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罗大安忙道:“爹别难过。常子胜不是说娘本来要来的,只是她临时扭了脚来不了,二妹妹又必须留在家里才让三妹妹来的嘛。”
虽然这是事实,但杨元根心里还是难受。他一头在灶边一张凳子上坐下蒙头扒了几口饭,又问杨雪吃过了没有。
杨雪说吃过了,厨房的人都会先吃的,不然根本没力气忙到很晚。趁着厨房的人此刻都在外头忙乎,杨雪飞快地将自己的包袱拿出来,掏出米粑让杨元根和罗大安吃。
“杨雪妹妹,你爹找到……啊,原来杨大叔和大安表哥已经在这里了。”常子胜端着一大碗饭走了进来,正巧碰上杨雪在分发米粑。
“子胜表弟,过来,吃个米粑,这是三妹妹今日从家里头才带来的。”罗大安见他进来,忙招呼他过来分享。
“不了,既然是杨雪妹妹从家里带来的,还是你和杨大叔两个吃吧,我有这一大碗饭下去肚子就饱了。这修河堤虽然辛苦,但这白米饭还是真香。”常子胜嘴上拒绝,人还是走了过来。
罗大安嘿嘿地笑:“那还用说,咱们乡下人就算是丰年,一年当中也有大半日子是半杂粮半米饭的,哪像眼下这顿顿吃的都是纯粹的白米饭。哎呀,别说是有菜下饭,就是光饭我都吃得下去。”
杨元本也点头赞同,又示意杨雪给常子胜米粑,杨雪递过去,常子胜摇头说不要。即便见了常子胜自己浑身不自在,但杨雪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更何况人家今日还救了自己。于是她坚持道:“常大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就冲你今日救了我你也要吃了这米粑。”
“救了你,雪姐儿你是遇上什么险了吗?”杨元本脸色大变,罗大安也吃了一惊。常子胜倒不是个多嘴的,这事竟然没有跟自家老爹说,杨雪不由又对常子胜多了一份好感。
杨雪将之前自己差点被石头给压到脚那事说了一遍,杨元本听完吓得扶额直喊祖宗保佑,跟着忙不迭地感谢常子胜,弄得常子胜很不自在。
因为想跟自家闺女在一起,杨元本吃完了饭还舍不得出去,罗大安陪着岳父,常子胜似乎也不想出去,大家就坐在厨房说话。
杨元本问起家里的庄稼情况,杨雪告诉他旱田油菜都点好了,说姜达怎么姜家湾杨家塘两头奔波,甚是辛苦,薛氏和白氏对他相当满意,一家人怎么感激他。
杨元本笑道:“还是你祖母看人眼光准,他说雪姐儿许给姜达极妥当,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姜达勤快忠厚,姜家湾跟咱们村又离得近。”
他这么夸奖二女婿,生恐大女婿吃味,又看了一眼罗大安,补充道:“娘她老人家看人就没看走眼过,大安你们家当初请媒人上门提亲,娘了解了一通后也是一下就同意了的。”
被岳丈变相地夸奖,罗大安不好意思了,道:“爹娘将杨雨这么好的姑娘嫁给我做媳妇,我若是不好好回报你们,我还是人嘛。”
杨雪呵呵地笑:“爹,姐夫,有外人在呢,你们这般肉麻,相互吹捧,就不怕常大哥笑话。”
罗大安嘿嘿地笑。常子胜也咧了咧嘴,心里却极其郁闷,天知道他多想不被杨家人看做外人啊。可是他想成为杨家的“自己人”,路还长着呢。
他一心想娶回家的小丫头还只有十三岁,他起码还得等三年才能上门求娶。这丫头这么美丽可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主意,他家境一般,争得赢别人吗?
不过争不赢也要争,长到这么大,他从来没对哪个姑娘动过心,好不容易动心了,一定要把人抢到手!常子胜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劲。
从刚才的对话看来,杨家真正决定几个孙女婚事的其实是老太太,要想求娶成功,老太太这里是关键。杨家的老太太轻易不出门,他要想让她老人家知道他对杨雪的一片真心,知道他不逊色于罗大安和姜达的忠厚可靠,还得通过杨元本和罗大安夫妇。
姜达正埋头沉思,那边却有人在唤他。“子胜,赵姑娘叫你。”见人家喊了几声常子胜都没反应,罗大安不由推了一下常子胜提醒他。“啊,谁叫我。”
赵姑娘已经走了过来,看着常子胜娇声道:“子胜表哥,你吃好了吗?我要洗碗了。”常子胜抬头道:“啊,是腊梅表妹啊,我吃好了。其实你不用专门来拿碗筷的,我自己可以送出去。”他说完起身打算去收捡自己的碗筷,却被赵姑娘抢了先。
赵姑娘将他的碗筷拿在手上,娇声道:“子胜表哥累了一整日,眼下好不容易歇口气,哪能还让你做这样的小事。”
原来赵姑娘名唤腊梅,杨雪听完常子胜的话才知道。杨雪心想赵姑娘还真是抓紧一切机会接近常子胜这厮啊,她明明要洗那么多碗筷,忙得死,却巴巴地为着常子胜一个人专门跑进来。都说红颜祸水,这男的祸水起来,其实能量也蛮大的哦。
杨雪一边腹诽一边双眼在赵腊梅和常子胜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嘴角微微抽搐,分明是强憋着笑看热闹的模样。常子胜自从赵腊梅进来后,就极不自在,眼角时不时地瞟向杨雪的方向,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心里郁闷极了。再看到赵腊梅那张笑脸,常子胜是怎么看怎么烦躁,偏偏碍于礼节又不能发作。
而且为了表示自己对赵腊梅没有任何旁的心思,还得表现得大方自然。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常子胜对赵腊梅道:“那劳烦腊梅表妹了。还有杨大叔和大安表哥的碗,你也一道收去洗了吧。”
“这算得什么劳烦,是我应该做的。”赵腊梅笑着将三个人的碗筷都收走。她原本要走到门口了,又回身问常子胜:“子胜表哥,我稍后要给我哥哥洗衣裳,你那里有没有换下来的衣裳,如果有,我替你一道洗了。”
这个姑娘怎么就这么脸皮厚呢?常子胜厌恶的不得了,就有些绷不住了,生硬地拒绝道:“不用,我自己的衣裳自己可以洗,用不着劳烦你。”
赵腊梅脸色一僵,强笑道:“子胜表哥怎么这么客气,大家都是亲戚,些许小忙怎么能说是劳烦呢。洗衣裳是女子做的事情,你们男子哪里洗得干净。”
常子胜重重摇头:“真的不用,不过做工的衣裳,又不是什么好的。大家都是晚上一道去江里洗澡的时候,顺便就洗了的,乡下人谁会那么讲究。”
常子胜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决,赵腊梅不免有些脸上挂不住。她咬了咬唇,幽怨地看了常子胜一眼,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赵腊梅身影一消失,罗大安就忍不住嗤嗤笑出声,伸肘子拐了拐常子胜,挤眉弄眼地道:“子胜表弟,人家姑娘摆明对你有意思,一逮着机会就来你跟前凑,偏你跟个木头疙瘩一般丝毫不解风情,心肠还这么冷硬。哎呀,我都替赵姑娘难受了。”
杨元本也在一边笑:“常家后生,都只怪你这模样太过招人。你和那赵姑娘年纪相当,两个人都没定下亲事,大家又是亲戚,难怪人家姑娘对你动心。”
想不到自家老爹竟然这么思想“前卫”,杨雪差点憋不住笑出了声。她努力将脸扭向一边,生恐叫常子胜看到自己面部抽搐的怪模样。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假装去抱柴火,躲到一边笑了起来。
常子胜因为模样英俊,这些年没少有姑娘对他献殷勤,所以他对姑娘们为了靠近自己而玩的诸般把戏已经烂熟于心了。赵腊梅屡屡寻借口靠近自己,常子胜早就察觉到了。
不过碍于对方是外祖那边的亲戚,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想尽办法不给赵腊梅和自己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实在躲不开也是一本正经,仿佛对她所有的明示暗示都没有领会。
姑娘家都是好面子的,常子胜本来想自己这么做,赵腊梅应该知难而退。然后修河堤也就几个月的事情,等完工了大家各自回家,不在一起,赵腊梅自然没机会纠缠自己了。
谁知道他低估了这姑娘的面皮厚度,人家是越挫越勇。这回竟然当着人提出要给他洗衣裳了。偏偏他一心想求娶的小丫头来了,还让她父女看到了赵腊梅纠缠自己的场面。
常子胜这时候是要多懊恼有多懊恼,暗地里咒骂着赵腊梅害人不浅。没有人会愿意将闺女嫁给一个女人缘太好的后生,眼下最要紧的是消除杨元本的误会。
于是他立马摆出一副极其苦恼的可怜模样道:“大安表哥说什么呢?我上回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想过三两年再说亲。什么赵姑娘钱姑娘的,就算她们再怎么在我跟前献殷勤也是白搭,我不会对谁动心的。”
“常家后生你年纪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为什么要过几年呢?将自己年纪拖大,对说亲不利啊。”杨元本自己的儿子只有十一岁,很是羡慕别人家成年了的儿子。他想若是自己有这么大的儿子,肯定四处张罗着给他娶媳妇进门,然后抱上孙子了。
常子胜又搬出当初在罗大安夫妇跟前的那一套说辞,引得杨元本对他又是一番“有志气”之类的夸赞。总算搞定了杨元本,常子胜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看到一旁对他的话明显不是很上心的杨雪,常子胜又失落得简直无以复加了。自己喜欢她喜欢得心尖尖都疼了,将她放在心底深处好好地供着,挖空心思地讨好接近她的家人,她却将自己不怎么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