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生活并不是太难,闲时采采花蜜,静时纳凉树荫,偶尔有遐时才弄舞翩翩,搏一搏小主人的欢笑。
但苏妄这只蝴蝶就不是那么敬业了,大多数时候都在独自玩耍,不带着黄玉烟,自个儿沉浸在对翅膀上印痕的理解中,每日总要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精力耗尽才肯罢休。
如此这般之下,萎靡不振就几乎成了苏妄的代名词,玉娘亦时常担忧着,这孩子怕是长不大了。
但付出总是有收获的,经过近月的玩命折腾,苏妄在将自己搞得奄奄一息之后,终于从印痕中体悟到了些许道理。
这个道理名——因果!
是的,这是一种道理,并非法理。理分先后,但在后天法理、先天法则之上,还有道的存在,被尊之为道理。
道无先后,只论高低,从来都是达者为师。诸天万界中,不论是后天法理还是先天法则,俱能入道,被称作大道三千,皆可得证,并以对道的领悟深浅划分高下之别。
所谓不可以道理计算,即指在道的领悟上,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区别。
因为道不可言,不可名,不可状的本质,对道的领悟从来都不可诉诸于笔墨,更不可对人言,诸般奥妙只在一心之间,每精进一分,都是极难的,亦有无数机缘造化夹杂,过程不可复刻,而差距亦是越来越大。
入道,亦是证道之始,因此那些入了道的大能之辈也被称作证道者,其中道家作道人,佛家称成佛,世间修行者以金仙称呼。
金者,历时间而恒久,近乎永恒不败,俱指入了道境,超拔了时间的境界。
更有佼佼者,被尊为道祖、佛祖,那是已然证得不灭的存在。
当然,这些境界对苏妄而言还太过遥远,他不过是懵懂之间为了超越功法的限制,选择了以无极大道统合阴阳,无意间走上了寻道的证途,亦算是错有错着,做了最正确的事。
天之痕,正式名称应该称为道痕,乃道人坐化之后留于天地中的一道印记,是其一身修业的体现,实在不可多得。
道痕不仅藏有道人最后保留的手段,对道人之下的修行者更有诸般妙用,能助其增长修业,迅速跨越境界的关隘,几乎等同于天仙位业的通行证,是诸天万界,数以百万计天仙、地仙都窥视眼红的东西。
若非道还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特质,融合他人之道会污了道心,损了道行,只怕觊觎道痕的,还得加上那随手能覆灭一界存在的金仙大能,那真是恐怖的不要不要的。
“倒真看得起我,这般宝贵的道痕,所扔给我就扔给我了。”苏妄微微苦笑,神色甚是凄凉,连带着蝴蝶的躯体都经不住抽动了两下。
要是被上界的仙人知道,他一个连地仙位业都没证得的小辈身上有这般奇妙的东西,还不得要蜂拥下界,将此方世界挤得人挨着人、臀部贴着臀部,然后再打成一窝狗样儿。
而苏妄的下场,像什么抽筋扒皮、蒸炸煮炒、炼魂化魄恐怕都不能形容,能被打成粉糜、形神俱灭已要谢天谢地,感谢诸天大能的仁慈。
“‘祂’到底是移祸江东,还是根本不在意?”
苏妄向来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目的,只觉其背后的存在是恶意满满啊。
若是前者,说明道痕对“祂”已无用;若是后者,苏妄倒是能放心几分,说明“祂”至少也是道人的存在,背靠如此大能,犹如抱着一条通天巨峰般的金大腿,真的是不要太粗了。
苏妄是如何也不信,“祂”会将道痕扔出来给他保命用的。
但对先前的疑惑已有了答案。
道痕乃道人坐化所留,本质是超拔了时间的。无论这道道痕中是否藏有某些大能的意志,时间驳论对其而言,亦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无论是苏妄此时身俱的道痕,还是“苏妄”识海中收藏的道痕,实质上是一体的,无分你我,也有时间先后存在。
虽然此中还有许多道理苏妄未能想透,但他无法理解,不代表事物不存在,道痕依然是道痕,并不是他一个小小凡界修士就能撼动的存在。
此道痕,名因果,最擅长掩藏天机。
在祂庇护下,苏妄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让这方世界的构建者们察觉到变数,与世界构建时设置其他常量一样,分不出不同。
而苏妄为以后能大胆放心的搞破坏,不被人追到尾巴,亦痴心的想以无极包容因果,从因果道痕中领会些许相关法理、一些神通手段融入他的无极大道。
至于直接领悟道理,苏妄还未敢有此妄念。道不可名、不可状,便是道人,也只能从道痕中抽出领悟,不可直接揣测道理。
然而,痴心总是痴心,亦是做了无用功。苏妄虽然有微许收获,但对他最想要的因果神通却毫无头绪。
道就在那里,不惊不扰,他却不能取其分毫。
“果然,万丈高楼总需平地起,我未曾领悟过因果法理相关的基础,如何能凭空得到新神通。”
虽然失望,但苏妄并不气馁,在某些方面,苏妄的能力也得到了些许加强,比如对自身因果线的感知能力就比过去强了些,像是如今他便感知到掩埋在屋外树根下蜕去的蚕蛹与这具身躯间的联系。
只是基础不牢,还欠缺了些许领悟,这些小手段终究未能晋为克敌制胜的神通。
“小黄,小黄,你肿么了?”
正在这时,苏妄忽然听到几声朦胧走调的哭腔,似是隔着重山的呼唤,遥远而不可触摸,渐近渐远,始终无法听得真切。
“糟糕,我入定太深,又损耗了躯体的元气,如今神与精分,已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了。”苏妄心中焦急,气得神魂乱跳,却毫无办法。
因为害怕被构建者们发现端倪,这具躯体始终不曾练气,身体与一般的鳞虫一样脆弱。
如今神魂被缩在识海之中,体内精气又几经折腾,比寻常的蝶虫都虚弱几分,恐怕夜幕降临之时,就会冷透他的身体,到时他就是孤魂野鬼了。
“不急,不急,好似有哪个地方我忘记了。”苏妄沉浸道痕中太久,心神至今未能超拔出来,又被锁死了绝大部分的精神力量,记忆已经出现混淆,记不清事情了,但他只觉的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而在外间,黄玉烟用一方锦帕包起了苏妄的躯体,神色悲跄地向桃花林中行去。
在桃花岛外,“苏妄”正带着葛云与水妖水魄登上了小岛的青石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