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长看着女子清冷的背影,眉头紧皱,却还是吩咐手下,将棺材向屋内抬去。
“怎么回事?”
身后响起男子疑惑的声音,护卫长转过身,急忙恭敬行礼:
“护法大人!”
“里面怎么回事?”慕鸿达朝院内看了看,面无表情,语气中却似乎透着不耐烦。
“回护法,王妃在里面……”
“荒唐!”
待护卫长回答完后,慕鸿达眉头紧皱,冷声呵斥:
“她怎可如此作为?如此这样到底是将王爷往哪儿放?”
他一甩衣袖,甚是气愤,而后抬步向门内走去。
正厅内,舒清吩咐众人将棺材放好,而后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内,默默低头弯腰收拾起来。
慕鸿达进来后,看到的便是女子单薄的背影。
她只着一件简单的白衣,乌黑的头发用木簪随意挽着。清风吹过,如此简单的装扮,本不该出现在一名王妃的身上,却还是让慕鸿达看的痴了。
‘哼!’
他暗中捏紧双手,心中怒骂自己刚才的刹那失神,冷声开口:
“属下见过王妃。”
舒清转身,看着面前躬身的男子,脸上闪现一抹淡漠的笑容:
“慕鸿达,我不管你是为谁而来,舒清的决定都不会改变。若你是来拜祭祖母的,我欢迎;若不是,那请你离开。”
她的声音透着沙哑决然,慕鸿达竟突觉心中酸涩。
他抬起头来,所有想要质问的话语都被卡在了嗓中。垂着的双眸中,是纠结、是矛盾、还是愤恨?
“来人,替王妃打扫灵堂。”
大声的呵斥,是掩饰心中的尴尬还是何原因,或许只有自己清楚了吧。
……
夜晚,灰暗的灯光下,一只只老鼠探着脑袋,吱吱地叫个不停,似乎正在讨论墙角低头的男子为何会与他们同处一室。
舒修明倚靠在墙上,双眼涣散的发着呆。
夜深人静,却也是想的最多的时候。
几十年来的利益熏心,在女儿到来之时幡然醒悟。似乎一切都迟了,可若是能为女儿办这最后一件事,便什么都值了。
‘扑哧!’
灯光闪烁一刹,便被熄灭。
风呼呼吹着,牢房内一片黑暗,似乎所有的鬼魅魍魉都回来索魂。
老鼠们一个个伸着脑袋,吱吱叫了几声,一挥溜便没了踪迹。
舒修明抬起脑袋,浑浊的双眼闪现一抹光亮,未见丝毫惊慌,只心中暗道:
‘来了!’
“舒修明!”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如午夜魍魉一般。舒修明心神一抖,这个声音,他听了八年。
这是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声音,是这个声音,逼自己吃下那恶毒的药物;也是这个声音,让自己生不如死;更是这个声音,将自己所有一切毁灭。
曾经,最初,他是那么的想要反抗,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屈膝低头。
今晚,当一切思绪都平静以后,当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以后,想起皇甫擎睿的话语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个声音,不再让他惊惧,不再让他害怕。
“使者!”
他站起身来,黑暗中,将一切心思都隐藏在眼中,躬身行礼。
“兵器呢?”
很好,使者眼中闪现一抹轻蔑的笑容。这卑微的商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兵器?”
薄唇微启,他站直身子,笔直的身子,是使者从没有见过的样子。
“将兵器给我,我给你解药。”
使者嘴角划过残忍的笑容,该不是坐个牢就将这卑贱的商人给吓傻了吧?连自己的任务都给忘记了。
“解药?我还要解药何用?”
他突然像发疯一般,张开双臂,即使在黑暗中,使者却还是觉得也一双可怕的眸子在盯着自己。
“即使你将解药给了我,我还是走不出这牢房。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将兵器给你?”
“畜生,你想反抗?”
一声厉喝,从使者口中传出。
舒修明痴痴的笑着,黑暗中,他眼中满是残忍。
“反抗?嘿嘿,我在你们眼中连条狗都不如,我为你南楚干过多少事情?出卖过多少次天泰,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可如今,我身陷牢狱,你们却只想着兵器,怎么?以为我没了利用价值,好啊,那我告诉你们,想要知道兵器在哪儿,休想!”
这么多年,他低贱似狗,从来对他们都只是卑躬屈膝。反抗两个字似乎他们不认识,他自己或许也不知道吧!
如今,他大声的将心里的话给宣泄了出来,尽管只是为了演一场较为逼真的戏,但心中却是轻松许多。
“狗奴才!”
使者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何曾想到这低贱的商人有如此一面,他一把拽住舒修明的衣领。
舒修明脑袋被迫夹在牢门之间,他涨红了双脸,渐渐呼吸困难,可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说,兵器在哪儿?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使者拽着舒修明衣领,一把将他头撞到木门上。
“哈!”舒修明无所谓的笑笑。
“贱命一条,早死……咳……早……早超生。你以为……我,还会害怕?”
“你……”
使者一把将舒修明甩开,他狼狈的扑倒在牢房内。
使者愤然,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差事,谁知道往日懦弱的一个人今日会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解药给你,牢房我也会想办法将你救出,现在你可以说出兵器藏在哪儿了吧?”
舒修明从地上站起,无所谓的拍拍身上的木渣,轻声笑着:
“让苟雄来见我,你的话,我不相信。”
“你别不知好歹。”
蒙面黑布下,使者的脸色泛黑:
“将军诸事繁忙,哪里有时间见你?”
“你只用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当年从天泰过去南楚做质子的少年,并且还能帮他杀了他。来与不来,便由他决定了。”
舒修明重新坐回墙角,低着脑袋,随意说着,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天泰皇帝查封了你的府邸,所有兵器我们都没有收到,你先告诉我你手中目前兵器的数量,不然我回去没办法交差。”
使者暗中咬牙,狗奴才,待知道兵器下落,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天泰睿王爷是我的女婿,不管是以前制造好没送出的兵器还是最近才制作出来的,有他的帮忙,你还筹我手中没有筹码?”
舒修明拿起地上的木渣把玩着,轻蔑的回道。
“你放屁!”
使者气急败坏,指着舒修明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响才揣着粗气道:
“天泰睿王爷谁人不知是个傻子,你竟然说……”
“皇子王爷装傻,不是皇族惯用的伎俩吗?”
使者话未说完,舒修明便不屑的打断。
“他若不装傻,早已被天泰皇帝所杀,他恨天泰皇帝,才会帮我运输兵器,才会想杀了天泰皇帝,不然你以为,凭我一己之力,如何帮你们做事?”
使者被说的哑口无言,心中愤懑,如何也想不到会被一个他平日看不起的商人嘲讽。
“我会将这些话都转达给将军的。”
使者转过身去,心里异常气愤,他发誓,今日所受屈辱他定将还回来。
不过他却忘了,他以往对待舒修明的态度。
牢中使者被舒修明气的咬牙之时,舒府内,却是格外安静。
月牙高高挂起,正堂内,窦氏的棺木摆放在中央,两旁点满了蜡烛,格外明亮。
舒清一人跪与薄蒲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棺木。
昨日种种还尽在眼前,曾经的宠溺,曾经的关心,曾经的音容笑貌,她从不敢忘。可如今,竟天人永隔。
“祖母,清丫头还未准备好,清丫头害怕。你曾将我交到皇甫擎睿手中,你说他会对我好,你说他若对我不好,你就会帮我教训他。可怎么……可如今您怎么不帮我了呢?您怎么能躺到里面呢?您真的忍心将我一人丢在这世上吗?”
说着说着,舒清不禁语气哽咽。
她从小缺少父母疼爱,祖母曾是她的依靠。就算有着栾川的事情,祖母依然是她最最敬爱的长辈,是别人不可代替的人。可如今,只有十七岁的她,如何能接受长辈这样的离世?
“祖母!”
压抑许久,她终于嚎啕大哭。她还只是个孩子,只是从小坎坷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学会坚强,学会那些别人不愿触碰、不愿学习的东西。
她也曾埋怨人生不公,可当看到比她更苦难的孩子,当每次府上有人偷偷说起祖母的经历时,她便觉得,她是幸运的。
如今,祖母的离世,让她接受不了,让她突然觉得天要塌下一般。
她再也不能任性,也没人笑眯眯的看着她撒娇。
一切都没有了。
所有都变了。
一夜,只是一夜。
曾经的繁华都已落败。
祖母走了。
等待舒府一百多人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皇甫擎睿!
对了,还有他。
他是不是也对自己失望了?他是不是也要抛弃自己了?呵呵!
她仰着脑袋。
他从来就没有承诺过自己什么,他没有说过他爱她,他的心中,也许从来都只有秀儿。是自己,是她,打乱了他的人生,发现了他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