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力？”无晴一愣，舒窈虽然继承了轮回之力，但好像除了方便他来往阴阳，闪避防身之外，再没发现其他的功用。而且千百年来阳离城的传承也尽是如此，难道轮回之力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轮回之力是十二大神之中排名第一的神力，若是只有那一点点用处，堂堂神界，还不让人笑话死了？”月如箴摇头笑道：“其实轮回之力最根本的作用，就是新生。将一个人，或者一个神，将他的魂魄和肉身，恢复到本源。这才是轮回之力的真正可怕之处。要知道，轮回之力是最为接近造化之力的神力了。”
无晴愣住了，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想过，恐怕舒窈等阳离城中之人，也从来没有想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玄冥大神留下后裔的时候，被另外十一位大神要求，不得将轮回之力悉数传承，只保留了不足万一的力量，传承给了阳离城的后人。即便是不足万一，也足够让人忌惮了。神界未覆灭之时，打阳离城主意的神可是不少，若不是玄冥强横，怕是阳离城早就灭了，也等不到舒窈他们这一代的降生。”
无晴怔怔的点了点头。月如箴的话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时间好好揣摩，慢慢消化。
“这么说吧，如今大神们都已经作古，但若是有人精通当初神造人的法门，想要生生造出一个人来，那么没有轮回之力的帮助，是根本不可能成事的。”
“现在也能造人？”无晴的思绪被这一句话打断，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我只能说是有这个可能的。毕竟造人的法门并不难懂，我也知晓一二。但一是材料难得，灵枢树已被娘娘毁去，魂魄的来源本身就是个问题。虽然手段高明的仙人可以抽取旁人的魂魄，但不同人的魂魄想要融合在一起，则需要轮回之力在一旁保护辅助，再将这个后天捏合的魂魄送入轮回之中，方才可能成型。至于肉身的制造，我也不太清楚，怕是阴九烛几人比我更为了解。只是这世间，想要创造一具肉身实在是太难，倘若真的有那种有心人，夺舍是更为简单便利的办法。不过其实这也不是个难题，一旦将魂魄送入轮回，自然就有肉身相伴了。夺舍之类的法术，终究是有违天道，怕是会被反噬。”
阎罗的刻意提醒，月如箴的抽丝剥茧，让无晴心中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知识链。只是，这个时候两人来说这么一番话，难道只是巧合么？还是各有所指？
无晴摇了摇头。她本能不信这是个巧合，但这两个说话的人，又由不得她不相信。
看着无晴纠结的神情，月如箴心中暗暗叹息，若不是自己时日无多，也不会就这么快将这些琐事交代给无晴。毕竟在他的眼里，无晴依旧是个孩子。
“我有些累了，今天就说到这里，明日我精神好了，再叫你来说话。”月如箴心疼的看着无晴，下了逐客令。
“好。”无晴立刻答应下来，嘱咐了月如箴要用的药，又安排莫问好好照顾月如箴，这才独自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色发起呆来。
几天之后，月如箴终于恢复过来，能够下地行走，莫问就陪着他在院子里转转，转累了就下下棋，喝喝茶，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安泰平和。
“晴儿去哪里了？”月如箴品了一口幻灵泉水泡的茶，开口问道。
“大人去了榣山。”莫问低低的说道，“百虺玉玺不知所终，总要和虺族打个招呼。”
月如箴点了点头：“漫漫时光已过，想来虺族也不会再将当年的承诺放在心上了。更何况这天地之间约束众多，纵使虺族想要履行承诺，也要掂量一下仙界的实力了。”
“有件事，我觉得奇怪。”莫问心里藏不住话，“虺族到底算是哪方势力？仙界？妖界？可怎么会举族留在人间生活？”
月如箴一笑：“这问题你要是问无晴丫头，怕是会给你一个很好听的故事，可是老头子我，就只能干巴巴的讲给你了。虺族应当算是妖族，这一点没有错，可虺族当年曾出兵帮助过仙界，甚至还参与过涿鹿之战。妖族以虺族为叛逆，仙界以虺族为异类，只有当年的轩辕黄帝，为报虺族相助的恩情，特允许虺族生活在人间界。算是保护，更是认可。”
莫问点点头：“难怪。可黄帝不怕这支力量留在人间为祸么？”
月如箴笑着摇摇头：“虺族的战力虽然可怖，本性也有些乖张，但将他们留在人间，却是最好的势力平衡。你想想，若有一日六界纷争再起，人间界岂不是处于弱势？若有虺族等一干妖族在侧帮衬——毕竟人间界也是他们的家园，若有战事，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无论是妖魔两界，还是仙界，面对虺族的倾巢而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也算是轩辕黄帝陛下的大智慧。”
莫问恍然大悟：“黄帝陛下果然高明。”
月如箴双眸低垂，想起了万年之前的皇袍男子，负手立于泰山之巅，俯瞰苍生，睥睨天下，不怒自威。转眼间万年时光已过，世间再无轩辕黄帝，甚至轩辕氏的后人也已经寥寥无几，默默无闻，只有那巍巍泰山，依旧傲立于天地之间，仿若当年那人的气度仍在。
见月如箴有些出神，莫问默默的耸了耸肩，抽过前日里没看完的书，继续读了下去。
又过了三五日，无晴终于回来，看着看似康复的月如箴，不免有些感伤。
“虺族那边如何？”月如箴倒是不以为意，大限将至，他心中有数，只是这一遭劫难，让这个日子来得更快了些。仅此而已。
“虺族那边并没有人拿着百虺玉玺上门，我也嘱咐了他们，想来不会出事。还好我身上有魏太后赠与的玉佩，不然他们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我是沈氏的故旧。”无晴无奈的笑了笑。
“自从涿鹿之战以后，虺族行事愈发小心谨慎了，这也是好事。”月如箴点了点头，又道，“此去榣山，来回不过三五天便够了，你去了这么久，可寻到了什么？”
无晴见心思被识破，也不恼怒，只是摇摇头，叹气道：“在你遇袭的地方，我流连很久，可终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是从路边被剑气折断的树枝来看，那人的本事倒是更精进了不少。”
月如箴从袖中掏出一卷绢帛，交给无晴：“那人明显是夺舍的肉身，我将他的面貌画了下来，你且看看。”
无晴接过绢帛，抖开一看，突然愣住了：“真的是他？”
“这肉身原本的主人，你认识？”月如箴也很惊讶，看着无晴的样子，也大致猜出了几分。
无晴点点头，画上的人，正是此前失踪的余归。当时她与舒窈都没有找到余归失踪的任何线索，心中便有了怀疑，如今怀疑被证实，心中突然有些几分面对宿命的无力感。
月如箴拍了拍无晴的肩膀。无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将绢帛收了起来：“月叔叔，跟我讲讲，你是如何遇见昭烈的吧？”
月如箴点点头：“按照你的托付，一路上我都小心谨慎，但那时已经临近榣山，心下便放松了警惕。大概是酉时末，我正寻思着是趁夜赶路到榣山再休息，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天亮再说，突然路边一道剑气袭来，虽然没有打伤我，但也吓了我一跳。来人也没多说什么，只叫我留下百虺玉玺，我当然不依，于是便动起手来。”
无晴点了点头，她心中有些疑问，昭烈是如何知道百虺玉玺已经被取了出来，又是如何知道这东西在月如箴的手上？甚至，他怎么会知道月如箴会去榣山要将百虺玉玺归还虺族的事情？这件事只有无晴、月如箴和花月容以及行云大师四个人知晓，便是莫问与唐婉柔都毫不知情的，那么昭烈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呢？
当然这些问题，月如箴也不可能知道答案，只能成为无晴心中永远的谜团了。
“昭烈的功夫很是奇怪，虽然我是与他第一次动手，摸不清套路也是正常，但饶是我活了这多年，天上地下的法门见过太多，但他这种路数还真是第一次碰见。剑法诡异离奇不说，夺舍来的肉身竟然与魂魄融合得如此完美，完全没有滞涩，招式行云流水，出手便是杀招。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明明是个凡人，却三魂七魄齐全，而且身负奇异的法力，他用剑气将我制住，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我的归墟之中将百虺玉玺拿走。晴儿，就算是你我，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无晴默然。修仙之人，但凡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开启储藏物品的无尽空间，神魔仙人称之为归墟，佛家称之为三千世界，本质上大同小异。归墟通常只受本人的操控，其他人若是想要从中取出某样东西是十分困难的事情。甚至就算是杀死对方，也不可能控制对方的归墟。