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皇帝拒绝了太子。
“你应当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不是这些。”李世民平淡的对儿子说道。
“父皇,开发大唐西运河非常有必要。如果运河建成,将受益无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承乾对于这西运河最近有些痴迷状态,可皇帝却根本不愿意正视。
“当年隋挖大运河,也确实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但是,隋朝大运河,至今让人谈之色变。朕不想此时开挖运河,而且也并没有这个必要。汉京离汉水不远,有江汉漕运之利,河北河南江淮等地,也可以自运河转运过来。承乾,你应当跟我学习如今管理天下,而不是想着挖运河,那是工部应当考虑的事情,而不是你。”
“陛下,儿臣还有一个方案,并不需要由朝廷来修运河,这个事情,完全可心由民间筹措钱粮开发。”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刀子,把盘里切好的那块牛排递给太子。
“承乾,朕不愿意修运河,不是因为修运河会花钱,也不是要征召民夫,而是修运河三个字百姓不乐意听到,朝臣们也不想听。隋修运河,死了多少劳工。当年甚至连女人也征召去挖运河,我曾经亲眼所见,有的民工长期泡在水里,腰上都长蛆了。运河运河,都说隋开挖运河开始亡国。才过去多少年,百姓们的这些惨痛记忆还未忘却。隋朝的运河,不好吗?好,如今大唐也赖运河多矣。可大唐初立,确实不适合此时挖运河。”
“挖不挖运河,不关乎运河有没有用,而是该不该挖。你是太子,更不应当由你来提此事。”
而且李世民也并不看好这条运河,他认为这条运河会比较难修。与东面的大运河相比,这条西运河也由多渠组成,但其中最重要的襄汉渠道,却有两个重点工程。一是修丹江水库,拦丹江水入白河。二是挖通方城垭口,把白河水通入河南的沙河,汇入蔡水。
太子给他的奏章他看过了,上面提到了许多详细的数据,来支持这个方案的可行。但李世民认为修丹江水库和挖方城垭口都绝不容易。
尤其是如今朝廷立都汉京,这丹江就在京城西北上方,拦丹江水修大坝,等于汉京头上就有了一座水库,一旦堤破,汉京可能成为一片汪洋。而且也容易成为一个隐患,若遇战事,敌人挖水库大堤,那就是水淹汉京了。
而方城垭口又是那么好挖的,太子说挖低两丈二,有百余里就通了。工程倒是不大,可谁能保证两丈二就够了?
如果到时挖通了,却通了水,那后果将相当严重,尤其是名声上的。
皇帝拿起也给自己切牛排,一面切他一面想,太子年纪越来越大,可似乎性格上有点小执拗。认定一件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真是让人头痛的一个性格,也不知道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有些怀念以前的承乾,那时他更听话。
这顿饭吃的有些无味。
饭后,承乾起身辞退,李世民挥手,也没挽留。
回到东宫刚坐下,马周到了。
“马相一脸喜色,莫非是要好消息。让孤猜猜,难道是西南老师那边大捷了?”承乾笑问。
“殿下慧眼如炬,确实是太师捷报。”马周将一份捷报送上,“刚接到的飞鸽急递,太师日前率舰队扬帆南下,以五千兵连破钦罗等五州,如今叛军惊惧。”
“又冯盎已经派其子前来京师,他本人也接太师调令出兵平叛。”
“岭南安矣!”
马周对于李超这次的平乱策略,惊叹无比。直接绕过了观望的冯盎,自琉求出发后,直接海上悄然杀到钦州,先取钦州再夺罗州,宁长真冯暄立成大乱,不但解了姜州之围,还给了叛军一记重锤,并迫使的冯盎无法再观望,不得不派儿子入京为质,并起兵平乱。
承乾听的热血沸腾,他脑中想象着老师如何乘风破浪扬帆海上,如何突袭钦州,一举夺城。
他一掌拍在大腿上,“我多想也参与其中啊。”
然后他的眼睛大亮。
“马相,你说如果我向父皇请求前往抚慰岭南,父皇会同意吗?”
马周惊讶,太子想去岭南?
他摇头。
“殿下乃大同储君,千金之躯,怎可轻离京师,涉于险境。”
皇太子可是国本,况且当今太子还这么年少,尤其太子想去的还是岭南这种险恶之地,别说皇帝不同意,就是满朝上下,也不会有一个同意的。
“马相,我想去岭南。”太子坚决的道。
马周苦笑,太子现在怎么脾气这么倔了呢。
当天,马经苦劝许久,可太子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却是越来越坚定,马周越劝,他越打定主意要去岭南,最后马周也无可奈何。
出了东宫,马周求见皇帝。
“太子说要去岭南?”
李世民愕然,然后摇头,“这孩子,朕不过是没答应他西运河的提议,他就跟我耍这脾气。”
岭南,广西。
钦州城下,宁长真和冯暄正在争吵。
冯暄本来从姜州城下随宁长真来钦州夺回宁家老巢,岂料自己老巢罗州反被李超又给夺了。
两人赶到钦州城下,本以为夺回钦州会很容易。
结果明明城中唐军才千余人,可李超却凭城而守,又以一支舰队停泊钦江中协防,硬是让他们束手无策,几次进攻都失败了。
唐军城头和船上的火炮最是让人讨厌,每次他们远远集结的时候,唐军就开始发炮,虽说炮打的不远,也没什么准头,可那声势却最吓人,对于军阵也最有威慑力。
“夜袭吧!”
宁长真红着眼睛,很疲惫的道。
妻儿子女已经落入唐人手中,听说还被送往了海对面的崖州。现在这钦州也攻不下,他宁长真一下子成丧家之犬了。
“报,有大股兵马赶来。”
“哪来的?”
“自东而来!”
宁长真和冯暄面面相觑,自东而来,难道是陈龙树?
“擂鼓,迎敌!”
隆隆的鼓声中,叛军列阵调头迎敌。
一军缓缓到来。
旌旗如海,长枪如林。
一箭之遥,兵马停止前进。
一员大将策马从阵中出来。
“汝等可识得吾乎!”
一声大喝,有若洪钟。
“冯帅!”
无数惊叹声响起,叛军中许多人认出了他。
冯盎,岭南酋帅之中,最有名者,实力最强者,三大家族中冯氏的族长。
冯暄站在阵前,怔怔的看着这个兄弟。
他败了,也成了弃子。
他想起当年,陈智佛起兵攻广州,当时祖母冼太夫人让他率兵去打陈智佛。冯暄当时是支持陈智佛的,他统兵之后故意拖延,结果也是这位兄弟带着太夫人的手令来到军中,一句话就夺了他的军权,并将他关入狱中。
本来冯家家主之位是他的,就因那次事后他失去了继承之位。
宁长真脸色灰败,他扭头看着冯暄。
冯暄怔怔出神。
“尔等还不速速弃械投降,迷途知返,犹未晚也,莫要一错到底。”
冯盎高声喝令。
冯暄和宁长真还在那出神,可已经有人放下了兵器。
更多的人弃械了。
许多俚獠酋长们看到冯盎出现,并站在了唐军一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全无斗志了。这次起兵,他们响应宁长真和冯暄,也是因为他们宣称这次是整个岭南反唐,要保全岭南人的利益。
钦州城头上。
冯盎一来,李超就跟张仲坚上了城楼,举着千里镜观看着。
“冯盎果然还是不敢反!”张仲坚有些失望,冯盎如此一方豪强,结果连反都不敢,只敢做些小动作,结果大唐一发威,他立马就成缩头乌龟了。
李超却是笑笑。
“冯盎露面几句话,就能让宁长真和冯暄的叛军弃械,还是说明他这个南越王有几分本事的。”
“确实,一句话,叛军齐解甲,厉害。”
李超却只是冷笑,冯盎这种人,摇摆不定,一心还想着割据地方,可又不敢来硬的。只搞这些小动作,纯粹是找死。
历史上,他这样做确实成功了,岭南叛乱,冯盎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当朝廷要求冯盎支援陈龙树的时候,他还百般找借口拖延,让陈龙树损失惨重。
若不是当时朝廷有北方的突厥威胁,李世民早就要发大兵征讨岭南了。后来魏征劝谏,李世民也就忍了,最终还是默认了维持岭南的世族割据的现状,继续行羁糜之策,冯暄等人这才投降。
投降之后,冯暄依然当他的罗州刺史。
“打开城门,请冯盎与冯暄、宁长真、庞孝恭、周孝谏等入城。”李超下令。
叛军已经全部投降,冯暄和宁长真黑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冯盎面前。
“委屈几位了,来人,把他们绑了。”冯盎一挥手,亲兵上来,把宁冯庞周四将给五花大绑起来。
钦州城门大开,一员唐将出来,传达了李超的命令。
望着空洞洞的城门,冯盎犹豫了片刻,最后翻身上马,“大军在城外等候,某入城面见越王。”
被反剪双臂,五花大绑的宁长真冷笑道,“冯帅就不怕李超在城中埋伏了刀斧手,等你一入城,就来个乱刀齐下?”
冯盎摇头。
“事已如此,我们没别的选择,而且我相信李超也不敢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