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君看向他有着完美轮廓的侧脸,喉结随着他吐露音节而上下翻动着。卿君便这样欣赏着,如同从前在异国他乡欣赏米开朗其罗的“大卫”,如同,他此刻所说的句句刀锋般凌厉的言辞都是对她最由衷的赞美与深情。

    好一个心思缜密的七王爷!微言大义,将七王妃的断指处理的天衣无缝,又冠冕堂皇!如此一来,即便是萧伯殷往后追究起来,也无从迁怒!

    这一通完美的外交辞令,怕是早已在他腹中盘算了罢?

    “叶扁舟!”夜无俦冷冷唤着那位先前迎亲的使者,他的谋士,叶扁舟。

    叶扁舟无辜的望了眼身旁的煮鹤,朝夜无俦躬身拱手,听候差遣。

    “将七王妃带回,家法伺候!”夜无俦的声音,和着如水清洌的月色,让卿君感到刺骨的寒意。

    叶扁舟朝煮鹤嘟哝的一句:“这种差事……不是一向都是煮鹤兄你的活儿吗?”

    夜无俦转脸却对匪徒谦逊有理道:“现下,这人可以放了罢?”

    主子原本便意不在那七王妃的一指,而在于七王同平陵荣国公的反目,如此一来,即便当真七王妃被断下一指,但七王字字句句经得起推敲,荣国公即便有心护短也只得对七王道一句:小女顽劣,王爷管教的是!

    事到如今,七王府关起门来是否当真执行这家法,倒也无关紧要。而他们,也毋须当真要见着七王妃的断指才放人不可。

    这浅显的道理,双方都已然默认。

    此番任务算是以失败告终。匪徒讪讪然将碧池推向夜无俦一侧。虽然没有完成主子精心布局的任务,但是,何必如此委婉?直接取了七王的性命不是一了百了?管他什么阴谋阳谋!

    为首的绑匪这般想着,便在完成了推开碧池的动作的同时,将明晃晃的匕首朝夜无俦这边招呼过来。

    夜无俦是什么人?惯常玩弄他人的人,他怎会料不到这点?他又岂会轻易便教人算计了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碧池又扔给了煮鹤。煮鹤虽然多年前被一场变故夺了一臂,但一身功夫却是鲜有人是对手。交给他也算放心。

    原本他只打算同绑匪拖延僵持,然后伺机寻求突破救人。来人高调下招,招招致命!皆是击中他夜无俦的软肋。能将他看得如此透彻的,不是他的好哥哥太子夜无尚还能有谁?

    碧池的性命他自是要救的,不过,他既不会自卸一臂,也不会断了萧卿君的指。可笑,他夜无俦若要解救一人,凭他几个匪徒,还能拦得住他不成?

    正在僵持阶段,萧卿君的突然出现乱了他的分寸。

    起初,他一个劲儿吼她,是想让她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没想到她最后竟然善妒成性,容不下碧池。清高如焚琴,也知晓为顾全大局,而同碧池二人相互包容,这萧卿君,如此这般,全然不顾他的处境!

    一气之下,说出了那番严惩七王妃的言辞。并且,命叶扁舟将她领回府中,“家法伺候”。没有将这差事交付煮鹤,是要留下高手煮鹤,对付稍后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斗。

    而这场混战,便在萧卿君眼皮下开始了。

    叶扁舟很有绅士风度的将卿君扶起,请卿君回府领家法去。卿君讪讪的折回。小七,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么想着,边走着,边无比留恋的望着自己的双手。断指,也没说是断哪根指。不知可否自己选择呢?

    那边夜无俦正热火朝天的奋力厮杀着。领了兵器的碧池也已加入了奋勇杀敌的阵列。碧池也武艺不俗,今日若非匪徒暗算,加之自己心术不正,若真是明刀明枪,这几个小喽喽也未必是碧池的对手。

    十数个匪徒伤亡惨重,须臾,便只剩一光杆司令了。

    那光杆司令见着不远处在叶扁舟陪同下返回府中的七王妃,心生歹念。一溜烟走起,便逮住了正在忘乎所以留恋自己双手的萧卿君。用方才抵在碧池脸颊的匕首继续抵着卿君的喉咙。

    卿君这下蒙了:“不是说好只断指的吗?大侠你指着我喉咙做什么?艾玛,你可冷静点儿啊,万事好商量!”

    “闭嘴!”这光杆司令见一同前来作奸犯科的小伙伴们都同自己阴阳两隔,原本便已经慌了神,现在被卿君一聒噪便越发慌乱了。情急之中对着萧卿君吼了一声。

    “本王先前对你礼遇有加,倒教你看不清楚自己斤两了?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这般无礼的?”夜无俦向煮鹤使了眼色,煮鹤指尖轻弹,卿君便见一不明物体朝这边飞来,似乎击中了光杆司令腿部,他当即便嚎了声倒下。

    卿君在一旁将一切看的分明。所谓情字扰心。先前碧池被劫持,他夜无俦按兵不动,是投鼠忌惮着碧池这个瓷器瓶儿,他怕碧池稍有差池,并只得规行矩步。现下,他制敌制胜,如行云流水,说明若没有了情字牵绊,他夜无俦便是所向披靡的!

    夜无俦立即上前一步,隔开了卿君同匪徒,煮鹤一行人上前制服了“司令”。虽然得救,但卿君心中实则苦涩:夜无俦,你当真这么不在乎我的生死?那“司令”的利刃在喉,你当真没有丝毫动容?

    心痛到极致,就麻木了罢?

    终于,待紧凑的情节舒缓了下来,夜无俦转过暗夜之中妖娆炫目的脸,柔声揶揄着惊魂未定的卿君:“这下可威风了?”

    “拜托,我刚刚虎口脱险,你稍微对你刚刚过门的新婚娇妻怜香惜玉一点儿会死啊?演戏要演足全套,你有点儿敬业精神好不好?”卿君尽量将自己内心排山倒海惊涛骇浪的苦涩说的生动平和,不动声色。

    果然,夜无俦自是没有察觉到卿君这话其中的苦楚,不但没有领会其要领,对她“怜香惜玉”,反而愈发狂躁了起来。

    “你萧卿君这般能耐哪会需要别人怜惜?你既如此不顾念旁人生死,本王也不屑同你演绎什么鹣鲽情深!”夜无俦朝着身侧的卿君以近乎吼叫的声调,表述着对刚才萧卿君所作所为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