓跋烟容的母亲是大祭司所生,可她的母亲却有一个姐姐。所以大祭司之位传给了她的姐姐,这枚戒指也给了她的姐姐。
后来无意间听两人谈起一段旧事,所以她才知道当年蒙古一族对他西夏如此残忍所要找的便是这枚戒指,如今瞧来依旧无人知晓这个秘密,否则这枚戒指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名侍从走上前来将丑妇人提起来,手里的刀依旧架着丑妇人的脖子。
原本丑妇人想过自尽,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不能死。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将秘密告诉给拓跋烟容。
这一切的变故实在太快了,浅荷早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她站在泥水之中一动不动,似乎全身都结冰了似的。那种冷,那种感觉她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
忽哥赤扶着阿诺走过来,浅荷稍微缓和了一些。她忙跑上前去,眼里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来,“阿诺,你怎么能够这样,太冒险了。”
阿诺对她笑了笑,“还好,还好。”
真金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此时才松开了一些。“哈森已经去追了,我们现在马上回大都。”
阿诺望向他,缓缓开口,“我想要追。”
“那你的手怎么办?”真金的话很轻很淡,可眼里透着关心。
阿诺将手朝着身后背了背,“我没事,只是有些疼。”
真金眼瞳里露出一抹痛心,阿诺的嘴唇已经发青,头上一层汗,脸色发白且全身会微微颤抖。断指之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可是她却一直忍着没有□□一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去追敌人找回孩子尸首。
“我真的没事。”阿诺再次说了一遍,她不想要回大都,更是明白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机,他们的敌人或许会很快逃跑,那么她也许再也不可能见到孩子的尸体。
真金知道她认定的事情会很倔强的去坚持,所以他只有同意让她继续跟着。然而,当他与忽哥赤那双眼睛相遇时心里缓缓叹息,“不行,现在就回大都。”
“真金,你知道这时候很重要,我不想要再焦急的等着消息。让我去,求求你。”阿诺眼角一滴泪水滑落下来,她真的不想错过。
“阿木尔,你先回去,我去追。”忽哥赤缓声道,手紧紧的搂了一下阿诺的肩膀。
“不要,我一定要跟着。”阿诺再次拒绝,她知道忽哥赤和真金会尽力做到,可是她还是想要亲自去。除了寻找孩子尸体之外,她还想要再见绿姑娘一面,她有很多话想要问她。在她的心里那些话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只想要亲口问问她。
“不如就在这里治吧!”
所有人都朝着说话的方向望过去,只瞧见马可波罗一步步的走过来,在他身边甘麻剌一同走来,那狼狈的样子同他周身气度实在不符。
甘麻剌对着阿诺笑了笑,浅浅的笑容让人觉得心里很暖,“不如就在这里治吧!”他又说了一遍,不急不缓的声音尤其好听。
“甘麻剌,你何时懂得了医术?”忽哥赤声音很沉,眼里透着不满。他不想要阿诺跟着,因为实在太危险。就在刚刚阿诺拿着匕首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瞧见了阿诺没有说出口的话,那一张一合的口型他看得懂。所以,即使心里不情愿他也只能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忽哥赤手握成拳头,阿诺不知道她当时冒险在他心里是怎么样的担惊受怕,他打出的那一掌手都在颤抖。他情愿她刺他一刀也不想要伤害她分毫,然而却不得不打下去。他只能用最精准的力量将她推出,然而却不得不看着她摔在地上。
他用最快的速度跟上去,看着她站起来就扑向了丑妇人。她是拼劲了全力,没有武功的她狼狈的像一条受伤的猎狗。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敌被一脚踹飞。当时他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很想要立刻转身接住她。然而,他还是忍住了,他不想要看她失望,只能按照原计划擒住丑妇人。
重重一摔,加上之前被撇断的手指,忽哥赤心里的疼和懊恼让他恨不得着了魔。他想要她回去治疗,看着她强忍着痛的样子他实在受不了。可是,甘麻剌却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同意她回大都。
“不如让在下试试,在下略微懂得一些……嗯……懂得一些医术。”马克波罗咽了口唾沫,那种眼神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听甘麻剌的话参合这件事。忽哥赤那泛着腥红的目光真的很恐怖,周围的温度似乎都瞬间下降成了寒冬。
“你真的会医术?”忽哥赤眼睛眯起来望着马克波罗。
马可波罗开了口,他很想要说不,十分想要说不,然而身侧的甘麻剌一直用手肘撞着自己,让他不得不实话实说,“会一些,在前往大元朝的时候在路上都是我来治疗。”
忽哥赤没有再开口,他瞧见了甘麻剌的小动作,看来想将阿诺送回大都的可能是被破碎了。
阿诺心中好笑,忽哥赤最近是越来越滑头了,想要她回去还不敢自己直接说出来,先是让真金拒绝,随后则是想要让马可波罗退却,还好有甘麻剌。她望向甘麻剌,对着他感谢的笑了笑。随后她又望向马可波罗,“我手指似乎是被撇折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接骨。”说着她已经抬起了手,手指关节处已经有些红肿。
忽哥赤心疼的避开目光,真金则是没有说话走开了。
马可波罗看了看,“可以治,不过或许会很疼。”阿诺的手指已经有些扭曲,很显然是骨头错位了。这样的情况可以治疗,只是纠正位置会很疼。
阿诺点头,“没关系,我会忍住的。”她勉强笑着,可心里却知道这几根手指当时有多疼。
马可波罗深吸一口气,“王妃请跟我来吧!”说着他朝着马车走去,走到马车旁先上了马车。
浅荷扶着阿诺一步步走过去,“要不还是回大都吧,我怎么瞧这个赤目人都觉得有点像江湖郎中的那种感觉。”
阿诺噗嗤一笑,在这个时候没想到她自己还能因为浅荷一句话笑出来。马可波罗是名人,无论是欧洲还是美洲,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都是。要不是如此的话,罗晨也不会说列强因为他才到了中国烧杀抢掠。
虽然她不太喜欢马可波罗这个人,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名人,八国联军都知道他是谁能不出名吗?这种名气可不是一般现代电影明星能拥有的,连好莱坞明星估计都不如他。
两人上了马车,马可波罗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几根小木片,还有一些绷带。不过,那些绷带有些脏,估计是从那件衣服上撕下来的。
浅荷瞧见立刻不悦,“我就说他是个土郎中,你看看那布条脏兮兮的。这车上有靠背他怎么不知道撕下来用?还有这车窗遮帘也可以用不是么?”
马可波罗脸色微红,“这些布料不够柔软,所以不能用。我手里的布料很好,不是外伤完全可以用的。”
浅荷不说话了,可脸上的表情还是“我根本不相信你”。
阿诺将手伸出去,她懂得一些,可这用脏布条的问题她却不理解。然而这些并不算什么,她想要的是治疗后能够继续跟着他们走。
马可波罗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阿诺的手下面,他望着阿诺说道:“会很疼很疼。”
阿诺点头,“没关系,你治吧!”
“你知道甘麻剌喜欢你吗?”
阿诺一愣,随后一阵钻心的疼传入脑海。手指上忽然轻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一根指头已经纠正好了位置。若是没有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不保证自己不会叫出来。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当时据说他在一边饮酒一边下棋。那是分散注意力,否则刮骨是要多疼啊!
浅荷也愣住了,因为马可波罗那句话的震撼力太大了。
阿诺望向马可波罗微微一笑,“谢谢。”
马可波罗看着她,“我说的是真的。”
阿诺再次一愣,真的?恰在此时又是一阵钻心疼痛,中指一轻疼痛感也消了很多。她望向马可波罗,“你不能用其他的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吗?”
“我没有分散你的注意力,他是真的喜欢你,否则他为什么会撕掉自己的里衣给你做绷带呢?”
阿诺朝着布条望过去,那样子似乎真的是他们平常穿的里衣。正在这时,无名指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指头顿觉轻松。阿诺气愤了,瞪着马可波罗,“你……”
“你别怪我,这三句话是甘麻剌让我说的。”他忙摇手,眼神真挚,“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他教给我说的。”
阿诺没有再问一个字,眼神里波多责怪的望着马可波罗。
马可波罗小心翼翼的给阿诺上夹板,当伸手拿那几根布条的时候忽然听见阿诺开了口。
“不用那个,重新找几根吧!”阿诺说的认真,眼眸清亮。
马可波罗将布条拿过来,对着阿诺笑了,“你真是太容易骗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话。”阿诺正色道,“论起辈分来说我是甘麻剌的婶婶,虽然我们年级差不多。但即使我没有嫁给忽哥赤,那么我也算是他的姑姑。”
阿诺曾经许多次都从甘麻剌身上瞧见罗晨的影子,可是她却明白其实他们是两个人。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可即使如此她也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刚刚马可波罗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她是否给了甘麻剌一些其他的暧昧信号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局面?甘麻剌还是个孩子,论年龄他们是只差了三岁,可论心里年龄却又差了很多。何况,甘麻剌是她初来的那一年出生的,她深深的明白甘麻剌是真金的儿子。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关系,这样会让所有人都痛苦。
一阵风吹过车窗帘,窗帘挑开一道缝隙。从缝隙里,阿诺可以遥遥瞧见甘麻剌。还是那一身狼狈,还是那一身气度,即使长相如何与罗晨相似,那么他们也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人的学识和脾气都不太一样,连出事都不同。罗晨像甘麻剌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以说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但比着甘麻剌还是比较嫩的。毕竟相差几百年,教育和环境有一条无形鸿沟,两个人身上除长相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她抬起眼睛望着马可波罗,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冷冰冰的声音里透着不客气,“所以,请马可波罗先生以后不要再同我开这种玩笑,OK?”
马可波罗微微惊讶,“你何时学会的我们的语言?”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可是从来没教给过阿诺说他们的话。
阿诺白了他一眼,虽然她的英语并不算好,但是简单的几句还是能说上来的,但是这却不能告诉马可波罗。
她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刚刚有些生气她也不会暴露自己会说英语,“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你们那的人,他教给了我几句。再说,你都能学会我们汉语,我为什么不能学你们鸟语?”
马可波罗感到她言语之间的敌意,望着她许久,心中默想自己何时得罪她了?“阿木尔姑娘,你是否对我有些误解?”
阿诺一时语塞,于是忙转移话题,“能快点帮我治疗么?我想着过不了多会儿就要出发了。”说罢,她望向浅荷,“浅荷姐,你要不要一起跟着去?”
浅荷此时才算是有机会开口,刚刚阿诺那火药味道实在浓厚,她若不小心接话恐怕会被炸个粉身碎骨。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说,“去,当然要去。”她挑开车帘,望着车外,这一切终究要有个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